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泉在京中逗留了十余日,却一直没寻到合适机会向赵佶建言莫要担任道教教主之位。
主要是因为,那霍沙这短时日可能是尚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一直没上那劝进表。搞得道泉竟是无从说起。
有心先行返回龙空山,却又怕那霍沙乘他不在,说动了赵佶。道泉无奈之下只得在那干耗,心中却是埋怨这霍沙行动力实在过于渣渣。
他却不知,朝中重臣正在商议设立新学之事。
此事本已有成议,增设画、书、算三学。许百姓应试,合式者得入官学。今日唯一争议的便是这道学的设立。
前次道泉与霍沙商议后两相妥协的结果,这系谱童行无需考入道学方可获得,依然由天下军州颁给,不限定额。日后道士度牒的试经则由道学毕业所替代。同时,系谱童行即便不入道学,依然可以申请参加道学毕业考试,若是通过依然可获度牒。
但这个方案交到政事堂,宰执们却未能达成一致。
争议的不外两点,一是,这道学入学及毕业的数目是否该当限定名额;二是朝廷以往发卖度牒的做法是否依旧有效。
朝中重臣皆是看得明白,当今这位官家崇信道门已是无可挽回。但为政者却须将此事得影响压缩到最小。
道学可以成立,事实上,按照道录院所拟章程来看,这道学不过是个正规点的教学机构而已。因为入了道学并不能获得道官职位,而取得度牒说是要通过道学毕业试,但是否在道学进学却又不是参加毕业试的前提。这所谓的毕业试,其实不过是个更有难度的试经而已。
按着这些重臣,一向把进学当做进身之阶的眼光看来,这道学不过是个耗费些许钱粮罢了。
只要对毕业名额严加限制,则可与以往一般,对这些不纳钱粮,不事差役的出家人数量的进行控制。
另一方面,这发卖度牒本是朝廷一项重要收入。却是不能因为这道学设立,而断绝了日后有事时朝廷的敛财手段。
霍沙道录是这场争论的一方,而他面对的则是几乎所有的重臣。即便是对道门最为友善的几位,像那蔡京,也不过是不持立场而已。
而赵佶,虽是信道,但却依然是位皇帝。所以,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以霍沙惨败告终。
道学每年入学以四十人为限,而毕业数目虽是不定,但依然只发给前四十名度牒。道学生若是三年未能通过毕业试,则予肄业,官学不再供养。而朝廷依然发卖度牒如故。
当霍沙来寻道泉,告知此事的结果时,道泉看着面色灰暗的霍沙,心中竟然有了一丝不忍。
他这半路出家的神棍,只以欺骗世人为业,心中却是于这道教全然不信。而霍沙却是截然不同。
自以系谱童行入得道门,几十年下来,纵然贪恋富贵,不事清修。但霍沙却是个有信仰的。纵然这信仰未必就是那纯正的道门经义,但却与这道门混为一体。或许夹杂着自己的私念,但又将道门大兴作为他的寄托。
“额。。。”道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霍沙,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就难以为继。
轻轻摇了摇头,霍沙叹了口气:“道友却是不必开解我了。如今本是儒门昌盛,道门不过是杂学而已。有此结果本是自然不过。”
“道友能做如此想却是再好不过。道学能立,便是道友的大功。后世道门后辈皆会感念道友之名。”道泉自己倒是毫不意外,在他看来,道学不过就是个为他的自然道传教培养人才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说,朝廷卡得越严,对他日后招徕越是有利。
“我只不过是感念这些年于京中苦心经营而已。”霍沙又微微叹了口气。旋即起身,留下一句:“道友与我还须努力才是!”便黯然离去。
道泉望着霍沙的背影,一时心中百味掺杂。
道泉这段时日里经常奉召进宫,陪那赵佶谈道论玄。
如今他也算是摸准这年轻官家的那点臆想,只管拿他是长生大帝转生糊弄,少谈法术,多谈三观。更是献上自然道的教典,拿出传教布道的套路,倒也让赵佶听的津津有味。特别是那创世篇,更是场面宏大,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唯独是通篇找不到那长生大帝的名号,让这赵佶追问不已。道泉无奈,只得说在洪荒破碎之后,那上帝方才建立起天庭,这才有了长生帝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在不入宫的日子里,道泉闲着也是无事,便尝试着在上清储祥宫内办起了讲经。
朝中重臣自然是稳守儒门弟子的身份,但那些宦官内侍以及正拼了命想要往上爬的绿袍官儿,却是顾不得那么多。少不得琢磨着借着这新得圣宠的自然道的路子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而那些没了政治前途的清贵,宗室外戚们更是趋之如骛,其中有多少是专为那蓝色筑基丹而来的却是说不准。
一时之间,这上清储祥宫倒象是成了自然道的下院一般。上清储祥宫里的道人,都被道泉抓来抄写教典,处理讲经道场等等杂事。
这一日,刚刚散了一场讲经,突然就有故人寻上门来。却是那乾佑县的知县,符利灯。
要说这符知县倒是个有福之人,正在那乾佑苦苦熬着磨勘,就打天上掉下个道泉来。他又投机得逞,得了道泉引荐,赶在鄯州之战结束后到得军前效力,平白分润了一份功劳。
也是他颇有上进之心,并未就此满足,反而愈加进取,又献上劝降廓州之策。最后虽是让童贯坑了一把,被几个大兵持着利刃押着进了廓州城当官军使者。恰又碰到羌人首领洛施已是被官军吓破了胆,生生被他捞得一份收服廓州的头功。
他本是先行跟着押解进京的羌人贵人们一同到的京师,但道泉来京时,他偏又得了朝廷叙功,回了趟乾佑交卸那知县之职,正好与道泉交错而过。如今符大人进京等待堂除,闻得这道泉正得圣眷,又与蔡相交好。暗道一声:果然运气!随即兴冲冲赶来与道泉联络感情。
“月余不见仙长,着实让下官颇为想念啊!”一进院中,毫无节操的符大人就扑了上来。口中已是自称下官,更无半点昔日在乾佑县那副提携道泉的架子。
“符大人别来无恙,道泉亦是心中欢喜得紧。”道泉连忙将手从符利灯手中拽了出来,矜持行礼到。他如今虽无官品,但也是得了先生称号的。若是被人瞧见与这猥琐官儿拉拉扯扯,却是影响他的清誉。
“下官刚刚到京,就闻得仙长被赐紫衣法号的喜讯,特来叙旧道贺。”符利灯却不尴尬,笑容半分没减,热情洋溢的说完。又挥手召来长随,取过礼单奉上。
道泉看不上这些世俗钱财,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微微谢过,就是喊执事道人收了。
眼见这道泉收了礼,符利灯便觉得与道泉愈发亲近了几分,说话便是更加自如起来。
“仙长这独居京中,想来颇为寂寞。不如今日便由下官做东,寻处有人陪酒的地方消遣一番?”
这个年代,虽然已有内丹之说,但全真尚未兴起。道士修道通常上也被视为出家并有度牒制度,但在这男女之事上头,多半还是要看道人自身修道法门是否有此要求。
符利灯可是知道这道泉收罗姬妾,不忌女色,便盛情邀约,准备撩拨得道泉高兴了,再行央求请托,帮他谋个好差遣。
要说花酒,道泉倒是跟着霍沙喝过几回。原也无妨,但道泉想起这自诩善于用水的符利灯以往的诸般行径,便觉得头皮发麻,生怕这厮又弄出甚的笑话来。有心不去,却又怕被说成是得了朝廷封号,便端拿起架子来。便是在那犹豫踌躇。
符利灯看他这般,眼珠儿一转,便想起个好主意来:“仙长莫不是瞧不上那酒肆歌女?下官却知道一个好去处。”
随即凑近了道泉耳边,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此次押解青唐贵人入京,下官一路相随,与那些殿前司倒是混得颇熟。那些羌人贵女倒是与我大宋女子颇有不同,别有一番风味。仙长可想去尝个新鲜?”
道泉在原时空里,本是要参加团穿去欺负土著的,脑中自然不会有什么普世价值。自打那夜庆功宴后,便是已经猜知了这等女子的结局。但如今听到这符利灯公然拉皮条,却是心下有些不适。
转念间,又想起那当初一念之下收的艾露恩,便探问到:“贫道欲见见那青宜结牟,符大人可是方便安排?”
“这事下官自然安排妥帖。”符利灯听了,口中慨然应允。只是暗中咂舌,这道泉口味确实有异常人!随即又讨好赞叹:“那青宜结牟虽是年老,但毕竟也是小邦公主,丈夫儿子两代皆是青唐首领。驰骋间必然深有情趣。仙长果然深谙此道,下官却是远远不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