江南有一个美丽的小镇,名扬州,那里阳光和煦,星辉轻洒,晚风中,幽香的琼花静静地盛开着,非常招人喜欢。
欧阳修年轻时,就很向往那古风犹存的地方,曾作诗留念:
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
曾几何时,扬州是安逸的,温柔的,亦如那酣睡中的少女。
可是,今天也就是庆历三年的六月十四日。
战火惊醒这座美丽小城,连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景色也不见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醒了,醒了!”知府宋庠感慨万千地站在城头,硝烟散去时,放眼望去,城下一片狼藉,好像死了几千人,伏尸遍野,连那旌旗都在着火。
两日前,王伦起义军以迅雷之势攻陷了高邮,宋庠震惊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忽然变得麻木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读没读过兵书,为何总是心惊肉跳呢,难道天圣二年那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不是他,是别人,是扬州通判王珪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珪不过是庆历二年的榜眼,跟自己差得远了”
宋庠很自信地挥了挥衣袖,得意地笑起来。
“大人,何故发笑啊,赶快想个对策才是,说不定王伦那反贼明日就杀来了!”年轻的通判王珪有点紧张,看着前辈宋庠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他很着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担心禹玉兄,有本大人在,你放心好了!”宋庠故作平静地说。
“哎呀,怎么能不担心啊,大人可知否,咱们扬州还有多少兵,有多少粮,有多少炮?”王珪赶紧翻箱倒柜地忙活起来,将扬州守军的名册,扬州地图,以及战时的守城对策都找了出来,堆在宋庠面前,“大人请看,就这么多了!”
“没用的!”宋庠学着曹植站起身走了七步,七步后他停住了,潇洒地回过身,对王珪说:“禹玉兄,咱们招兵去!”
“啊,招兵?”王珪的心思飞快地转着,心说若是平时的话,招兵就是造反,可是现在是战时,扬州才六百守军,六百人防御偌大个扬州城根本就是捉襟见肘,想到这,他快步上前,跟宋庠携起手。
“大人此言极是,那,咱们就速速去招兵吧!”
“好!咱们这就去市集…”
同一天,高邮军。
又有一千人加入了王伦的起义军,这些人都是来城里打工的乡下汉子,因为看了府衙的布告:有意投军者得米十斗,钱十贯,田十亩,妻儿全都封官,这么大的诱惑,若是换做读过几天书的人,可能不会相信,可是他们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养,自从这伙身穿宋军盔甲的大军入城后,开仓放粮不说,还将那监狱里蒙受不白之冤的囚犯一概放出。
又放出消息他们是朝廷的虎翼军,现在替天行道,讨伐贪官污吏,重振朝纲!
这条混淆视听的妙计果然起作用了,才过三天王伦的大军就多出了两千人马,尽管都是步卒,可是声势浩大,还都有铠甲在身,远远的望去真的很吓人,不说别的,单单看他们操练,那整齐的步伐,那响亮的喊杀声,就知道这支军队很不简单。
其实,王伦心里明白,这两千多人不过都是些陪衬,壮声势而已。
真正上阵杀敌,攻城掠地还要靠他从沂州带出了人马。
提到他从沂州带出来的人马,王伦有点心痛,因为几个月下来,折损了两百多人,经过高邮一战,才多少恢复了点元气,在当地招募了一批江湖人士补充进来。其实都是一些刀口上混饭的黑道人士,更有甚者本来就是偷鸡摸狗之辈,可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上阵杀敌,只要都听从他的调遣,他就会毫不怀疑地编入军中,并下令在脸上刺字:天佑虎翼,战无不胜。
本想在脸上刺:天降圣捷指挥,六个字的。可是,钱景升说:“大哥,此一时彼一时,咱们还得打着大宋的招牌招兵买马,否则是不会有人愿意给咱们卖命,毕竟这个时候想造反的人还是很少,咱们没赶上好年头,要是天灾**的年景莫说不打大宋招牌,就算当街喊一嗓子,都会有人跟着咱们造反,只要有粮,有钱,咱们啥都不怕!”
钱景升的话,在后来果然应验了,幸好王伦没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意思强行拉人入伙,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变数。
三日后,扬州之战拉开了序幕。
为了将这块立国的宝地攻下来,王伦找来了晁仲约问了问情况。
晁仲约说:“去年边关大战淮扬一带的精兵都调去西北或者北边抗敌了,扬州是不设防的,但是那里城池高大,不像别处没有关隘,也没有城墙,毕竟扬州是水路要冲啊,将军还是小心为好”
“那扬州到底有多少兵马,本将军的意思是目前”
“目前啊”晁仲约望了望天,想了想,“大概有三、五百吧,肯定要比高邮多一倍”
“是厢军还是禁军,或者弓手?”王伦问。
“嗯!”晁仲约寻思了半天才开口,“将军,臣年轻时去过扬州几趟,那时驻扎的是禁军,后来当臣再去那里的时候只剩下厢军了”
“那时是何时的事啊?提这个有什么用”钱景升不满地望了晁仲约一眼。
“大概是十年前吧!”晁仲约点着头说。
“嗨,十年啊”王伦有点头疼,“心说十年前的小孩到现在都长成大人了,更何况军队的调动,没准官家一高兴,调了一支骑军驻扎扬州,那可就不妙了!”
周武能见众人一声不吭地围在那看扬州的地图,好半天都没说话,觉得实在是憋闷,便开口说道:“嗨,像你们这样看那张破图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不如俺老周带着几百弟兄去试探一下,没准能混入扬州”
“什么?”钱景升猛地抬头望向周武能,“二哥,时过境迁,这招暗度陈仓咱们才用过,万一出了点闪失,你就回不来了!”
“嗨,三弟你还说过,兵不厌诈呢,除非扬州的大人各个都精的跟猴似的,我看不见得,咱们就故技重施,我扮作行商,带着十几个弟兄由西城门入,其余人扮作百姓混在当中,或是砍柴的,或是卖枣子的,反正不要都一样,一旦靠近城门,咱们便快刀斩乱麻,击杀守门士卒,然后一拥而入,杀进府衙,如何啊,这样的计策连诸葛武侯都想不到!”周武能得意地说道。
钱景升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哥啊,这可不是演戏,你说的再简单,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就会满盘皆输,到时候,等着你却是扬州守军的箭雨,你可要想好了啊!”
周武能的手指依次在肚皮上落下,然后起身道:“早就想好了,打仗嘛,就要痛痛快快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怕个鸟!”
“好,只要有你这句话,三弟我支持我,不过你不能带太多人马,只能给你一百人,我们趁着夜色埋伏在城西的山光寺下,大维兄弟带人走水路,从弯头镇一带的运河接近扬州东城,天明后,一旦西城得手,咱们便会放狼烟为号,到时大维你的人马就从那里杀出直扑府衙不要管别的,只要能杀了知州或者通判,哪怕是擒住他们中的一个也可成事!”
“此计甚妙!”王伦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兵甲仓库内发现的行车炮,还有云梯要不要带上”
“暂时用不上,大哥你也知道今晚二弟我就要带着半数弟兄轻装上路,行车炮、云梯太大了,还容易发出动静,不利大军隐蔽潜行,所以,只好拜托大哥坐镇城中了,一旦扬州西城得手,大哥便可率众杀进城去!”
“好,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