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寿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牙一咬,老好人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好!承蒙钦差大人看得起,方寿敢不从命。”
“方大人,你觉得本钦差为什么一定要把你拉进来?是本钦差实力不够吗?齐孟起将军的五万大军就驻扎在济南为,一刻钟就能缴了济南卫兵的械!是本钦差靠山不够硬吗?老实告诉你,皇上的密旨就在后堂供着呢!是本钦差看中你方大人手下的牢头捕快?想必你自己也知道他们是些什么货色。方大人,不要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委屈样子!本钦差是在救你!”要方寿这样一个老好人兼滑头死心塌地、服服帖帖就要恩威并施。
“救我?”方寿疑惑道,明明是你想拉我下水,反倒说成是救我了。
“方大人,你不会想不到吧。”卢子秋在主位上慢慢坐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很享受的深吸了一口:“山东布政使王东平贪赃枉法,你这个按察使不会不知情吧?山东卫兵纪律废弛,军官吃空饷,玩忽职守,你这个按察使不应不知情吧?都指挥使苏文斌杀民冒功,你这个按察使,一省刑狱的主官你做了什么?!即便你没有参与其中,本本分分,可你对他们种种大逆不道的不法之举视而不见,几年来没有上过一份参奏的折子,甚至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方大人,皇上追究起来,您恐怕罪责难逃吧。”
“卢大人你也看到了,苏文斌掌握着一省之兵,只要下官稍有不从便派人击杀,下官是万不得已啊。”
“方大人这些话不妨去和皇上说说。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方大人是读过圣贤书的,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员,主抓一省刑狱,竟然因为贪生怕死对发生在眼前的不法谋逆的行径听之任之,说出去,天下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为匡扶道义,何惜此身?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卢子秋侃侃而谈,方寿腹诽不已:娘的,你倒是去留肝胆两昆仑,“重于泰山”一次给我看看啊?便宜话谁不会说?心里虽然这样想,嘴里可不敢这么说,方寿连连躬身,口中唯唯而应:“下官知罪,下官惶恐。”
“好了,方大人,卢某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让大人认清形势而已。”卢子秋转身走门前,夕阳已经落下,晚霞洒下漫天艳丽的红色。
“要多少血才能染成这样的天空啊。”卢子秋喃喃耳语。
方寿一个激灵,看向卢子秋的眼光都变了,他清晰得感觉到卢子秋身上得气质在转瞬间发生得变化——钦差得杀心动了。
天色在方寿惴惴不安中一点变暗,早有兵士将灯掌上,火苗时不时的猛跳上几下,像极了卢子秋不平静的心。高进不安的凑了过来——已经过了时间了,王东平、苏文斌竟然连一个都没有到!
“要不要再派人去请?”
“不用。”卢子秋微微笑道:“他们俩不是傻瓜,如果连钦差的邀请都不敢来赴,那和拿个喇叭到处说:我要造反,没有什么区别。”
果然,卢子秋的话音未落,辕门口传来卫兵的通报:“山东布政使王东平王大人到——”
“哎呀,钦差大人恕罪,恕罪,地方官实在比不得京官,琐碎的事情一把一把的,件件关乎百姓的生计,朝廷的威严,下官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啊。”还没进门,王东平已经开始连声的道歉,弄的卢子秋有火也发不出。
“王大人言重了。咦?苏指挥没有一起来吗?”
“上差说笑了,下官和苏指挥的衙门可不在一起,又怎么会一起来呢?怎么?苏大人还没到吗?哎呀,真是太不应该了。”王东平不愧是官场老油子,回答的一点漏洞也没有。
你装的倒像!卢子秋恨恨的想,和高进对视了一眼,均觉得这事有些麻烦了:掌握兵权的苏文斌却没有到,即便是把王东平抓了起来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打草惊蛇,现在只能等了。
“要说苏大人也真是,钦差大人的局他也敢迟到,胆子也太大了。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真有什么事缠住了脚也说不定,毕竟现在匪乱四起,军务上的事情繁忙——要不,我们边吃边等?”等了一会,王东平打破沉默说道。
“王大人,我做个做主人的不急,王大人也请稍安勿躁,苏大人为国征讨,出生入死,这一杯水酒正代表我等之敬意,无论如何也要等苏大人一起的。”
正自闲谈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大队人马的人叫马嘶,倒似有人将钦差行辕团团围了起来,紧接着辕门传来卫兵的通禀:“山东都指挥使苏文斌苏大人到——”卫兵的声音刚落,苏文斌人已经进入了屋。苏文斌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米八九的个头,国字脸,身上透出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单单看面相,谁都以为这是以为粗豪直爽的军人,谁会想到他大奸大恶竟然做出杀民冒功的事情呢?此刻他竟然顶盔戴甲,腰佩宝剑,身后竟然还跟着两名护卫!这行头哪里是来赴宴的啊?
“放肆!此乃钦差行辕,何人敢带兵器擅闯?!”高进上前一步,挡在卢子秋的面前,高声喝问道。
卢子秋脸色铁青,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苏文斌竟然敢带大队人马包围了钦差行辕,齐将军派来的一百兵丁恐怕不用一刻钟就会被全部缴械!这苏文斌难道已经下定决心要造反了?
“下官山东都指挥使苏文斌参见钦差大人,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上差恕罪。”苏文斌抱拳道。
“苏大人,本钦差请你赴宴,大人竟然带领人马围了我的行辕,这是何意呀?是不是还要本官这颗项上人头啊?”卢子秋冷冷的问道,他心里清楚,此刻不能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畏惧,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钦差大人恕罪,下官实在是万不得已。下官在赴宴途中接到密报,竟然有大批乱匪混入济南卫所,妄图不轨。好在发现及时,下官不及通报,紧急调左近卫兵前来支援平乱,动乱刚刚平息,这才误了时间。至于下官带来的卫兵实是下官考虑到匪徒胆大妄为,而大人又身系社稷安危,这才带来保卫钦差行辕安全的,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才怪,卢子秋心中一沉,脑袋青筋直跳,他知道自己布下的局已经被王东平、苏文斌全部破解了,本来让齐孟起带京营兵驻扎济南卫所就是为了震慑济南卫兵,以防不测的。现在看来苏文斌已经派人调兵反将齐孟起的京营制住了!没有了军队,自己就由刀变肉,非要大败亏输不可了。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大有道理啊,在他们这些在官场摸爬滚打得老油条面前,自己的小伎俩还是显得太嫩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