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终于有回信了,一丝微笑浮现在张学良的脸庞。
男女之间,刚刚相识的时候最为甜美,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却又不停的猜来猜去。
张学良手执信札回味良久,无意中向座位下一瞥,发现了一个写满字迹的小本子,躬身捡起,随手打开翻看着,字迹笨拙而整齐,就好像是新学写字的孩子,张学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目光立刻就被牢牢地吸住了。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
。。。
这首新体诗写的很好呀!明显是诗经蒹葭篇的翻作,雅致古朴,确为上品,一页页翻了过去,一首首新体诗不停映入眼帘,风格变幻,各有千秋,却几乎篇篇都是佳作。
“这是哪来的?”
本子上无名无姓,用最低档的黄板纸订成,明显不是车上的东西,王一民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本子:“诗写的是不错!不过这笔字。。。。。。”
听到王一民这么说,张学良也忍俊不止,顺手把小本收了起来,挥挥手示意开车,王一民轻轻一点油门,汽车就驶入了夕阳之中。
张学良离开不久,另一辆小汽车拐进了鸡肠子胡同,熟悉的街坊都已经认得,这是李二公子家的汽车。有这么一位大家少爷住在这棚户区,胡同里的张妈王嫂,可多了不少聊天的话题。
“一泥西瓦,李桑!”
李叔白刚刚走进公子麻辣烫,肖林就冲着他来了个90度的鞠躬,字正腔圆,憨声憨气,把李叔白吓了一跳。
“去去去,学rì本话学魔怔了!”
李叔白当胸给了肖林一记,又笑着问道:“老肖,干嘛非逼着大家学rì语呀?咱们又不在租界里住一辈子。”
肖林摇了摇头,抬起眼睛盯着李叔白正sè道:“不学不行,rì本人可是咱们的生死大敌,早晚都要侵略中国,躲不过去的!”
“没影的事儿可别瞎说,传出去会有麻烦的,真那样国联能不管吗?”
肖林这种耸人听闻的言论,李叔白已经听到不止一次,并没有在意:“赶紧换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有饭局!”
“还换什么,走吧,就这件衬衣干净了。”
肖林掸掸衣领又问道:“你现在简直快成交际花了,这又是要陪谁吃饭?我刚跟张汉卿喝完酒,正晕着呢。”
“汉卿大哥来了?哎,回来晚了,要不也叫上他一起去。”
李叔白遗憾地在掌心砸了一拳,又对肖林解释道:“家父听说你擅于经济商贸,想见见你。”
肖林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愕然问道:“你说什么?李督军要见我?!”
。。。。。。
李府,花厅。
李景林正在督军府的花厅中宴客,客人共有两位,一位是北洋zhèng fǔ秘书长梁鸿志,另一位则是他的族弟,齐捞斋老板梁义仁。
公子麻辣烫开业典礼的当天,梁义仁就急急忙忙的给梁鸿志打了一份电报,把捅下的娄子老老实实的向大哥通报了一番。
梁鸿志在天津产业众多,听说得罪了土皇帝李景林,连夜就发来电报道歉,今天又专门从běi jīng抽身赶来,带着梁义仁上门赔罪。
梁鸿志身为zhèng fǔ秘书长,说起来可谓位高权重,但谁都知道,现在的临时执政zhèng fǔ是张作霖和冯玉祥一手捧上台的,就连名义上的元首段祺瑞,都要看张作霖的眼sè行事。梁鸿志在李景林这位军界大鳄面前,不由自主先矮了三分,今天又是专门来赔罪的,梁鸿志更是放下了秘书长的架子,连连向李景林套着近乎。
梁鸿志在政界沉浮多年,一直渴望得到军中人物的借力,现在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如果能够以此为机,与手握重兵的李景林交好,就算把齐捞斋双手奉上,也是因祸得福的好事一桩。
“舍弟莽撞无礼,冒犯了二公子,芳公(李景林字芳宸)却如此宽宏大量,真是叫人好不惭愧!”
梁鸿志连连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双手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在此借花献佛,敬芳公一杯,rì后若有驱遣,仲毅(梁鸿志字)定不推辞!”
梁义仁也赶紧捧着酒杯站了起来,却讪讪的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好面带恭谨的微笑,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
“仲毅言重了,你我虽然各司军政,但都是共和公仆,为国家民众服务,哪来的驱遣之说?”
李景林伸手向下一压,示意两人坐下:“犬子一向顽劣不堪,得罪之处,仲毅不要记在心上就好。”
既然国府秘书长亲自上门赔罪,李景林也就不想追究了,鸡毛蒜皮没多大的事情,在天津这块地头上,谁还能反了天去?不过这个梁鸿志的人品也实在猥琐了些,果然像传言一样,是个彻头彻底的无骨文人,油条政客。
热乎乎地贴了上去,只换回来一番冷冰冰的套话,梁鸿志却不羞不恼,衷心赞道:“芳公所言jīng辟!自再造共和以来,国家愈发昏暗,大小官吏皆为蛀虫,置民众于水火而不顾!仲毅每思于此,无不痛心疾首。。。。。。奈何举世皆浊,屈子亦难自清,国家至此,只有如芳公这般铁血军人,才能荡涤群秽,还我清白乾坤。。。。。。”这番马屁拍的果然jīng巧,李景林虽然行伍出身,生xìng耿直,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梁鸿志正在侃侃而谈,一个佣人走了进来,伏在李景林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又向二梁施了一礼,然后无声的退了出去。
“仲毅,犬子叔白特来向你赔罪,就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吧。”
“不敢,不敢,这件事确是错在舍弟,仲毅才该负荆请罪!”
梁鸿志的话音未落,李叔白和肖林走进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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