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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华灯初上。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番邑县尉陈奎与妻子余氏赶忙迎了上去。车上走下两个女子,一老一少,余氏言笑晏晏上前行礼。陈奎瞪大了眼睛问道:“夫人,吴大人和臣公子呢?”
来人正是县令吴芮的妻女。
衣着端庄吴夫人说道:“实在抱歉,拙夫今日身子欠佳不能前来。臣儿犯了过错,被他父亲责罚不得出门,还请陈大人见谅!”
“呃?”陈奎眼中一抹复杂的神色闪过,旋即满脸堆笑道:“言重了,吴大人身体不适多休息才好,下官明日过去府上探视。”至于吴臣,他心知肚明,故而只字未提。
“陈大人客气了!”
“夫人请!”陈奎礼貌相请,因来的只有女眷,故而由余氏陪着往内堂走去。
陈奎远远坠在后面,心情变得格外沉重。今日趁着给安桐运粮的的机会,将一份密信交给心腹张柏带了过去,为的就是告发吴芮通匪和不臣之心。
他是朝廷派驻的官员,本身有个任务就是监视和牵制吴芮,故而时常留意着。那日他见一个神秘男子拜访吴芮,紧接着便传来安桐前来番邑追击,却不见盗匪踪影的消息。更为神奇的是,当晚盗匪竟突然出现在北侧,偷营劫寨烧了粮草。
陈奎起了疑心,安桐言之凿凿盗匪在番邑,怎么会突然消失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吴芮故意包庇。自那日起,陈奎便开始暗中调查,寻找证据。
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后,发现确有盗匪从番邑经过的迹象,此事吴芮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通匪包庇确有其事。紧接着他又发现,当日彭蠡泽边有大批人马乘船北上,还都携带利剑兵器。同时还听闻吴芮之子吴臣出言不逊等等,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陈奎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故而急忙修书一份,想要将此时上报给左校尉安桐,一方面是尽自己本分。另一方面是处置吴芮后,他能上位番邑,多年屈居人下,他很是不甘。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可惜天公不作美,梅雨一下就是月余,道路泥泞难行不说,还每个合适的借口。此时万一不小心被吴芮发觉,只怕是大大的不妙。故而一拖再拖,直到今日送军粮,才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可是到了傍晚,还不见送粮队回来,雨后道路难行耽误时间也是有的。即便如此,张功曹知晓事情轻重,也该给自己送了信才对,可事实上并没有。在他看来,安桐若是知晓此事,必不会善罢甘休,总会有个表态的,可是为何一直没有消息呢?
莫不成中途出了什么变故?难道吴芮察觉此事?想着想着陈奎愈发的不安。所以他特地在家中设宴,邀请吴芮全家前来赴宴,以作试探。
但是吴芮的妻女来了,吴芮却没有来,陈奎心中咯噔一下。吴芮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真发现了什么?让妻女前来只是稳住自己?想到此处,陈奎心中更加不安。不过旋即有想到,吴家母女也算是人质,必要时可以之为挟制,只是吴芮难道不在乎妻女吗?
万事须得早作准备,知道事情不妙后,陈奎便吩咐心腹加强府中防卫,同时派人前去县衙打探消息,传回消息,县衙那边一片安静。
一切都那么的平静,陈奎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或许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吧!不久后,一侍女前来为吴家母女送披风,看似平常的举动,陈奎却嗅出了异样,彻底撕破脸皮之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轻轻叹了口气,陈奎对身旁的心腹管家吩道:“去准备一下,让夫人留住吴家母女,在想办法派人出城,连夜去见安校尉。”
管家心头一震,问道:“老爷,真要动手吗?”
陈奎无奈道:“看样子,已经走漏了消息,吴芮老儿只怕已经谋划这对付咱们了。”
管家点点头,默默地下去准备了。应该说陈奎的危机预感没错,只可惜已经于事无补。在管家安排人手的同时,几个黑影已经先一步翻过陈府的低矮的围墙,悄然潜入,正是尹旭、英布、蒲俊等人。
本来的今晚的主要任务是游说吴芮,策反他一同起兵抗秦,借助了番邑这么一个大县的人力物力。势力必将壮大不少,在江东抗秦义军中占据一席之地。
本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打动吴芮,之后以那封信“逼迫”吴芮杀陈奎。只要确定了陈胜、吴广大泽乡揭竿而起的消息,吴芮必会同意起兵,因为那是注定的历史。
谁知节外生枝,偏偏有了吴家母女前往陈府赴宴一事。显然这是陈奎在试探,可偏巧吴芮没有登门赴宴,这在陈奎眼中无疑是危险的信号,今夜吴家母女的安危实在堪忧,吴芮自然十分顾念妻女安慰。
对此尹旭也十分担心,实际上若陈奎真杀了吴家母女,倒是能更加坚定吴芮的抗秦之心。只是自己想要与之合作将再无可能,说到底,吴芮落到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是因自己而起。而且今日陈奎的信使被抓,起了疑窦也是自己造成。所以安全救出吴家母女对他们格外重要,一方面是表达歉意,以求心安。一方面向吴芮表示诚意,是联合起兵的前提条件。
尹旭主动请缨,并奉上了详细计划。吴芮听闻后,思索一番觉得可行,答允了。于是众人分头行动。
陈府后院,三个家丁来回巡逻走过,可惜晚了了一步。尹旭打个眼色,与英布、蒲俊一同上前,捂住三人嘴巴,锋利匕首瞬间划过家丁的喉管。
三具尸体迅速被拖到暗处,片刻之后,三名家丁走出继续巡逻。稍有不同的是,三人腕上多了根黄色的布条。
来回走动一圈,摸清楚了陈府的房屋布局后,三名家丁相视一笑,将手中的火把扔在某处。不消片刻,大火熊熊燃起,风助火势朝着相连的后堂燃起。
“走水了!”
“快救火!”
贼喊捉贼,纵火者首先喊叫起来,陈府瞬间为之惊动。第一时间内,陈奎大感不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火呢?何况还有家丁来回巡视,可见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大火瞬间向后堂扑去,余氏与吴家母女都在其中,为避大火,在家丁的护卫下冲出房间。漫天的火光惊动了规模不大的番邑城,得知陈县尉家起火,值勤的衙差,甚至有十多个热心百姓纷纷赶来救火。一时间,陈府内外乱成一团。
陈奎无奈,只得吩咐管家看好吴家母女,一边象征性人救火。陈家部分家丁协同衙役和百姓救火,余下的则在管家指挥下保护夫人小姐。慌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三个陌生的身影。
吴梅,吴芮长女,年方十六,自小习武学医,曾到带领一批女子道前线救治伤兵。这是她吴家的传统,自吴芮的母亲梅氏便开始的传统,如今由吴梅管理,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支女兵团。
今日吴梅陪着母亲前来陈府赴宴,本来一些都好,陈夫人客客气气,热情招待。直至后来自家府上的丫鬟前来,名义上是送披风,实际上传递给她一个消息,陈奎要以他母女为质。同时还告知他有几个壮士前来营救,以腕缠黄布记好。
吴梅省的轻重,一直不露声色,直到方才火起逃出后堂。一大群陈府家丁围了过来,眼明机灵的吴梅发现了几个家丁臂上的几号,心中便有了谱。
大火烧得实在厉害,一时难以扑灭,更多的人被惊动,已经有官兵闻讯赶来救火。陈奎知道大势已去,显然是有人蓄意纵火,目的只是为有个调兵的借口。
现如今,只能挟持吴家母女逃出城再说!
当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吴家母女身边已经乱成一团。三个异常的家丁手持匕首,在人群中拳打脚踢,胡乱刺杀,逐渐围拢到吴家母女身侧。参与救火的十多个百姓突然扔掉水桶,上前护卫在侧。
陈府的管家见势不妙,趁着混乱闪入一旁的黑暗中。吴芮已经带兵进府,陈奎知道大势已去,,紧接着吴臣扔下一人在面前,正是他派出向安桐求救的手下,陈奎颓然坐倒在地,陷入了绝望。
至此时吴夫人方知来龙去脉,被女儿拉着去见吴芮。见妻女安然无恙,吴芮终于放下心来,微笑着向一旁的尹旭点头示意,表示感谢。尹旭也算松了口气,笑着与身旁的蒲俊说话。一旁的英布目光扫过,骤然大惊失色,淡淡的火光下,一个人影露出狰狞的笑容,黑黝黝的弩箭正对准了吴芮一家所在的方向。
“小心!”英布大喊着想要提醒,却已然来不及了。出于救人的想法,英布下意识地扑了出去,急速飞来的弩箭没入肩头。如此变故,众人皆是大惊,尹旭反应算快,在英布到底的那一刻,手中的匕首已然飞了出去。
射弩箭的正是陈府的管家,眼看着弩箭向着吴芮而去,他得意的笑意。谁知突然扑出一人,挡开一箭,紧接着一把匕首凌空而来,在他躲闪之前刺入胸膛。管家的笑容凝固了,带着不甘与惊愕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英大哥,怎么样?”尹旭急忙上前探视。
吴芮也是关切不已,他已经明白英布为救他们而中箭。尹旭扶起英布,曾是军医的吴梅急忙上前查看,见伤口在右肩上才松了口气,说道:“不打紧,赶紧送回府中,我来医治!”几个兵卒见状,赶忙抬着英布随吴梅离开了。
英布觉得只是皮肉伤,自己能够行走,谁知被吴梅一口回绝了,只能老老实实做个没有发言权的病人,乖乖随女医者去了。始料未及的是,这一箭竟促成了铁汉英布的一段姻缘……
清晨,番邑县的百姓得知,昨夜县尉陈奎家中大火,县令吴芮及时派兵救火,却终是晚了一步。秋风吹拂,火势太大,陈家四十七口来不及逃生,全部葬身火海。
午间,吴芮派出的人马传回消息。阳城人陈胜,阳甲人吴广在前往渔阳戍守途中遭遇大雨,误了期限。左右是个死,二人在大泽乡揭竿而起,反抗暴秦,已然攻克数县。陈胜自立为王,六国遗臣响应者甚多。
更令人欣喜的是,江东会稽郡,楚国大将项燕后裔项梁起兵反秦。校尉周康紧急率兵回援会稽,驻守彭泽的坐校尉安桐尚未动兵,不过只有四千人马的败军之将,众人并不担心。
吴芮听闻,与尹旭所说一致。加之昨晚之事,迟早会漏了风声,故而当即决定起兵反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