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眼看已经追到了燕山,这里眼下可是契丹国地界了,咱们这么贸然的闯进去,万一碰上契丹人怎么办?再说,王爷的意思,要咱们把康龙截下来,最好是杀死他,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孟覆一边用板斧无聊的劈砍这脚下的厚冰,一边问道。
杨业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黑夜里鬼影重重的山峦,若有所思,忽然道:“孟覆,你觉得燕云地区是属于咱们汉人,还是属于契丹人?”
孟覆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燕云地区当然是咱们汉人的。”
杨业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嘿然一笑,豪迈说道:“我杨业自小便立志,势要为我华夏汉人争口气,光复汉唐大好河山。如今契丹异族,侵占我汉人山河,欺凌我汉人百姓,难道吾辈如今踏足自家土地,还需要征得外人同意不成?碰上契丹人更好,顺手宰了就是。康龙敢于亲率五百志士奇袭上京,逼迫契丹人退兵,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杨业都敬重他。这一路之上,我们并非在追杀他,而是在替他开道。孟覆,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杨业说话的语气有种发自内心的真诚,充满着一往无前的气魄。
孟覆和杨周同时一愣,杨周就是那个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白灰的中年男子,他是杨业的族叔,如今为河东西北路转运使,专职负责西北路四座关隘粮草的转运。
“大郎,此话何意?莫非你要违抗王爷军令?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举族杀头的重罪!”
杨周郑重之极的问道,脸上虽然涂着厚厚的白灰,依旧难掩他的震惊。
杨业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微笑,道:“老叔,咱们老杨家世代为将,可曾有人做过违背良心之事?侄儿此生立志光复汉唐河山,不管为谁卖命,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我至死不悔!太原王有大志,尽人皆知,但太原王却只想着成为中原之主,可曾为普通百姓考虑过生死存亡大计?契丹人一旦控制了中原,那将是灭族之祸,这等大事,难道老叔还没有看出来?”
杨业此番话可谓发自肺腑,而且一向从未与别人说过,所以此时说来,分外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和震惊,同时熟悉他的部下,震惊过后,却又深感他的确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为了自己的志愿和理想,不惜一切的人。
杨业十五岁投军,先入石敬瑭麾下,仅仅一年时间,就成为当时令人瞩目的少年猛将,后来石敬瑭为了私利,无耻的以燕云十六州地区为代价,换取契丹人的支持,一举成为大晋天子。
杨业心灰意冷,被刘知远族弟说服,转投河东,静待时机。但这些年来,河东的所作所为,杨业看在心里,他知道,刘知远也和石敬瑭打着同样的主意。只不过刘知远此人好面子,怕留下千古骂名,一直对契丹人的拉拢保持着一种暧昧的态度。
不过,刘知远有一点比石敬瑭强,那就是他在对待契丹人的态度上,要强硬许多,不说别的,但是与燕云十六州接壤的河东西北四关之地,刘知远就布置了重兵重重把守,只要是契丹人敢犯境,刘知远绝不会手软,肯定是迎头痛击。
这也是为何契丹人不敢过于激怒刘知远的原因。这些年来,契丹人每年都会有使者秘密前往太原拉拢刘知远,只是刘知远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不过,契丹在这几年倒是没有再攻打河东的西北四关。刘知远对契丹人进逼中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待着时机。
杨业眼睁睁看着汉人江山,被契丹人蹂躏却什么也做不了,深感心如刀绞。这次其实并非是刘知远要他追击康龙,而是他主动请命,要前来截击康龙。刘知远当然大喜过望。
杨业此时向两名心腹坦露心声,一点也不担心此事会被刘知远知道。事实上,他也不怕刘知远知道。他杨业在河东这些年,一直被赋闲,只因去岁契丹人大举进犯中原,派重兵布防在西北四关,严防河东出兵截断他们的粮道,刘知远怕这是契丹人的阴谋,这才重新启用他。
只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刘知远也是深知杨业为人的,轻易是不敢任用他。如今杨业主动要求截击康龙,刘知远还以为杨业因被赋闲长了,转了性子呢。
“将军,无论你做什么,我孟覆誓死追随!当初覆就是被将军的一腔热血感染,投入河东军中,如今四年过去,异族依旧在我华夏大地肆虐,我们却什么也没干,覆早就心如死灰。嘿,如今正好和将军大干一场!”孟覆提起板斧,撞击着发出当当的声音,一如他铿锵的腔调。
“大郎,哈哈,老叔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老叔选你担任族长,就是看中你是个为人刚猛,忠肝义胆的好男儿!我杨家世代忠良,不过我们所忠的不是哪家天子,而是汉人百姓!别人都说杨家爱出傻愣之人,他们哪里能懂得我们杨家人坚持的是什么!我杨周这辈子唯一干过的一件自豪之事,就是行刺耶律德光!虽然这张脸毁在那些魔人手里,但我杨周依然不后悔!大郎,老叔可是听说,那个魔人是死在这个康龙手里的,这么算起来,他也算是老叔的恩人。前几日老叔故意问你,就是想看看你的心志,想不到大郎倒是隐藏的很深呐!”杨周哈哈大笑,脸上的白灰簌簌抖落一地,不少地方都路出黑黑的粘稠状的脓水。
杨业把银枪在地上一顿,豪迈的说道:“老叔,为了你的恩人,侄儿今番也要踏平居庸关,为他们打开前往上京城的最后一道关口!契丹人这次倾尽全国之力,想要霸占我中原大好河山,嘿嘿,自居庸关往上京城,一路千余里之地,再无过百之兵,只要他们能成功突破居庸关,拿下上京城,只是迟早之事!”
“好!大郎,什么时候动手?”杨周从怀中掏出一个灰色的袋子,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白灰,涂抹在脸上,掩盖住了那黑黑的脓水,眼中闪过仇恨之色。
“就在今夜!”
鬼影重重的山脚下,数不清的杨家军将士,里面穿着软甲,外面罩着黑色的衣服,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手中提着特制长枪,不少人手里还拿着一些零碎的木头零件,有的是一丈多长的木杆,有的是小磨盘大小的圆轮,还有的是一些绳索之类的东西。
“都拿好了!小心点,这可是老子花费无数心血才造成的机动撞城车,要是被你们这帮兔崽子弄丢点零碎玩意,到了关前,可就不管事了!小心点!”
杨周紧张的盯着黑夜里手中拿着零碎木头零件的士兵,压着嗓子叫道。
众人默不作声的紧了紧手中的东西,快步随着人流向西北一条夹腹山道走去。有个小子听到杨周的话,嘿嘿低笑道:“你是俺老叔,可不是俺老子,看不出老叔对这些玩意这么在意,幸好俺开始就拿的紧,不然这会可要挨老叔的板子了。”
杨周上去给那小子一脚,笑骂道:“小六,你这臭小子恁地多嘴,赶紧走,误了大郎的事,小心你这辈子甭想再上战场。”
那被杨周叫做小六子的,是杨业族内的一个堂弟,一手杨家枪使的虽然不如杨业精熟,但却也是虎虎生威,做个偏将绰绰有余,只是杨业生性刚正,没有军功,就是再亲厚之人,再有本领之人,也绝不委以重任。
众人默默进入夹腹山道,从一条探知来的秘密小道,向居庸关一侧进发。
距离杨家军进发的这条夹腹山道只有十几里远近的一处破败山神庙中,康龙坐在火堆边,听着乌罗的回报,听完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杨业的大军刚刚撤离,不知所踪?你们狼眼大队是干什么吃的!?连这么大一批人都看不住吗?啊!”康龙肃然的冲乌罗训斥道,“他们追踪了我部数百里,忽然又消失不见,你觉得你向本将回报这样的消息,脸上很有光彩吗?”
康龙的语气冷了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如此语气说话,也是第一次训斥手下的人。
乌罗和席志尤等人感到康龙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霸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乌罗更是满脸惭愧,他作为整个特战队的眼睛,此时却像康龙回报,一直追在后面的敌人不见了踪迹,自己也觉得无法交代。
他那一组的人,只不过刚刚眯了个眼,想不到一直紧盯着的目标就消失不见。乌罗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请主公责罚,无论怎么处罚属下,属下都心甘情愿受罚!”乌罗愧疚的道。
“哼,处罚你?处罚你有用吗?若是老子现在处罚你,就能知道杨家军去了哪里,老子现在就重重的处罚你!给老子记清楚,以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牢记自己的职责,职责,比你们的生命还重要!因为,你们的职责关乎整个特战队五百零一名队员的生死存亡!什么也不要说了,立即原地休整一刻钟,然后消掉一切痕迹,进山!”康龙语气森寒的道。
众人应是,赶紧各回本队,迅速的把命令传达下去。狂狼特战队五百零一名队员,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各自的东西,消除所有遗留的痕迹,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出发。
康龙看了看时间,仅仅十息,这才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像点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