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着洗完了手，伏小卓和严肃脱掉了无菌手套和手术衣，带着胜利的喜悦走出了手术室，向病房走去。全科的手术全部结束了，病房里的病人除了有几位轻度发烧的，大都很平稳，没什么事。在病房悄没声息的转了一圈，医生办公室里各个医生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天，这对他们这些外科医生来说是少有的清闲时刻，大家都显得挺轻松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想开门进去，却见此时对面林静的办公室内。穿着一袭白大褂的林静，正呆坐在自己的诊桌前。平时总是精神饱满、神采飞扬的小女孩，现在看起来有些郁闷，精神不振，显得心事重重。
见到林静这副模样，伏小卓莞尔一笑。他也不着急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转而摇了摇头，伸出右手，轻敲着林静办公室的门，‘咚咚’的声响，惊醒了发呆中的林静，然后径直的就走到了林静的办公桌前。
“你看起来是有点萎靡，怎么了？”
“哦，主任你手术做完了？”林静闻言抬起头来，右手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骨上的眼镜，没有回答伏小卓的问题反而出言问道。
“嗯，完了，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犯愁？”伏小卓想起了昨天下班时的那一幕。
“不是那事。”林静小脸微红，很文静的说着：“这事情我也不知道应该和你怎么说？”
“哦？什么事？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说说，说不定我们大家还真的能帮上点忙呢！”伏小卓大大咧咧的说着。
“不是生活上的。是。。”林静有些吞吞吐吐地说着。
“那是工作上的了，工作上就更应该说了，说！”伏小卓很认真的鼓励着。
“其实也没啥，刚才我和护理站的小琴吵了一架，她们说我仗势欺人，所以心里有点不舒服。”林静有些没好气的讲了起来。
“哦？为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以后必须要改正。”伏小卓有些气恼的说着。
“是这样的，我刚才去护理站看医嘱的执行情况，正巧赶上她们配药。。。。看她们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本来按照医嘱应该用一支的药品，到了他们那里一支药竟然要三个人用，直接就被扣下了两支，要知道这两支药就是将近一千块钱呀，所以我说了他们两句，谁知道那小护士还不服，直接让我去找护士长，说这事是他们护士长让这么做的，谁不照办还要扣奖金，可能当时我说话也是有点重，这就吵了起来。。”林静很有些委屈的说着自己吵架的过程。
“好吧，这事我知道了，记得。以后对同事要和气一些。”很是反常伏小卓听完林静的叙述没有发火，也没有训斥林静什么，反而很是平静的说了一句，转身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这。。？”本来在林静心里想着，这事自己对伏小卓说了这事只能由两种结果，一是伏小卓火冒三丈去找护士长好好理论一番，而是狠狠地训斥自己一番，告诫自己以后不要多管闲事，却怎么也没想着伏小卓能够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这样离开。一时之间林静不由得愣在了当场小声的呢喃着：“对同事要和气一些。。”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伏小卓做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心中直犯嘀咕。一个个的胸不算大，脾气倒是都不小，看来这古人说的对，胸大无脑，这胸小的全长脑袋上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药品回扣的事看起来还真得想个办法来协调一下了，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事情伏小卓倒也知道一些，这属于医院内的规则，潜规则。
本来在医疗过程中出现少量剩药是一个必然现象，量也是非常少的。有些药品病人的确需要的量不足一支，只需要一支的四分之三甚至更少，但医生开药只能按一支开，剩下的呢又不易保存，这如果在患者自己手里这些剩药就可能浪费，但在医院护士们习惯相同的病人拼凑起来用，这样一来方便配药，二来可以结余下一支整只的药品便于保存，这本是一件对各方都有利的事情。为此人民医院还有一项专门的政策，鼓励节约。
但不许医生护士私卖从病人身上“克扣”来的药品，各个医疗科室“克扣”的药品统一上缴，退给中心药房回收，再转卖给医院，医院给予“退药”奖励。
奖励金额是按“退药”药品的价格计，药房得10%，医疗科室得0%，医院得60%；退药程序是：各个科室护士长在每月底收集“克扣”的药品送至中心药房，中心药房组长收集并统计上报财务科，财务科制表后上报院领导审批，再按药价的40%金额下发到中心药房，由组长把0%分发给各“退药”科室。药房10%自留私分。
比如两位病人因为做CT需要造影剂，各花00元购买了1瓶造影剂。事实上1个病人实际需要使用的造影剂往往只有半瓶，通常情况下两个病人应该是各用各的，做完CT会各自剩下半瓶无法继续使用只能丢弃的造影剂。发现退药可以换钱后，医院则照常要求这两个病人花钱购买瓶造影剂，可实际使用时则只打开其中1瓶造影剂。这样两个病人做完CT后会剩下1瓶包装完好的造影剂。也就是说，个病人共花400元购买的造影剂，有1瓶00元的造影剂实际上被截留，随后通过‘退药’的形式变成了现金，再以‘输液费’发放。”
这笔所谓的“输液费”是交由每个病区的护士长统一分配的，没有“退药”就没有钱拿，总之是退药越多，发的钱也就越多。
这样的政策施行之后，这退药之风就在人民医院大行其道，参与此事的人想方设法采用各种各样的形式，瞒天过海克扣药品：“化整为零”：一瓶胰岛素，本来是一个病人使用的，每个病人各自使用各自花钱购买的胰岛素。为了节省药品方便“退药”，现在几个病人合用一瓶胰岛素，剩下来的胰岛素则成了“退药”。
“吃空额”：病人在住院期间，特别是一些病情不那么危重的病人，有时候会因为有事而暂时请假离开1~天。按照常理病人不在医院期间，应该是无需用药的，但药照样开出。
“打时间差”：因为电脑统计原因，当天专科病人以及出院或者死亡病人统计的药品有时候会有重复或者多算，但只要病人不提出或者不清楚，这些列入清单的药品同样成了“退药”。
“加减法”：医生的处方上列明了用药的品种、剂量。比如某药当天需要用5瓶，结果只在病人身上使用了瓶，剩下来的瓶同样成了“退药”。
这种事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毒瘤，但作为科室主任，你还不能不参与。如果不参与，装清高，那就是不合群，就会逐渐的被周围的人孤立。因为你一个人的行为，很可能会破坏医商之间的合作关系，从而影响到大家的利益。
身处在这个利益集团的最底层，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更不要妄想去掀翻这个集团。想要好好的混下去，就得按上面的规矩办事，谁坏了规矩，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被人打压的对象，最后把你踢出这个集团。
这不是个别的现象，也不是人民医院的独有的特色，而是制度的问题，是全社会的问题。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医患关系恶劣的条件下，想要做的一身正气那是说笑，不参与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是不可能的。
潜规则，永远都是杜绝不了的。
这种事不只是医院，所有的行业都是如此。潜规则从定义上可以说是潜在大家又都认同的行业规则，这个规则不能拿到明面上，但是离了肯定办不成事，这也和中国人的思考方式有一定关系。
有一个古代的笑话很是说明问题：一农夫清晨早起耕田务农，途经一片林地时惊起一只神鸟，此鸟伴七色彩虹飞向天际。农夫寻神鸟起飞之处，光芒隐现，近寻，见有七枚闪着金色光芒的凤凰蛋。农夫想：“自己乃一凡夫俗子，不应享有神物，应该献给皇帝”。于是将凤凰蛋送到县衙，由县令转为奉上。县令留下一枚凤凰蛋将其余的送到府衙-丞相府，丞相留下一枚凤凰蛋后将所剩最后一枚凤凰蛋献奉给了皇帝，皇帝甚喜，赏赐金元宝一个。丞相将金元宝换成银元宝下赐，于是金-银-铜-瓷，最后农夫得到的是一个泥塑的金元宝。
可是如何来解决眼前的这一问题呢？伏小卓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以药养医是以医生的劳动来实现药品的高附加值，以药品的高利润拉动医院的经济效益，维持医院的正常运转。以药养医是于1950年代的中国医疗体制，由于政府财力不足，放权给医院将药品加价后卖给消费者，改革开放后，医院要负担自身的发展资金和医生的工资，在医疗服务价格受物价局制约的情况下，不得不通过药品销售维持医院运行。
0世纪50年代，在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为了维持公立医院生存发展，国家明确公立医院可以将药品加价15%后向群众提供。 1981年月，为扭转卫生机构不善于经营核算的局面，卫生部下发了《医院经济管理暂行办法》和《关于加强卫生机构经济管理的意见》，在此基础上，1985年中国正式启动医疗改革，核心思想是放权让利，扩大医院自主权。以“只给政策不给钱”为主导思想，和以“建设靠国家，吃饭靠自己”为主要精神的第一次医改，在刺激医院创收，弥补收入不足的同时，也影响了医疗机构公益性的发挥，这才酿成“看病问题”突出，群众反映强烈的后患。
而现在想要改善这一大环境仅仅靠个别人的微小力量肯定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当当当！”
正在伏小卓为怎么解决这事头疼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就看见成鹤阳从外面走了进来。当伏小卓看见对方的时候，不禁愣了愣，因为今天的成鹤阳，看起来与往常不同。本来成天嘻嘻哈哈的脸上此时显得格外的有些苍白，嗨带着淡淡的哀愁挥之不散！
联想到早晨在会议室就没有看到对方，而现在又穿着便装，没有穿白大褂，这让伏小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看着走进来的成鹤阳问道，眼中透露着关心。
“我爸的心脏病恶化，昨晚住进了心内科。”
“怎么样，不要紧吧？”
“有些严重！”成鹤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爸他是因严重的多冠状动脉病变而引起的心力衰竭型冠心病，属于缺血性心肌病的一种。尽管采取了药物治疗以及常规的手术治疗，但病情一直没有得到缓解。”
“这么严重？”伏小卓问道，“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心内的马主任没说吗？”
“说了。马主任建议，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只有这样才能延长我爸的生命，否则随时都有猝死的可能！”
“心脏移植？你想好了吗？”伏小卓看着成鹤阳问道，“如果真的动了心脏移植手术，危险性同样很大，特别是之后的排斥反应，身体对异体物质的不相容，可能要终身服药治疗！”
“我拿不定主意，主任，你帮我看看，到底有没有必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哪怕是能够一直维持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想让我爸去做心脏移植！”
拿过成鹤阳手中的病历资料伏小卓看了许久，不过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凝重。这还是心脏吗？根据检查的数值判断心脏衰竭的程度，还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按照病情发展的速度，成鹤阳的父亲根本就活不过三个月！
“怎么样？”
“马主任的建议很好。如果是我，我也建议你父亲去做心脏移植手术。最重要的是，你们家并不缺钱，对于先期费用和后期费用都能够承担起，现在许多人想做心脏移植手术，却因为高额的费用无法承担，不得不选择放弃！”
“如果不做，像现在这样一直维持着，我爸还有多长的寿命？”
“怎么说呢？你父亲的病很重，这点你是知道的。以现在国内的心脏移植水平，在找到心脏源的情况下，做心脏移植手术所活的时间，肯定比不做活的时间要长。这个时间，包括手术之后的排斥。这么说，你明白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