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流转、雷声隆隆,气浪不知从何处涌起,翻滚着烟尘,如同龙卷旋风一般,将石不语拥裹于其中。吞噬小说 www.tsxsw.com片刻之后,那双目紧闭、手中结成妖诀、端坐于龙卷之内的男子,竟然开始徐徐上升,漂浮于半空之中,而他头顶的穹天,竟也皈依的聚拢了黑云,在数丈之内遮挡了一且光线,与四面的明媚光线对比之下,显得极其诡异。
幽姬挂念那漂浮于上的男子,情急之下,便欲将他扯将下来,却被清荷一把扯住,轻声道:“幽姐姐,不必担心!若是娘亲留下的记忆无错,爹爹怕是要进阶妖匠了……”
原来,方才那半身鹫的妖丹,虽然并不具备太强的妖力,但却如同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进入石不语丹田后,引起了他期盼已久的质变。此时身在半空的男子,虽然外表一动不动,但心中的神识却是清晰得很,只是,在周身妖力翻滚,涤荡冲刷着无数经脉的痛楚中,他倒宁可自己已晕厥了过去……
然而,这种企求终究没有达成。凝固的五色妖丹在急速的旋转中,化为无穷无尽的细流,带着灼热的能量从丹田中疯狂涌出,涌入经脉之中,洗涤着一切杂质,而又如同奔腾的怒江一般再度回到丹田之中;片刻之后,它们竟又再度出发,重新向着经脉发起冲击,如此反复循环,甚至已失去了次数的概念……
许久之后,当石不语已麻木得连痛感也彻底失去时,汇集在丹田中的妖浪已再度席卷而出。与之前的数千次冲击不同,这一次,妖浪汇集成了数条河流,沿着主干的经脉游走全身,缓慢而有力。
身处下方的三人齐齐发出了惊呼,因为在他们的目光中,此时漂浮的男子,其形象已诡异得无法形容。妖浪带起的气团,在皮肉下游走着,带动一个又一个的凸起,仿佛石不语在儒衫内藏了核桃一般;五彩光芒在周身流转不定,所到之处,便会突然兽化,展现出兽首、羽翼、长尾来;雷鸣的声音在数丈内不住萦绕,隐隐带起电光,劈啪的黄色光亮,即便在数十丈外,也能看得十分清晰……
“师尊他,应该不会……”幽姬的神色一片苍白,紧紧抓住了身旁女子的玉臂。清荷虽然仍保持着平静,但目光中的自信,也已渐渐被犹豫所代替。
便在此时,那翻滚于石不语头顶的黑云,忽的有了一丝异动。只听得一声霹雳,云层之中忽的落下一道蜿蜒的银光闪电,刹那间便已命中石不语的天灵,生生投入其中。被这电光击中,原本安稳盘坐的他,忽的须发俱张,萦绕在周身的黄色光亮,在这一刻忽的齐齐爆发,结成了旋转不止的光罩。
流光之中,仰头望天的男子,陡然睁开双目,两道若有实质的神光从中射出,刹那间穿透了上空的乌云。长声的呼啸中,数道妖浪从他口中喷薄而出,在神光之中凝结成形,徐徐化为起伏不定的妖丹,而与之前的截然不同,此刻的妖丹中,所散发出来的,已不再是五色光芒,而是七彩齐放的耀眼光辉……
在这光辉之下,聚集的乌云如同遇见了烈日一般,融化消散,久违的阳光重又映射在石不语的身上。下一刻,仿佛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男子,已朗声大笑着骤然跃起,立于虚空之中。七彩的妖丹在他四面游走萦绕,低低呼啸,浩瀚如海的妖浪如同脉搏一般,有节奏的散发开去,数匹感受到这种强悍的飞马,在刹那之间,竟已下意识的跪伏于地……
“爹爹!”肃穆之中,甜甜的女声却意外的打破了沉默,清荷侧仰着头,欢喜道,“这就是妖匠境界吗?”
原本颇有大家风范的男子,在下一刻,却顿时露出和善的笑容,于半空中特意负手道:“如何?我这造型,可还过得去么?”
“勉强可以一观啦!”清荷随口应道,却忽的想起一事,疑惑道,“只是我听说,刚刚进阶妖匠的妖灵,应该很虚弱才对,为什么你可以……”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方才还立在空中的石不语,已陡然撞将下来,激起漫天尘埃……
与这兽界中的喜庆气氛不同,此时的滨海安阳城,却被沉重的阴霾所笼罩。王府的庭院之中,数十道身影等待在一处寝室之前,或叹息,或皱眉、或徘徊,只是他们的目光,却都停留在那紧闭的房门上。
片刻之后,或许是忍受不住这种沉闷的气氛,包扎着右臂的程行烈,已霍然起身,怒喝道:“日他娘的!李密兄弟疯了不成,明知那新文礼身旁有数十亲兵护卫,还要强行冲杀上去……”
秦暮默然无语,只是望了眼身旁的木盒。那里面,存放着李密拼死斩杀的新文礼首级,或如此时看来容易,但当日的战场上,他们一干人等,却是亲眼目睹着双目赤红的李密,如何状若疯虎一般的冲入敌阵,不顾数十柄刀枪加身的危险,抢先将长枪刺入了新文礼的胸口……
这几年来,因了石不语的逝世,替他留在滨海的李密,已逐渐被三十九盟友所认同,成为滨海群豪的一员。而因了那种别人不具备的智略与冷静,数场征战下来,他已隐隐可与秦暮并列,成为军队的领袖;而在内政方面,他更是与徐世绩同称双璧,缺一不可。用程行烈某次醉后的话来说:“若不是要将皇帝的位子留给秀宁那小丫头,便让给李兄弟来坐坐,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局面大好之下,这位前途光明的年轻男子,却在此次的战役中,拼着性命不要,做出了这等疯狂的举动。不错,那新文礼乃是杀死石不语的凶手,群豪皆是痛恨不已,但当日那种局面下,明知徒增牺牲而会毅然冲出的,恐怕也只有此时身中十余枪、昏迷于病榻上的李密了吧!只是,他这么做,究竟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了往日那段难以割舍的兄弟之情……
“大哥,你真的不懂吗?”靠在木柱上沉默不语的徐世绩,忽的开头道,“李兄弟的冒险,一半是因为二哥,一半是因为……”
话未说完,他已识趣的闭嘴,因为在庭院的入口处,出现了凝寒疾步行来的身影。程行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的身躯一颤,怔怔道:“老三,你、你是说……”
然而此时,凝寒已行至面前,不待立定身形,面色略显苍白的她,便已喘息问道:“李密公子的伤势,可有大碍么?”
徐世绩与程行烈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默然片刻,方才神色复杂的沉吟道:“漪灵与医师已入内治疗,至于伤势……”
话音未落,便听得“嘎吱”一声,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医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提高声音道:“不知哪位是凝寒小姐,李大人请您入内一见。”
凝寒微微一怔,迟疑片刻,缓步行上前去,单知雄靠那门扉较近,此时哪里忍耐得住,一把扯住那医师的袖口,急急问道:“先生,我那兄弟的伤势如何?”
那医师面色黯然,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沉声道:“李大人身中十余枪,伤势极重,如今全靠一股精神气在支撑,至于能否熬过这关,便只能看他自己了……”
单雄信闻言一怔,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那医师似乎极为怕他,伸手延请凝寒入内,随即关闭了房门,重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众人立在门外,彼此面面相觑,半晌无语,程行烈盯着房门发了一阵子的呆,忽的重重淬了一口,低声怒骂道:“日他娘的!我家老二死了才三年,那女人便要另投新欢!日他娘的!若不是为了她,我家老二又怎么会……”
他如此骂着,群豪中倒有大半露出“亦有同感”的神情来,倒不是他们对于李密有什么极大的不满,只是凝寒如此表现,却难免让人觉得薄情寡义了一些。要知道,若不是为了救转凝寒,石不语也不会冒死出海,而引发后来种种事件。
反转过来,如今他逝世不过三年,曾经海誓山盟的爱侣却已与他人有些暧昧的味道,此时李密醒转,先不见他人,却指明要见凝寒,而后者亦是毫不避讳的入内,这其中的情由,便是白痴也推断得出来了吧……
一念及此,群豪的神色自然分外难看,徐世绩摇了摇头,黯然道:“罢了!世间女子大多如此,我等又何必强求?只是,李兄弟这事,未免做的也有些不地道……”
这话自然也没错,世间女子万千,你又何必非要夺亡兄所爱,徒坏了义气。秦暮轻咳一声,抬头望了望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叹息道:“不必再说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也是常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救治李兄弟,其余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