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李虞,翟南心中琢磨着,自己前段时间的演出,看来还是颇得这县中官员看重。而这李虞怕是与知县并不融洽,今天应是抢先来卖个好。
这也是常事,便如原时空那县委书记与县长一般,一二把手之间总是难以融洽。即便融洽怕是也要装出不融洽的样子,否则便是上级的忌讳了。这种权术总是国人热衷揣摩,并且玩到烂大街了却还要玩的。几千年的历史里都浸透了这种味道。
而那童贯,既然还只是个皇城使,正在陕西出力,那离他征辽抗金总还有段时间,虽然不会太长,但离北宋灭亡还是有段时日的。现今尽可以从容种田发展。
麻烦的是上京,去与不去,这是个问题。
“我觉得去一趟没什么必要,我们确定的是走下层路线,发展民间宗教。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演变成一个上层道教,成为权贵的玩物。”翟南向保罗发表自己的看法,“去一趟肯定还要输出不少能量,又会削弱我们的时空波动强度。”
保罗沉默了一阵:“我看你是怯场吧?我测量到你的身体有轻微的恐惧反应。”
翟南顿时恼羞成怒,冲着章鱼大吼:“我确实没见过大领导,有怯场,这又怎么样?!”
“可笑的人类!你都拥有了瞬间毁灭任何人的能力,竟然还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产生惧怕!”保罗继续冷嘲热讽:“你平时不是喜欢看修仙吗?怎么一视凡人如蝼蚁的感觉都没有?或者是只敢在心里意淫。”
“那只是!”
“是没错,但你不是也代入感很强,看得很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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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豆腐领了人上山来,翟南尚余怒未消,颇有些不耐。
而那王豆腐眼见翟南脸色不善,便打起心,到:“道法自然!见过掌教!这是聂景,家住北关集,是在我那闲云观登记入教的信徒。如今遇到难事,特来恳请掌教相助!”
那聂景待王豆腐完,连忙趋前拜倒,磕了个响头,喊一声:“还望掌教怜悯!救弟子一命!”随后便是一阵哭诉。
他本受人欺凌,自然神情悲苦。仿佛还与人厮打过,头发凌乱,一身破棉袄也是沾满污泥,又有残破的地方,露出棉絮来。话絮絮叨叨,又不时哭泣,只是夹杂不清。
翟南本就心情不好,再见此畏缩不堪的样子,更是心烦。一股无名火上来,便呵斥到:“要哭到外面去哭,莫要在此惹人厌烦!”
然后拿哭声便戛然而止,聂景脸上全是惶恐,呆了一下,又死命磕起头来。也不敢再哭出声,只在那哽咽抽泣。这屋高温陶瓷的地板本就坚硬无比,他又用力,磕得几下,额头便见了血迹。
屋中的气氛随着翟南的呵斥,变得紧张起来。王豆腐虽是可怜那聂景,却又慑于翟南突如其来的怒火,而站于一边,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于是,这屋中便只余下咚、咚、咚的磕头声,一下,一下的响起,偶然夹杂着几声抽泣。
人若活得如此卑微,可不就如同蝼蚁一般吗?!与保罗争论的言辞又浮现出来,翟南心中竟然感觉无比难受。
看着聂景那满脸的泥污血迹,眼神躲闪悲哀。翟南突然想明白,自己本就是个在原时空厮混的平凡人。仰仗着社会文明程度略高苟且活着,虽然有着生活压力,但既没有被那病痛夺去性命,也不至于被人无故残害,甚至还可以没事泡网发发天朝的牢骚。
就这样一个原时空满大街都是的人,穿越到这个时空,难道做不到视凡人如蝼蚁就是什么耻辱不成?!
除去仰赖的天星科技外,原时空赋予给自己的,也只有更文明的社会意识而已。而这恰恰应该体现为珍视每个人的生命,尊重弱者的需求,而不是相反。
翟南想明白后,心中的压抑便随之而去,再看那聂景便觉得着实可怜。于是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温和,到:“好了!聂教友,你既然上山求我,我自然会护得你周全。”
然后又示意王豆腐将其扶起在一边坐了。眼见聂景实在是悲哀恍惚,口舌不清。便让那王豆腐代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这聂景却是想娶媳妇忒过急迫,而惹出这等祸事。
这聂景已是二十五六年纪,却因家穷而未娶亲。年前聂景进山,却刨得一棵上好人参,便发了笔财。这便有媒人给了个县城边上一个村子里的姑娘。他也去瞧过,觉得容貌尚好,便拿卖参钱下了聘。谁知,没过几天就有人告诉他,那天他见的却是那家二女儿替,而他行聘的大女儿则是丑陋不堪。
聂景自然不干,便闹上门去退婚,想索回聘礼。那家却赖着不肯,正纠纷间。前几日,那家大女儿也是合该倒霉,竟是上山拾柴摔死了。
按未过门便是身死,自然要退聘礼的。结果那户人家的一个亲戚,却是县衙里的书办。便给出了个主意,硬是因为聂景闹着退婚,那女子才羞愤自杀的。如此,则不但不退聘礼,反而还要索取大笔赔偿。不聂景被如此讹诈冤枉,即便是想花钱消灾,却也出不起那家人所要的赔偿。
昨日,那书吏又扯了几个衙前做公的,一并上门,打闹一番。扬言道若是不给,便要扯他去衙门里。
“掌教定要救我!弟子若是被他们拉进衙门里,必是死路一条啊!”待王豆腐完,在边上已是安定下心神的聂景又是出声哀求。
“那帮胥吏甚是狠毒!前年便有一户人家被强诬为贼,讹财不得,便拷掠至死,然后报个牢中病死了事。”王豆腐怕翟南不知其中关节,便补充了一句。
殊不知,翟南在那个资讯发达的年代,也曾听闻过诸如躲猫猫之类的奇事。虽然不甚了了,但却也略知这等腌脏吏的手段。
“莫急!既然管了这事,自然容不得那些人使手段。”翟南先安慰道:“只是此事诸多关窍,只是口,怕是难以取信。还需有所凭证方才能赢得这官司。”
翟南反复思量,过了半响,眼神落在王豆腐身上,心中却是有了主意。
这次穿越,限制了直接用科技力量去改变这个时空的物质形态,也就是让自己去推动社会文明的进步,并以此改变历史演化,而不是靠打打杀杀去强迫发生改变。并且,自己发展宗教,改变这个社会演变方向,正是要靠组织起民众,形成对社会上层的牵制。
既然是组织起民众,自然不能是事事翟南单枪匹马冲到前面。而眼前这个王豆腐,却是一个典型的基层教职人员,此刻正是要他发挥作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