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卡的几个反问让温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摇头道:“我回答不上来。”比卡心满意足地释放出一个令温锋想要揍人的诡异眼神,似乎在说早知道你想不出来了,而后他才笑着道:“来吧,今天你就尽情享受下我昨晚耗费了一整夜时间想出的办法,事先声明,我绝对没有提前布置,这都是真实的,我的作用不过是引导你过去而已。”
温锋好奇的询问具体内容,可比卡打定了主意要吊人胃口,死活不说,直接将温锋和斯墨带到了南城墙根那一块的难民营中。
因为是战乱时期,难民如潮,如何安置城中的流民是当政者避无可避的问题。不知何时起,这片由原先的贫民区改成的军营,在南城墙的墙根那里划出了一片空地,大部分的难民被安置其中,外围有军队驻守,禁止难民自由出入。这倒不是有其它想法,而是谁也不敢保证其中有没有敌人的奸细在。
这块区域不大,却密密麻麻地挤了上千个残破的帐篷。帐篷与帐篷间几乎没有距离,唯有两排之间留下个仅供一人通行的窄道。那些帐篷的材质五花八门,倒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破旧简单。如今算是深秋季节,尤其是群熊部落这等常年温度低下的地方,冬天来的格外早。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而这难民营中打眼一望,穿什么的都有。甚至温锋还见到了许多光着屁股满地乱跑的儿童,清冷的大早晨里,很多小孩冻得鼻眼通红,哆哆嗦嗦地仍然在跑着,闹着。
三人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外围朝里面观望。风中传来的是难民营的悲哀哭声,哭声中有上了年纪的老汉,也有那嘤嘤呜呜地女子。这个难民营是温锋见过单位面积人口最多的地方,据比卡讲,约有将近上万的难民被集中在这里。他们往往在王庭中没有亲戚朋友,逃难来到此地甚至来不及变卖家产,很多人身无分文,一日三餐只能靠军队的配送和接济,随着战争的延长,城中资源有限,自然不会给他们配发更多更好的食物,因此难民营里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憔悴的菜色,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而其中有些家中有青壮年劳力的,在经过审核后可以直接参军,从而填补家用,家人也因此跟着走出难民营,至少温饱保证地住。而剩下的要么体质太差,要么是老人妇女和儿童这些弱势群体,他们的生存令人堪忧。
比卡带着温锋、斯墨下了马,亲自走进难民营中。路上碰到的难民们看向他们的眼神要么麻木不仁,要么带着一股令人绝望和疯狂的神情,而更多的则是挥之不断的乞讨。耳边是各种腔调的哀求和乞讨,眼前是无数双伸出来颤颤巍巍地粗糙的手,这些乞讨的人中更多的是儿童、抱着孩子的妇女和一些风烛残年地老人。比卡早有准备,将一些自己的军饷换成粮食,让身后的士兵们分发下去。见到有人发粮食,难民营轰动了,从那些寸许小的帐篷空间中钻出来一个个的人,蜂拥到士兵们的身边,拥挤着,叫喊着。温锋亲眼见到,有些小孩儿体弱力气小,挤不进去,甚至被推倒在地,并因此被践踏,发出呜咽的痛苦声。还有一个老人,好不容易抢到半个馕饼,还没塞入口中就不知被谁抢走,他无奈只能舔着嘴唇又重新挤进去……斯墨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身姿曼妙的拐入人潮之中,见到有被挤倒的上前推开众人,将其扶起。有那乱哄哄趁此抢粮的,她直接出手教训。在众卫兵和斯墨的努力下,难民们终于整理成一条长龙,排队领取。
“今天我要带你看的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就是这里,来吧。”比卡带着他俩走到拐角处的一座不起眼小帐篷之中,指着里面的人说道。
帐篷低矮破旧,是用破烂的几层被褥包裹起来御寒,颜色有些黑沉,走近了就能闻到一股霉味,即便在整个难民营中都算是差中之差的。掀开幕布,因为帐篷内空间太小,容不得三人一起进入,所以三人都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两人。估计是这户人家没钱点灯,帐篷内黑漆漆的,打开幕帘才将外界的光射进去,透着光温锋见到一个好似妇人的人躺在唯一的床上,脸色蜡黄,一动不动,只有粗重的呼吸。而她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算是帐篷内唯一御寒的东西。床前跪着一个看背影似乎在十六七岁的少年,整个瘦小的身躯伛偻着,被掀开的帘幕吹来的寒意一激,顿时颤抖起来。
那少年缓缓回过头来,众人才看到其样子。呆滞的眼神,枯黄的头发,嘴角流着口涎,一副似乎傻了的样子。比卡这时候沉重的声音响起:“这小孩叫哈穆尔,是在一年前觉醒了天赋的准尊者,本该是前途远大,会让贫穷的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可惜,战争到来,让这个本来一家四口过的紧巴巴的家庭瞬间崩溃。哈穆尔有个妹妹,在敌人进入村子前因为不顾一切地预警而被马匹践踏致死。哈穆尔自小和妹妹关系极好,受不了打击,在敌人离开之时尾追其后,从未杀人的他一口气杀掉了五名士兵,可惜最终被发现,被围攻。他因为刚觉醒天赋,魂力不足,魂技没有,在敌人包围下丹田被捅破,还有一刀披在他的后脑上。他重伤昏迷,却没死,但却傻了。
事后他的父亲受不了希望破灭的打击,在逃难中终究累倒死去,他的母亲就是床上躺的那个,也因为家庭的破裂而最终累病,活着却等于死了。来到这难民营,是他村子的一些人见他家可怜,又是对村子有恩,才勉强接济他们一下,保证他母子俩不被饿死。”
比卡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表情严峻地说道:“这是战争爆发后的一个普通家庭的缩影,像这样人间悲剧的整个部落到处都是。这家人不算最痛苦的,只是我正好有手下得知了这个情况而已。带你们过来,不过是给你们看看所谓希望破灭后的一个寻常家庭而已。至于战争的残酷,我不用多说。受伤害最大的永远是那些普通民众。”他说完,便将怀中准备好的一份食物放在了床头边,带着温锋他们离开了。
“我不否认这是在拉拢你,温锋。群熊部落需要强者来支撑,群熊部落土地上的民众们也需要英雄出头。算是我在利用你的怜悯之心,不过这些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间悲剧,而且正在这块土地上每天上演着。既然你想要归属感,那就需要对一方有充足的感情,而我做的便是让你自己去想,如何融入一方。”比卡的话直白而简单,温锋听后默然不语,似乎沉浸在思索之中。
三人出了难民营,来到军营中。比卡径自带他俩来到军营西北角落,而这一块是军营中的常规兵力,其中的士兵都是经历过种种战争磨练的老兵。此刻刚刚结束训练,他们三五成群的正赶回营帐之中。粗犷的笑声此起彼伏,经过难民营的压抑悲伤氛围,这里却反而有种另类的喜悦。
比卡扫视着这些老兵们,突然冲一人示意其过来。温锋见此人年纪在四十左右,一副饱经沧桑的成熟,脸上还带着扭曲的疤痕,身体强壮,满脸大汗。
“你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个部落的?”比卡淡淡问道。
“报告长官,我叫华伦,是炎熊部落的。不过我部落已经被敌人强行攻占,已灭族……”那士兵越说声音越低,神情有些萧索地的站在那里。
“你为何要参军?什么时候加入军队的?杀了多少敌人?换过多少番号的队伍?受过多少伤?你起初入伙的同伴如今状况如何?”比卡一口气问了数个问题,严肃地看着对方。
“报告长官,我本是一个务农的耕夫,去年进的军队。加入军队的目的是为了家族报仇,我全家十三口人因逃难四分五裂,至今没有找到另外的家人,不过我亲眼见到老母亲和哥哥被敌人害死,所以我要报仇!我当初和十二个同乡入得伍,经历了几次战争后我们原来的队伍被打散打垮,就重编的。我那同乡们在战争中死去八个,两个失踪,还有两个分到了其他队伍,这里就剩我一个了。我一年中换了三次番号队伍。至于受伤,我总共全身有大小伤疤八处,致命伤两处,不过命大,活过来了。”说道这里,这个老兵极为憨厚地呵呵笑了起来,似乎丝毫没有带着仇恨的沉重感。
“士兵,告诉我,你为何还笑的出来?你的家人和家庭被战争摧毁,你为何还能笑?”比卡突然喝问道。
“额,那个,嘿嘿……”华伦挠了挠头皮,说道:“我娘说过,死去的人去了上面,在看着他的子孙和亲人们给他报仇。我在战场上杀一个敌人就会感到亲人们在笑,每杀一个我都会心中想着这是为谁谁谁报了仇,所以高兴。我统领说过,真正的爷们不能哭,就要笑着报仇。打了那么多次仗,人总要向前看的,反正我早晚是死在战场上,多笑一天是一天,总是带着痛苦的永远活不久的。”
比卡满意地给华伦一个敬重的敬礼,待对方走后才回头道:“走,下一个!”
风起云涌,寒气逼人,军营中热火朝天,杀声一片。三人宛若过客,在这些生动的人之间走过,好不停留,却将一些东西暗暗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