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下去之后,一股黄白相间的脓液顺着刀口流下来,一股腥臭顿时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来,这时候安小楼才意识到,也许这些人身上长得这种脓包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种。
“若是不疼,我就要开始了。”安小楼看着白面书生说道。
“请!”白面书生很是淡然的说道。
安小楼将匕首放在纱布上,又拿起两块煮过的纱布,一手拿块纱布凑近伤口用力的挤压下去,脓液顿时就喷了出来,幸亏安小楼躲得快才没被喷到。
白面书生眉头皱了皱,很显然现在比较痛了,他紧咬嘴唇,硬是不吭声。安小楼这样挤压了一会之后,地上他的脚边丢了许多脏兮兮的纱布,而脓液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乃至于见到了血,暗红色的血。
“怎样?”安小楼问道。
“无妨!”白面书生依旧是咬牙强装镇定,不过饶是如此,安小楼对他已经有些佩服了。这样的疼痛虽然不及女人生孩子也不及刮骨疗毒,但是也是相当痛的,此人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并非寻常人等。
“脓液虽然清理干净了,但是这脓疮内定有毒血,安某不才,也曾于年少时得过相似的病症,白面大哥要咬紧牙关了,挤毒血的过程是相当痛的。”安小楼说道。
“你自用力,我若吭一声时便不是男人。”白面书生笑道,他的全身已然被汗水浸透。
“呵呵。”安小楼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换了两块纱布继续用力挤。挤毒血的过程比处理脓液要大力许多,因为脓液很多,且在脓包内很外部的地方,很容易就挤出来,而毒血则不然,这些毒血都潜伏在伤口四周的血肉中,需要用手来按压并自刀口挤出。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安小楼对记忆中的那场痛太深刻,否则也不敢这么大胆的对白面书生下手,要知道搞不好他和刘幼军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大约一炷香后,从伤口处挤出来的血终于从暗红色变为较鲜艳的颜色,安小楼知道这毒血排的差不多了,他将手里被鲜血浸透的纱布丢掉,又到盆里洗了洗手。此时此刻,安小楼与白面书生两个都像是刚刚淋了一场大雨一般,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一个是紧张,一个却是因为疼痛。
“如何?”白面书生的声音有些无力,刚才全力抵抗疼痛,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最后一道,我将你的伤口清洗干净即可,要注意不要沾水,勤换纱布。”安小楼的口吻就好象一个老练的大夫一样。
在着人换了一道清水之后,安小楼用沾了烈酒的纱布在那伤口里里外外都仔细并用力的擦了几遍,这是整个过程中最辛苦难熬的时刻,当年在术后清洗伤口时,安小楼曾痛的全身发抖,至今记忆犹新。白面书生虽是好汉,在疼痛面前也不例外的开始打摆子似的发抖,毕竟是新鲜的血肉。
清洗过伤口后,安小楼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很快的他又有些担忧,毕竟这里条件十分简陋,这样敞开的伤口在这炎热的季节,会不会感染呢?安小楼可不想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如果当初我不多嘴问那一声就好了。”安小楼禁不住有些后悔,他的心绪此时是复杂而矛盾的。
“现在可以了?”白面书生有些虚弱,他的双手在手术过程中死死的抠着膝盖上的肉,指关节因为用力僵硬而麻木了。
“嗯,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了。”安小楼也有些累,刚刚挤脓血也让他耗费了许多体力。
“呵呵,无妨,若是我们二郎山的这病能在你手里医好时,我们全山寨的兄弟们都会感激你的,这腌臜东西折磨我们太久了。”白面书生面色苍白的说道。
“等一等,你们行走江湖,山上一定有些止血杀菌的药粉吧?”安小楼说道。
“杀毒?”这个词对白面书生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止血他倒是熟悉,“呵呵,杀毒是什么我不明白,不过我们平日里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讨生活的,难免会有个三灾两难,止血散倒是多的是。”
“那也好,你只要记住,在这伤口长死之前,不要喝酒吃肉,多吃些果蔬,喝点清粥,每日将这伤口依着我刚才的法子清洗一遍,然后再敷上你们的止血散,一个月应该差不多会痊愈了。”安小楼说完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可早就跟你说了,我并非是大夫。你们这脓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依着旧时经验来做,若是不好时……”
“呵呵,若是不好时我也不能把你怎样了。”白面书生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伤口上撒了些止血散,他的白衣已经被汗水和血水给浸湿了。
“哦?这么豁达?若是不好时,你们大可以把我杀了,不过我倒是先说下,这事儿跟昏迷的那位没关系。”安小楼苦笑了一下,“到时候你们要报仇,就找我一个人好了。”
“你倒是重情重义。”白面书生含笑看着安小楼,淡淡地说道。
“没法子,太过优柔寡断,命中注定我要死在这情义二字上吧。”安小楼自嘲道。
“谁说的?”白面书生摇摇头,“我便是欣赏你这耿直的性子,对我脾气,若不是我们先成了敌人,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谁说做了敌人就不能再做朋友了?”安小楼笑道,“再说了,又有谁规定我们只能做敌人呢?”
“呵呵……”白面书生轻笑两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在门外有十来个山匪正焦急的等待着消息,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安小楼究竟能否将他们医好。
“怎么?”安小楼看出来那白面书生似是有话要说。
“你们可是官兵?”白面书生笑了片刻,回身问道。
安小楼点点头。
“你看看他们。”白面书生指着门外他的兄弟们对安小楼说道,“他们在上山之前,都曾经是寻常百姓,或是砍柴樵夫,或是撒网的渔夫,多的是耕种的农人,哪一个不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
安小楼不语,他几乎已经能够猜到接下来这白面书生会说些什么了,就如同安小楼之前所想的,不是被逼无奈,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去过,要跑来做山匪呢?
“我们二郎山的兄弟们来自五湖四海。”白面书生沉声说道,“他,从小被人贩卖,被倒手数次,最后卖到一户富商家做家奴,可那户人家可曾把他当作人来看待?”白面书生指着距离门最近的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山匪对安小楼说道。那山匪长得矮瘦,若是不注意,一打眼看上去安小楼几乎要认为他还是孩子,可是当看到他那双眼睛时安小楼又不这么认为了,孩子不会有这样的目光,况且那眼角的皱纹也表明了此人的年纪。
“富商小妾偷欢,他被诬赖做奸夫,硬是把他给……”白面书生面带痛苦的摇摇头,“活不下去啊。”四周一片沉寂。
安小楼也尴尬了,这样的事情是他所没想到的。
“那么你呢?”安小楼问道,“你肯定没有类似的遭遇,若是我感觉没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富有才华之人,为何会沦落成为盗匪呢?”
“才华?”白面书生嗤笑道,“在这个世上,才华算得了什么呢?若是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便是你才高八斗,最终也不过是做个小吏文案而已!”
“又是一个怀才不遇之人。”安小楼禁不住暗自叹息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