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也是个道士,只不过面皮白净,英俊潇洒,比之先前的道人多了几分凝重。
他自然也知道刘剑心便是出手之人,但心中知道刘剑心修为高深,决不能凭外貌年纪而论,当即笑道:“不知师兄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刘剑心见他客气,只得也笑了笑,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他骑马横冲直撞,险些便要踩死了人,在下只不过瞧不过去,出手教训而已。”
“好,兄台真有侠风也。”年轻道人笑了笑,忽然脸色一板,冷冷的道:“但我全真道的人,自然有我们自己管教,哪里却轮得到旁人?”
刘剑心嘿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待他踏死了人,你们会不会让他偿命?”
年轻道人不语,但谁都知道,绝不会因此便要了道人的性命。
刘剑心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人我已经打了,你们想怎么样?我刘剑心接着便是!”
“你叫刘剑心?”他这句话说出,凌空一个人声传了下来,一个人飘然而下,须眉皆白,穿着一身青布道袍。
“师叔。”青年道人立时躬身,眼中充满了敬畏。
“在下正是刘剑心。”刘剑心连头也没抬,似乎根本没看见这个凌空虚立,显然是地仙高级以上的道人。
“刘公子如今可大大有名啊,今日之事,我们不对在先,老道先赔礼了。”老道士说着,便真的躬身向着刘剑心行了一礼,道:“对不住了。”
刘剑心微微一笑,对眼下自己的名声,倒也心中了然,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说着便要与慕容柔情、慕容雪飘、彭莹玉一同离去。
老道士笑道:“公子不知能否去毫州一行?”
“干什么?”刘剑心驻足问道。
“小明王登基,天下同庆,公子这等人才,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老道士笑道:“咱们此次来和州,乃是宣旨朱元璋的。”
当时郭子兴已死,朱元璋镇守和州,刘剑心在城中曾有耳闻,心想:“原来常遇春等人和这些道士都是来找朱元璋的,这人名声可谓不小,那什么毫州不去也罢,我刚从和州出来,不如便回去看看这个朱元璋是什么人物。”
心中虽做了如此打算,但却也不愿与小明王派遣来的人为伴,当即笑道:“多谢道长好意,在下与常大哥还要去和州一趟,所以这毫州便不去了。”
那老道士本就只是随口说说,去不去都没有什么,闻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倒是通路,不知刘公子……”
他还没说完,刘剑心已笑道:“你们有任务在身,还是先行,我们随后才到。”
老道士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带着那年轻道士,向来路飞去。
不大一会儿,一对人马飞驰过来,约有二十多骑,道士倒有六七个,还有几个和尚。最让人吃惊的是,道士都是一副仙人模样,和尚却搂着几个小巧玲珑的女子,口中说些荤话,手上也不住动作。
彭莹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剑心问道;“彭大哥,这……这和尚做到这份上,也太……”想了想,实在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彭莹玉摇头道;“朝廷重视僧人,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奇怪,怎么全真道出来了这么多人?他们自从丘处机真人开始,便一直是元军的好友,怎地却和小明王走这么近?”
“大哥你都不知道,我可更不用说了。”刘剑心笑了笑,突然对常遇春道:“你大哥已经自己走了,这可不是你另投明主的好机会么?”
常遇春摇头一叹,道:“如今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投谁?谁会要?即便成功了,恐怕在军中也要熬个一两年,到时候大仗都打完了!”
刘剑心哈哈一笑:“常大哥原来喜欢打仗。”
“男儿汉大丈夫,生在乱世之中,不打仗可说不过去了。”常遇春也笑了。
慕容柔情忽然道:“公子,前面不远有个小村,我们不如去借住一宿,明日一早,再赶回和州。”
刘剑心抬头看看天色,点了点头,道:“也好。”
刘聚等人已经冲进了和州,他们此时距离和州也不算近,倒是与那小村落相距不远。
村子并不大,可能是和州刚刚发生战乱,此地也有波及,一路走去,许多家都是闭着门扉,想来不是没人,便是不敢出门。
不过也有许多人在街上来来回回,此时已是晚饭时分,小孩子大孩子,叔叔伯伯什么的,都端着碗蹲在街上扒饭,说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琐事。
刘剑心只觉心中充满温暖,不自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孤庄村还没有瘟疫,刘剑心在街上玩耍,便总是见到如此情景,今日刘大爷家的鸡丢了,便有人说是某某某偷了。
明日孙大娘又开始骂街了,后日某个小家伙又被爷爷追着满街跑了。
等等等等……
这些如今看来甚是可笑之事,刘剑心却已经享受不到,他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他。
似乎对这几个衣着算是鲜明的几人,甚感好奇,眼睛中也不免有一丝害怕、恐惧、羡慕等等神色。
刘剑心还记得,小时候看到铠甲鲜明的当官之人进入村子的时候,村民们便是如此神色。
不能不说,慕容柔情的确走到哪里都得人欢心,她向一个大婶讨了整整一个院落,乃是大婶家的另一处宅子,不过却已无人居住,至于为何,不问便知。
院落不算大,平平常常的三间堂屋,两间西屋,两间南屋,东方却是厨房和粮食存放地方,其中自然是空空如也,所存粮食有限。
不过朱元璋虽然进入和州不久,对百姓却不错,所以这村子里倒也有饭吃,没有达到刘剑心小时候那种吃树皮树根,甚至观音土的悲惨境地。
众人收拾收拾,天色已暗了下来,分配了房屋,便各自歇息。
刘剑心、彭莹玉住在堂屋的东厢和西厢,中间是客厅,自然不能住人。
慕容柔情和慕容雪飘住在西屋的两间房,常遇春一人占据南屋。
刘剑心来时见到村子情况,心中澎湃,居然睡不着觉,又无心修炼,心中总是想着十年前的事情,暗叹一口气,知道那大仇未报,总是一桩心事,一旦触发,便如洪水猛兽,无法抑制。
披衣起身,刘剑心走了出去,却见淡淡的星光之下,常遇春站在院子中间,昂首看着天空,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刘剑心摇了摇头,走了过去,笑道:“常大哥也睡不着么?”
常遇春一惊,回过头来,见是刘剑心,笑道:“我出生在贫困之极的小村之中,也可算是有些力气,骑马射箭,冲锋陷阵,不是我吹嘘,绝对少有人能及,但如今已是二十五岁,却还是一事无成,怎能睡得安稳?”
刘剑心笑道:“我还不是一样么?什么算是成功?什么又算是无成?你说你一事无成,但白日之事,我却认为你已做了极大的好事。”
他不论如何,总是修仙之人,颇有些超然的气息,此时追求的也只是修为提升,长生不老,对常遇春不遇明主的心情,倒是不大理解。
不过他终究也是凡人修仙,知道人生苦短,几十年之间,若不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未免枉然。
“刘公子别取笑我了,你的大名即便是全真道的那老道士也不敢招惹,怎会与我一样?”常遇春微微一笑,口气不免有些落寞,“那道士能够御空飞行,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你能让他害怕,只怕比他还要厉害。”
“常大哥,什么刘公子的便别叫了,若瞧得起小弟,便叫我一声刘兄弟吧。”刘剑心望着天上的星星,道:“常大哥,明日去了和州,无论如何,都要让那朱元璋收下你,以你的本事,还怕得不到重用?”
常遇春哈哈笑道:“刘兄弟,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比我常遇春可英勇多了,能够结交你这样的兄弟,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刘剑心微微一笑,他本不是谦虚的人,更不懂得谦虚,只觉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没有什么好吹嘘和谦虚的。
“刘兄弟,我忽然有个想法。”常遇春道。
“什么?”刘剑心奇道。
“今夜明月当头,朗星在天,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兄弟,你看如何?”常遇春看着刘剑心,眼中闪烁着和星星一般的光芒。
“结为兄弟?”刘剑心一怔,他知道世上有义结金兰一说,那说书之人不久说过刘关张三兄弟义结金兰之事么?
“刘兄弟可是不愿?”常遇春脸色有些暗淡。
“哪里,小弟求之不得!”刘剑心哈哈一笑,道:“我从小便失去了父母,更无什么兄弟姐妹,孑然一身,常大哥忽然要与我结为兄弟,我只不过心中太欢喜,所以失态了,呵呵。”
常遇春哈哈一笑,两人对着朗星明月,捏土为香,此地无酒,刘剑心倒也厉害,当场刻画一张符箓,居然将天地灵气凝聚成两碗清水,又滴血进去,和常遇春结为兄弟。
很简单,甚至可说极为简陋。
但一句: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却还是让刘剑心感动不已。常遇春笑言:只怕刘兄弟是长生不老之人,这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他居然当即又来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笑道:这才能够实现。惹得刘剑心笑个不停。
常遇春年长刘剑心几岁,当之无愧便是大哥,刘剑心为兄弟。
“这是什么水?”常遇春喝完了水,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问了出来。
“长生水!”刘剑心笑道:“这是天地灵气凝聚的精华,你喝了这碗水,好处多多,最重要的便是能够长生!”
“长生?”常遇春咂舌道:“多长?”
刘剑心摇了摇头,笑道:“这可不知道了,不过只要不是生病受伤,想必几百年还是有的。”
这可当真是意外之喜,常遇春又惊又喜,忍不住拉着刘剑心进入南屋之中,笑道:“来来来,刘兄弟,你给我讲讲那神仙之事。”
两人当真彻夜不睡,聊了整整一夜,不时听到刘剑心的笑声,和常遇春的惊讶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