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女子尖叫,自然迅速的引来旁人。
壶中子自那女子冲回屋内,便已知晓必然是场误会。但却不得不留在原地等待解释,免得落个施暴未遂,落荒而逃的罪名。
屋中人始终没有露面,而赶来的谐道营自然道童行们也非常奇怪的只在院口,却不踏入其中。只有那慕容鹉和风闲闻声寻来,进了院子陪着壶中子。直到许多匆匆赶到,方才化解了几人被众人自屋内,院外双重围观的尴尬。
“大家都散去吧!”许多稍加询问,便先让围拢的人们散去,随即向壶中子解释到:“法师,此间所居的,乃是掌教所收的一个女弟子。因为身份颇有些特殊,晚辈平日里严令他人不得入此。这几日太过匆忙,倒是忘了跟您说及。”
这法师原是自然道中表示可独立主持道观职称。壶中子受托管理整个青唐教务,按着翟南所设计的职称系统,该当评个真人。但现今朝廷赐号中,多冠以真人、先生之名。在如今教权尚未独立的情况下,为避免僭越,徐守信便让壶中子暂时只称法师,以示比一般道士更为高级。
“女弟子?”壶中子听了,便想起道泉在龙空山蓄养的姬妾,还有那关系不明的柳玎。不禁暗叹,这道泉莫非又在此地藏了处别院?
看得壶中子神色怪异,参加过强抢柳玎之事的许多顿时猜到了其心中的想法,连忙解释到:“实在是一位女弟子而已。本是龟兹宗女,被送到鄯州与那李河温当续房,还未完婚,官军便平了鄯州。本是要被送至京中,但掌教怜其无辜,便收入教中,加以庇护。”
他们就这般站在门外说,屋内人自然也在听着。
艾露恩听得分明,那执掌谐道营的许道长言辞中对这看着分不出男女的老道恭谨有加,又口称法师,便已猜到此人必是近日传闻的,自龙空山赶来主持教务的壶中子。
狠狠瞪了眼那惹出事端的侍女卡蜜,便亲手打开房门,出来行礼:“许道长,这位想必就是壶中子法师了。不知法师驾到,弟子的侍女举止失措,还请法师宽恕则个。”
艾露恩本是聪慧,到得青唐几月,一口宋话已是极为流利。加之又是刻意示弱,几句话便说得格外柔顺。配上秀丽的容貌和颇为坎坷的遭遇,却是让壶中子顿时便就生出几分怜惜来。
“果然是我见犹怜,难怪那道泉施手相护。”壶中子暗思,随即双手虚扶,说到:“不必如此,原也是个误会。教友起来罢!”
艾露恩款款起身,随即垂目视鼻,双手围拢了斜斜的放在腰间一侧。竟是学足了汉家闺秀的仪态。月色照耀下,洁白的肤色和金发上便宛如点缀着点点星光一般。
正在边上站着的慕容鹉,顿时便觉得自己心中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几乎便要透不过气来。
慕容鹉本是个跳脱性子,在天庆观中当童行时,便常常惹得陈廷郡头疼。一向无心专研什么道经,只对那房中术极为上心。后来,为了份度牒,又是背师改宗,投到道泉门下。偏又因为捣鼓出一些吸引信徒的花招,竟然被道泉依重,成了龙空山一系中的干将。就连徐守信也被迷惑,将他当成可造之才,送来青唐磨练。
谁曾想,刚刚见着艾露恩,慕容鹉这**之徒顿时就本性发作。而此刻艾露恩甚至都拿正眼看过他一眼。
经此一闹,壶中子也没了散步的心情,自回住处继续琢磨这青唐传教只事。纵然心中对自然道眼下这般扩充自身在信徒俗世起居颇不习惯,但终是受人之托,由不得他轻忽怠慢。
经过**苦思,壶中子理出一番头绪,便将自然道在宗哥城中的几个重要人物尽数召来,商议日后教务。
“贫道这些时日里琢磨着青唐情势,拟了个章程,今日里想与诸位参详。”壶中子先是说明今日会议内容。
在座诸人忙做肃容倾听状。
壶中子满意的点点头,张口说到:“按着道泉道友的传教之法,传教之要,在于使得信众时时自认为自然道之信徒,并以此为荣。如此,但凡遇事,便会以教义教规自行约束举止。则每经一事,便虔诚一分。日复一日,其信仰就会愈发坚定。”
“据此要义,我等传教,除却宣讲教典,使得信众明晓教义之外,又须时时宣扬自然道信徒之荣,贬斥违反教义教规之事。若要做到此等地步,却是不能坐而论道,还需时时体察信徒日常起居,点评赞否,刻刻提醒。将这等水磨功夫做下来,潜移默化间方能有所收效。”
“我等主持教务,不外乎选拔童行道士充当教职,并督促教职努力践行传教之事。我欲力行三事,以保传教之效。”壶中子加重强调着。
“其一、广收童行,严加**,以充教职。此事,我自为之,许道友当全力助我,关水龙亦须加紧教那些羌人童行认字。”
“其二、讲经时各教职必评点近日信众所为,闲云观王豆腐曾试行过此举,甚为有力。此事慕容道友接触最多,当可负责,平素须多多督促检视。”
“其三、当大兴奖罚举措。我等虽非官府,按说不可行那刑罚之事。但对善举却可当众褒奖,发给嘉奖文书。对那犯错轻微的,则须动员众人予以贬斥,勿使其颜面无光。若是重错,则请官府刑罚。此事由王铁锤及李云吞,领着那治安队力行。若需官府动刑的,我便亲自去说。”
说完这些,壶中子一一目视被他点到的几人。就见个人皆是凛然领命,那负责教人认字的关水龙更是跃跃欲试,应承到:“法师但请放心,那些羌人有幸入得教门,又得了教中口俸,若是连写字都学不会,那留着何用?也不用法师吩咐,我便活活打杀了干净。”
唯独慕容鹉却在那魂游天外,一脸痴呆。
“慕容道友!”壶中子厉声喝到。此番是他第一次主持教务会商,分派事务。这慕容鹉竟然走神,自然让他心中恼火。
这慕容鹉昨晚**春思,满脑袋全是艾露恩的身影飘荡,心思全然不在这会议之中。
被壶中子喝得一惊,眼看众人皆都目视自己,壶中子更是脸色不悦,慕容鹉却是明白自己走神了,眼看便要丢丑,挨了训斥。他脑袋中急忙转着念头,拼命回想着壶中子刚才说了什么。
幸亏他一向机灵,又隐约记得适才这壶中子提到了处罚那些犯错的羌人。于是就灵机一动,张口辩解到:“晚辈适才正想,对那些违了教规的,若只是当众臧否,未免有些不痛不痒。”
壶中子果然被他骗了,当真以为他在思索处罚举措,于是面色缓了下来,问到:“哦?那你有何良策?”
“晚辈觉得可以鼓动信众,办那髡发、裸衣、游街、枷号等诸般耻刑。这等刑罚不伤人身,唯独令人羞耻而已。正是合了那以违背教规为耻的要义。”慕容鹉刚一张嘴时,本是信口胡编,说到最后倒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眼中竟然发出异彩,兴致勃勃地说到:“晚辈于这等事上颇有心得,不如就由我来主持此事吧。那讲经点评之事,请风闲道友督促即可。”
如今正是自然道初创,各人还未生出什么惰怠之心,整个教团尚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几人领了职司,随即便各尽其责,催促督导着谐道营一干教职,一项项事情着实办了起来。
慕容鹉自讨了那掌刑之权,便想尽花样的研究各种耻刑,整日里乐在其中。。犯了何等罪状,该当游街;又有何过错,该当裸体游街。一条条罚则便被他流水般炮制了出来,务求让受罚之人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受尽羞辱。
稍有闲暇,自然便是去那后花园中大声读书吟诗,卖弄文学,以勾起那偏院中人的注意。
艾露恩等人被安置在这深院,又要隐藏行踪,一向少见外人,难免寂寞难遣。被这慕容鹉故意挑逗,恰好,那艾露恩也有意多打探这自然道的内情,一来二去倒也熟稔起来。
艾露恩主仆虽是入了教,但不过是权益之计,道泉也就没安排人负责教导她们经义。这些时日里,既是无聊间的消遣,又是好奇这自然道有何奇异,竟然在宋人深受崇信,艾露恩几人这些日子也就尝试的习读那自然道教典。
这等道经,就算是宋人,如果没人教导,也是晦涩难懂。即便教典中有所释义,也是按着一般宋人的理解能力,对艾露恩这等番邦女子,依然太过艰难。再看这慕容道长,在自然道中地位既高,又待人和善,不时就会挑着探问一些。
而在慕容鹉,好歹也是道门出身,纵然学问实在稀疏,应付起来倒是不难。并由此以为艾露恩对修道颇有兴趣,更是可劲的拿自己擅长的道术卖弄。
“我道门修炼之法,门类繁多,且各有奇妙。艾道友身为女子,若是有心修炼,却须首先斩去赤龙。不如我去求恳壶中子法师,点拨一二于你。他那一系所修炼之法,最是能调和阴阳。坤道修习便可斩却赤龙,而男道练了,就能生出坤相,因此壶中子法师那日才被你们误认为婆婆。”
“什么叫赤龙?”旁边听得似懂非懂的卡蜜奇怪地问到。
“赤龙就是那女子天葵了。”慕容鹉随口答道。
“天葵又是什么?”
“女子月事。”
“狂徒!竟然**我家公主?却是该打的下流胚!”芙茜抄过身边的烛台便是砸了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