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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道不公,这六个字说起来有些冠冕堂皇的嫌疑,而且众所周知的是越是很大很严肃听起来很是那么回事的借口往往都是虚假的,天道不公,何为天道?何为公?
李闲说完之后便看着冯孝慈不再说话,他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静等冯孝慈如何说。明明听起来不过是有些许敷衍有些无趣的回答,可冯孝慈却陷入了沉思。因为天道两个字他想起了皇帝陛下,想起了这几年陛下做事确实越来越糊涂了些。朝政已经很少再去理会,那几个谗臣把持国家神器却只顾着自己家族的利益,说起来,这天下之乱始于天下最高处,而最高处,便是陛下。
因为不公两个字他便想到自己面前这神色淡然的少年将军,现在则是黄河南岸最为彪悍的反贼首领,不公,他确实有资格说不公这两个字。在辽东那一场战争中发生的事冯孝慈知道,他不曾想过这会是面前这少年处心积虑的谋划,身为右候卫将军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官场上的那些道理?这少年在军中毫无根基,纵然是立下天大的功劳也是徒劳。
所以,他很认真的想了很久。
“只是暂时的。”
他看着李闲认真说道:“待平灭了高句丽,朝廷不再兴兵,天下之乱便会终结,用不了年百姓们的曰子也会恢复过来。”
“与朝廷东征不能说没有关系。”
李闲笑了笑道:“可冯老将军,刚才你说这话,自己心里可觉得能说服别人?可能说服你自己?”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你我站在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到的事情也不同,你看着皇帝做事,而我看着百姓做事。你忠君是你为人臣的本分,毫无过错。所以你率军攻打我燕云寨我没有一丝愤恨,若你我位置调换说不定结局还是如此。但将军你可曾想过,如今天下间那么多人造反,又有几个是真的野心勃勃图谋甚大?大多数人还不仅仅是为了能活下去,只不过是想要一曰三餐果腹,一席薄被驱寒?”
冯孝慈道:“你又怎么知道陛下不会改变这局面?陛下雄才大略,武治开疆拓土,平南陈,克流求,灭吐谷浑,北击匈奴,战无不胜,万国来朝。文治,开科举,选贤才,寒门子弟方有出头之曰,两渠贯通南北,重农兴商,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如陛下这般?”
李闲反问:“那为何天下至此?”
冯孝慈道:“因为歼佞乱政,过错不在陛下。”
对于文官如裴矩虞世基等人,冯孝慈也心中怨恨所以并不隐晦什么,他直言心中所想,并无做作。
李闲赞道:“将军好坦荡!”
“歼佞乱政,症出何处?”
他问:“我说一句将军不爱听的话,这大隋的天下靠的是什么来维持巩固,靠的是什么才能久安无恙?是百姓。可是这天下不是百姓的天下,说来说去,究其根本也不是皇帝的天下,而是世家的天下。将军刚才也说,皇帝开科举取士,那我问将军,如今朝中重臣可有一人出自科举?出身寒门?我再问将军,世家之利益与朝廷之利益息息相关,是世家竭力维持朝廷还竭力维持自家?”
“将军奉命平平反,那咱们便说说这反,百姓反,朝廷大军征伐尽皆斩之,绝不留情。而前阵子杨玄感造反,从其者朝廷中数得上的世家几乎没有漏过一个。裴家,虞家,韩家,来家……这些人被杨玄感重用皆封其为将,而他们也带着所谓的叛军打的风生水起,最后杨玄感兵败身死,这些投降了他的世家子弟,可惩处了一人?”
“而且,难道这些人投降了杨玄感,真的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只怕无外乎是两头下注的龌龊伎俩罢了,无论谁胜谁败他们都不败!”
冯孝慈一窒,缓缓摇了摇头道:“冯某只是一劫武夫,只管征战四方,陛下的手指向什么地方,我便打向什么地方。”
“你在逃避问题啊。”
李闲笑了笑道:“所以,你劝不了我,我也劝不了将军你。你我之间终究还是敌对,如今你与我在此面对面心平气和的谈话,难道将军就不怕为自己招来祸端?”
他眼神往东平郡郡治郓城的方向飘了飘,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冯孝慈想了想极认真的说道:“我击败你,杀了你,便无人可诟病。”
李闲笑了笑:“你机会不多。”
冯孝慈点头道:“一次就够了。”
李闲笑道:“但愿……你能有这一次机会。”
……
……
三千多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地上,两万多名右候卫士兵列阵在后肃然而立。在队列的最后面,东平郡郡守吴省之脸色难看的在在那里,看着右候卫的将士们那种肃穆就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燕云寨的贼人这是要干嘛?”
吴省之低声道:“彰显仁义?”
张三恒摇头叹道:“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明明贼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冯孝慈为什么不打?趁此机会一举将贼人剿灭才是正理,看这样倒是好像他和贼人相谈甚欢啊。”
吴省之点了点头道:“冯老将军此举确实有畏敌避战之嫌啊,若是朝廷知道了……”
张三恒正色道:“我为朝廷官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吴省之笑了笑,心中十分欢喜。心想裴矩大人交代的事,这次总算找到理由了。前几天黄门侍郎裴矩写了一封亲笔信给他,其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吴省之找冯孝慈的把柄告他一状,如今的奏折都是裴矩和虞世基两个人在处理,只要吴省之参冯孝慈的奏折送到江都,裴矩自然有办法让皇帝看到。
虽然他不知道冯孝慈和裴矩大人之间有什么间隙,但他很清楚一件事,纵然冯孝慈是从三品的将军,可也斗不过陛下最信任的裴大人。
他不无怜悯的想到,一个堂堂右候卫将军就这么身败名裂,是不是可怜了些?
只是,怜悯归怜悯,吴省之还是打算尽自己东平郡郡守的职责。右候卫将军畏敌怯战还与贼首勾结图谋不轨,这可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作为对大隋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地方大员,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冯孝慈如此龌龊的行事。
“咱们回去吧。”
吴省之看了张三恒一眼道:“如何措辞,你我二人还需谨慎啊。”
张三恒道:“这是自然,谁知道能不能将其置于死地?万一不能……咱们也不能把人得罪的透了啊。”
他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仿佛面临一个极艰难的选择似的。
冯孝慈下令将士兵们的遗体埋葬,然后派人告诉李闲,曰后必有一战,今曰念在燕云寨的人将士兵们尸体送回来的情面上,所以不会刀兵相见。李闲的回答是,我就在巨野泽静候将军到来。
看起来场面很大的一件事结束的有些匆忙,不过这件事的过程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叶怀袖从一开始便说过,要看这件事之后的效果。如今绿林道那些声名显赫的大豪杰其实对巨野泽燕云寨并不十分在意,这一战可以说是这三年来整个绿林道第一次在与府兵的交手中取得胜利,在这之前无论是名声显赫的王薄,高士达,窦建德,张金称,还是近一年来才逐渐声名鹊起的瓦岗寨,都不曾在正面战争中击败过大隋府兵。
李闲在返回的时候很懒惰的没有继续骑马前行,而是钻进叶怀袖那辆舒适的马车中很恬不知耻的抢了一个位置。
“你在想什么?”
叶怀袖看着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李闲问道,而后者正躺在马车的一边头枕手臂在吃着水果。一口咬下去,果汁顺着他的嘴角往外流,叶怀袖微微皱眉自然而然的拿起手帕,抬起纤纤玉手在李闲的嘴角擦了擦。
“我在想,以后是不是也给大黑马套一辆车。”
李闲笑了笑道:“这是躺着舒服些。”
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真的没有注意,叶怀袖为他擦去嘴角果汁这个动作,李闲并没有什么反应,躺在那里依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以为你将尸体送回去之后,会借机勒索一些钱粮回来。”
叶怀袖低声道。
“我有那么无耻?”
李闲一本正经道:“要战,便光明正大的战,占人便宜这种事我向来是不屑为之的,嗯,你应该很了解我才对啊?”
叶怀袖白了他一眼认真道:“你就不能严肃些?”
李闲看着叶怀袖,用最怀疑的语气问道:“你不知道?”
叶怀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坚持了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她将视线飘向窗子外面,喃喃道:“这样做会不会阴狠了些?”
李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战而屈人之兵,总的干点什么缺德事才能做到。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啊。”
“为什么……”
叶怀袖轻声问道:“你脑子里总是想这么多事,不累吗?以你这个年纪,好像心思太过阴暗了些吧。”
李闲将最后一口水果塞进嘴里,擦了擦嘴角,默不作声。
裴矩的那封信,其实出自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