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败回军营的李道宗,终于忍耐不住心头的怒火,重重一拳击在身前的木几上,顿时木屑四散而飞。www.tsxsw.com
在方才归营的路途中,他早已想通这诡异溃败后的阴谋。显然,周军的真正杀手锏,并非是召唤来的水龙,而是那些水龙中暗暗混杂的物质,严格来说,那应该是一种效力强悍迷药。而当水龙与火阵互相撞击后,水流会很快转化为水蒸气,换而言之,原本隐藏在水中的迷药也因此乘机撒播在了空气中……对此一无所知的火犀兵,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落得了一个完败的下场。
“李大人,这不是泄怒气的合适时机。”稍后从庆丰河畔赶回的游云客,面色苍白的坐在一旁,有些中气不足的提醒道,“如今火犀全没,我等是否应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听得游云客如此提醒,李道宗倒是逐渐平息了怒气,只是心中仍为数十年积蓄的犀兵心痛不已,踌躇了一阵,终于徐徐叹道:“如今这种情状,除了退兵,哪还有第二条路可选!”
正忿忿不平的执武尊闻言一怔,跳起身来,涨红了面皮道:“退兵?岂、岂有此理!老夫这一世从未做过逃跑的丑事!”
李道宗一声长叹,满面惭容道:“宗长,便是本帅也从未吃过如此败战!只是,如今我军死伤大半,粮草也难以为继……”
“这倒不难!”游云客在旁听到此处,忽的微微一笑道,“若是只忧心兵力与粮草的话,我倒有些应急之法。”
“哦?”李道宗闻言一喜,登时起身道,“还望宗长不吝赐教。”
“不敢!”游云客微微欠身道,“若是粮草匮乏,我以为,不如先往附近州县征调一批来,若是不足,还可临时征集百姓家中的储粮。”
“此事万万不可!”李道宗闻言变色道,“如今百姓贫蔽之极,弄要征收他们的粮草,骑不等于断送其性命,更会激起民变!”
“我等又不是尽数搜刮,只是征集部分,积少成多罢了。将军若是不忍,大可写下欠条,日后待粮草到了,再加倍奉还。”
“这……”
“况且,早日平定反贼,百姓也可少受兵祸之苦,这也是为了他们。难道说,将军不愿竭力为陛下尽忠,平定这伪军么?”
“这……”李道宗沉吟片刻,终于徐徐点头道,“也罢,既然宗长如此说了,本帅敢不从命。”
“最好不过!”游云客徐徐点头,抿了口清茶,又道,“至于兵力一事,也容易得很。将军从今日起便死守此地,扼住周军的咽喉,想必半月之内,便会有援兵抵达。”
“恩?宗长的意思,是指宇文将军?”李道宗微微一怔,踌躇一阵,摇头道,“恐怕要令宗长失望了。昨日我闻探子回报,高丽大肆兴兵,欲报前番我朝侵占之仇,宇文将军已受陛下急召,拔营而回了。”
“非也!非也!”游云客摇头道,“我所言的援军,并非是指宇文将军,而是另有其人。”
“哦?”
“并且,要召这援军来,也无须劳师动众,只需将军一封书信即可。”
“恩?宗长,你说的,莫非是……”
李道宗面色微变,与游云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悬挂于大柱上的地图望去,两双视线,齐齐停留在登州二字上……
“不容易啊!”怔了半晌,李道宗忽的泄了气,苦笑道,“李某不过区区一方节度,如何能指挥得动靠山王?”
“若是其他反贼,自然不能。”游云客与若有所思的执武尊相视一眼,徐徐道,“但眼前这伪周,我料定靠山王杨林必然前来,也不敢不来!”
“恩?此话怎讲?”
“将军有所不知!”游云客却卖起关子来,轻抿了许久的茶水,这才微微笑道,“你道那位坏我军大计的石不语,与靠山王有何关系?”
“关系?”
“桀桀!实话说与你同,这石不语,便是靠山王的义子。”
“有、有这等的事情?”李道宗闻言登时起身,大惊道,“难道说,靠山王也要谋反不成?”
“将军且放宽心!”游云客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旋即将自己之前与石不语在军营上空交战、后又见石不语挟持宛郡主救人,与杨林断绝父子恩情的诸事一一道出,直听得李道宗目瞪口呆,半日说不出句整话来。
“换而言之,这群反贼今日能成如此气候,与那石不语却是分割不开的,而这石不语能掀起如此风雨,又与靠山王当年的宠爱与不加防备有着莫大关系。”
讲罢之后,游云客目中寒光一闪而过,总结道,“将军只需书信一封寄予靠山王,求其相助,再隐隐透露些须谴责之意,相信本就有些内疚的靠山王,定会念在与陛下的亲叔之情,提兵来救,如此一来,还愁大事不定么?”
“妙!”李道宗听到此处,愁容顿时一扫而空,满面兴奋道,“多谢宗长指点,吾这便修书求援。”
说罢,匆匆行了一礼,他便即刻离帐而去。执武尊在后望着那道身影的消不语,终于忍不住问道:“游云,你便不担心靠山王那头子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么?”
“放心!杨林此人却是一根脑筋的,不怕他不出兵效力。”游云客摆摆手,微微笑道,“况且,若他当真敷衍了事,岂不是恰恰给了陛下一个大大的借口么!”
执武尊怔了片刻,忽的悟到其中意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原本空阔的营帐,在这一刻,却笼罩上了一丝阴寒之意……
且不提这一面的纷扰,在战痕依存的北固关中,此时却已喧闹沸腾成一片,随处可闻爽朗的大笑与表达兴奋之情的粗口。石不语一路行入关中,被沿途所遇的兄弟拥抱了数十次,几乎便要散架,好不容易从一群醉鬼的纠缠中挣脱而出,一路小奔至议事堂中。
这里的气氛,却与外面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徐世绩、秦暮、罗琼、王伯当四人正凑在一处商议战事,见石不语入内,均是抬头微微一笑,兄弟之情,无须多言,尽在这一笑之中尽揽无疑。
“逝兄弟,今日却全亏了你和南兰族长的妙计。”秦暮站起身来,递了碗白酒予他,又笑道,“在这战场上下迷药的,怕是古往今来,只有兄弟你一人了。”
“……这是夸奖还是嘲笑?”石不语顺手将那白酒放在一旁,苦笑道,“没办法,我又不懂行军打战,也只能玩玩这种下三滥的诡计了。”
“无妨!无妨!”王伯当拍着他的肩膀道,“所谓有奶便是娘。这计策嘛,能奏效便好,又有什么高低之分。”
“你这比喻也太糟糕了些吧!”石不语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望向一旁低头趴在桌上,不住倒腾着数十根竹签的徐世绩道,“咦?老三,你拿着一堆竹签,难道是打算做羊肉串不成?这个,烧烤的话,还是我比较在行。”
“嘘!”徐世绩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低头苦苦喃喃自语起,过了半晌,终于长舒一口气,直起身子道,“诸位兄弟,经我计算,今日一役,楚军兵马中十停已去了六停,想来已无力攻打北固关了。”
“……原来这些竹签是用来……”前世连算盘都未曾摸过的男子,哪会懂得古代这种筹算法,又好奇看了几眼,天生对数学不感兴趣的他,便很快转移话题道,“如此说来,我们倒要好好庆祝一番。恩,不如,连夜打几圈麻将如何?”
“二哥,值得庆贺的,却不止这一事。”徐世绩说到此处,忽的满面红光道,“今天我等擒获了那批火犀与火犀兵入关后,才觉,原来他们均只是昏迷了过去,于性命却又无碍。”
“那又如……”石不语随口应道,忽的手腕一抖,险些将手中的羽扇丢了开去,“老三,你的意思,莫非是……”
“不错!正是如此!”一向沉静的徐世绩忽的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幸好!莫愁的毒液与兰蓉的麻素被水稀释过后弱了许多,否则,我等只能干瞪眼看看这数千具死尸了。”
见这三弟如此失态,原本应当大为惊异的男子却恍若未闻,反倒抓着自己的头,口中不住喃喃道:“喵喵的,三千完好无损的火犀军……这,这也太……我等日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路,逮谁咬谁了?”
这里,却也怨不得两人如此兴奋。要知道,火犀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特兵种,其威力毋庸置疑,石不语等人若能将其尽数收为己用,试想一下,日后征战时,只需如那李道宗一般,命三千火犀当先冲锋,天下又有何人可称劲敌?
倒是一旁的罗琼见二人如此癫狂,忍不住出声泼冷水道:“咳!你们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那些火犀只受火犀兵的控制,究竟降是不降,也未可知……”
“由不得他不降!”石不语闻得此言,顿时便如在脚底装了弹簧般跳起身来,“哪个敢说句不降来看看?是火犀兵,我便打断他三条腿;是火犀,我便打断它五条腿!”
四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只见铁心要收降敌军的年轻男子,如旋风一般刮出了议事堂,远处,隐隐传来的,是他那种莫名其妙的呼喊——
“小悠!准备些辣椒水、老虎凳,老板我有急用!”
“南兰!借点银子来,急用……喵喵的,加倍还你!”
“对啦!莫愁!有刚换下的内裳吗?没洗过的最好!啊!好痛,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