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戍坐的端正,目不斜视,余光处见到一人起身,长得眉清目秀,睥睨的打量着徐戍,道:“在下谯熙,人言‘誉yù立,行门第’,亘古不变之理,不知,徐大人是何出身啊?”。
原来是笃信中郎将领长水校尉谯熙,谯周之子,想到这谯周,徐戍气不打一处来,当年王夫之有过这样的一段评论:国尚可存,君尚立乎其位,为异以解散人心,而后终之以降,处心积虑,唯恐刘宗之不灭,憯矣哉!读周仇国论而不恨焉者,非人臣也。
稍加思索,徐戍笑道:“不瞒谯大人,徐某是一农夫,而且祖辈皆是耕作之人”。
众人一脸惊讶,在座的除了王训知道徐戍出生微末,别人一概不知,而且王训是个军人,在他看来,只要有本事,身世背景根本没那么重要,相反,眼下的这些人,以门第看人,让自己心生厌恶。
谯熙嘴角上扬,一副瞧不起的样子,道:“原来是劳耕之人,呵呵,不知徐大人懂不懂礼义书经?若是不懂,席间在座的,你大可全都拜为老师啊”。
徐戍不禁冷笑,再也坐不住,拂袖起身,道:“谯大人难道瞧不起出生微末之人么?想我汉高祖出身的泗水亭长,却有攮清环宇之功,我昭烈皇帝起初更以织席贩履为生,却力保汉祚于两川,谯大人难道连高祖与昭烈皇dì dū瞧不起么?!再农耕之人,如果没有农耕之人,大家岂能享受到八珍玉食?没有这些辛苦劳作的百姓,粮草何以为继?国库何以充盈?!依我看,那些张口经义、闭口门第的人才最可鄙,起迂腐学问无人可敌,遇到军国大事则百无一用,这样的人,还比不上一个耕作的农夫,谯大人,你你是这样的人么?!”。
徐戍每一个反问就逼近一步,气势如虹,谯熙顿时语塞,满脸羞红,支支吾吾道:“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完沉默不语,堂中之人无不被徐戍的言辞所动容,一个粗野的武夫,竟能讲出这番话来,如何不让人吃惊?连一直笑而不语的董允都缓缓起头来。
席间还有人不肯罢休,其实今天大家早知道这个徐戍要来,对于徐戍突然拔擢羽林右部督,众人都心有不服,这也让徐戍感觉到了压力,‘堆高于岸,流必湍之’,此话一也不假。
侧面末席一人,人高马大身形魁梧,一看就是个武行,拱手道:“在下禁军虎骑左都尉糜照,幸会,方才徐大人所言确实有理,呵呵,我也瞧不上那些个只知舞文弄墨的酸腐文人”,完用鄙夷的目光撇了撇一边的谯熙。
接着道:“听闻徐部督治虎shè军,让他们腿绑沙袋令其行走艰难,时常半夜将将士叫醒,使其无法安心睡眠,更让我惊异的是,将士格斗训练竟然动用铁器,以致受伤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打断肋骨,我听闻治军当以体恤将军,徐大人你做的如此严苛,不怕将士怨声载道么?”。
此人没对自己言辞讥讽,徐戍的心情也缓和许多,先是回了礼,又道:“糜大人有所不知,我治军是最为体恤将士的,我训练严苛,以真刀真枪演练,受伤是难免的,不过,在自己人面前受伤,总比在敌人面前丢了xìng命来的好,您是不是?将士作战能力提高了,更加振奋军心,能够更多的打胜仗,赏赐也就更多,大家也就更加接受这样的严苛训练,再有,我虎shè军将士都知道我是农耕之人出生,他们与我相处,如同兄弟,岂能怨声载道么?”。
糜照是糜竺之孙,糜威之子,由于糜竺在蜀汉创立中有过无人能及的汗马功劳,所以地位也是十分尊崇,见徐戍对答如流,而且句句合乎情理,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意,返回入座,端酒敬了徐戍一杯。
没让徐戍休息,又一个男子站了出来,道:“在下行参军领shè声校尉张绍,敢问徐大人几个问题”。
徐戍侧目望去,心道原来是蜀汉车骑将军张飞的次子,对于张飞一族徐戍还是比较了解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张绍如此年轻,二十岁左右模样,但对于此人,徐戍没什么好感,只不过是个为刘禅送降书的人而已。
“张大人随意发问,徐某知无不言”,毕竟是功臣之后,徐戍还是较为客气的。
张绍笑道:“我听闻徐大人曾在斜谷关击退魏将徐质,而且是以少胜多,不知徐大人用的是和兵法,竟能让五千敌军闻风丧胆?”。
从这话中,徐戍感觉到张绍的傲弄,面无表情道:“只是临机而断而已,算不得什么兵法”。
张绍见势发笑,道:“但凡征伐战事,都可以归结为兵法jīng要,徐大人不出用的什么兵法,难道是没看过孙武兵法么?”。
徐戍谦虚起来,道:“让诸位见笑了,在下的确没看过孙武兵法,也不知其中了什么”。
一句话,引来阎宇、张绍等人哄堂大笑,席间的这些人,都能将孙子兵法熟背于心,而徐戍这个亲历战场的人竟然连看都没看过,难免让人诧异。
张绍越发的不客气,笑道:“兵者,国之大事,朝廷将军国大事交予你,而你竟连孙子兵法都没读过,看来斜谷关之胜,不是徐大人运气好,就是那徐质太过愚蠢啊,呵呵呵”。
一边的阎宇附和起来,笑道:“徐大人不会是献上几个美女,这才使得徐质退兵的吧?”,完又是一阵哗然大笑。
董允的表情严肃起来,道:“阎大人,你言辞过激了,就事论事,岂能讥讽相向?!”,众人的欢笑立刻戛然而止,董允瞧了瞧徐戍,道:“徐部督,我看你就吧,是如何退敌的,也好让一些未经战事的人心服啊”。
既然董允发话,徐戍便应承下来,道:“徐质领军五千自沈岭经斜谷口而来,时值汉魏大战上邦,然而汉中新到江州兵两万余,分守汉、乐二城,守备可谓坚固,曹魏不会不知道,他们只派徐质五千人来,我料定是佯攻,他们是想扰乱汉军后方,让丞相大军首尾不能相顾,因此,我偃旗息鼓,将关下积水,迷惑敌军,用以掩饰实际兵力,徐质连续多次挑战,我不予理睬,最后他按捺不住,搭建攻城器械,此时我派出一路奇兵,由骆谷直插沈岭,沿途广设旌旗大造声势,徐质不知我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以为我要截其后路,故而心虚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