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一路上,他担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例如炎焕体内的毒,例如皇上在看见与他一同归来的熙颜时,会做何反应?!是会欣喜若狂,继续把对熙颜的爱深埋心底,还是会不顾一切的把熙颜夺到他身边,既然不允许自己再接近熙颜一步?!这未知的事情,让她忐忑不安,甚至是担忧至极!
如果炎焕终究还是离开了,那么对于往事始终无法释怀的熙颜,会不会因怨恨自己,而决然入宫?!毕竟现在的熙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隐忍退让的心悦。任凉风拂乱自己的发,炎澈深邃的眸子里,分明已不再平静。
默默凝视着那挂满了树梢的果实,炎焕温和笑笑,轻声说道:“熙颜,你知道吗,能够再与你回到这小村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是的,他已经决定了今夜就悄然离去,他要寻一处熙颜和炎澈都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等待死亡时刻的到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熙颜下意识握紧炎焕的手,幽幽说道:“焕,你别说这些让人伤感的话。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在这小村庄里住下来,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好吗?”她真的很害怕去面对一个‘死’字,就算现在的她是自欺欺人好了,只要逃避现实,她就还可以这样虚假的依偎着炎焕,看云卷云舒。
被熙颜挽着的手,蓦然一僵,炎焕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如黄莲一般苦涩。他的熙颜啊,若是一觉醒来后便再觅不到他的身影,恐怕会方寸大乱,痛哭失声吧?!明亮的眼眸沾染上落日的忧伤,炎焕在心里无奈叹息一声。如果还有得选择,他也不想让熙颜因为他而伤心难过,可,若他不狠心离开,只怕看着受尽折磨,最后凄惨死去的他,熙颜的心,要痛上十倍,甚至是百倍吧?!
使劲晃了晃炎焕有些僵硬的手,熙颜轻声说:“焕,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熙颜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牵强笑着的时候比哭着的时候更要心痛!蓦然想起炎焕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熙颜任萧瑟的风,吹湿她的眼睛。
熙颜,只要看见你的快乐,我就是忍住心痛去笑,也觉得是幸福的。记不清是哪一个月色凄迷的深夜里,炎焕轻柔揽她入怀,如是说。
轻轻点了点头,炎焕依然是沉默不语。用力呼吸着微香的空气,炎焕知道自己就像天际那轮迟迟不愿落下的夕阳一般,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
回到曾经温馨的小木屋里,已然是月上柳梢头了。看了看跟随在她和炎焕身后走进小木屋的慕容德和炎澈,熙颜不悦的皱了皱眉,淡漠说道:“请你们出去!”她承认现在她对慕容德和炎澈的态度,已经很是客气了。如果不是顾虑到炎焕的情绪,她恐怕会连门都不让慕容德和炎澈进!
见小木屋里的气氛,因熙颜突然而出的话语而变得变得尴尬起来,炎焕扯了扯熙颜的衣袖。他知道熙颜根本还放不下对慕容德和炎澈的怨恨,但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里,他只是单纯的希望今夜的气氛能够缓和一些,因为过了今夜,他们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这与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只是想留下一些温情的回忆,以资他在生命的最后几日里,慢慢回味。
看了看脸色阴沉的熙颜,又看了看一脸尴尬的炎焕,炎澈缓缓说道:“我和慕容将军还是出去走走吧……”看来这小木屋里有太多太多炎焕和熙颜的回忆,既然是如此,那么他是不应该掺合进来的。纵然此时此刻他的心,痛得厉害……
知道熙颜并不欢迎他和炎澈,慕容德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离去。他想竭尽所有去弥补熙颜,奈何熙颜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愿给他!罢了罢了, 他已经疲惫至极了,如果他不再出现在熙颜面前能够让熙颜的心舒畅一些,那么他愿意站在熙颜看不见的角落,默默祈祷往后的日子里,熙颜可以幸福快乐……
简陋的小木屋一如从前般整洁,纤细的指轻柔抚摸着木桌清晰的纹路,熙颜浅浅笑了笑,说道:“焕,虽然我们离开了快两个月,可是这里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呢!”她还记得在这小木屋里温情脉脉的点点滴滴,这些回忆,已经成为她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有回忆的人,是幸福着并痛苦着的,一如她,一如炎焕……
“熙颜,方才你真的不该……”兴许是觉察到自己说了扫兴的话,炎焕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是啊,这是他陪伴在熙颜身边的最后一个夜晚了,他又何苦再说这些让熙颜不悦的话?!凝视着摇摆不定的烛焰,炎焕心中,五味杂陈。
似乎早就猜到了炎焕想说些什么,熙颜轻挑长眉,说道:“焕,你是不是想说,我不应该赶他们出去?”炎焕虽然为她倾尽了所有,但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真的不够了解。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了解自己,又何况是炎焕呢?!
在听闻熙颜这话的一瞬,炎焕的脸蓦然有些滚烫,随即低头不语。看来他的这点心思,当真是瞒不过熙颜的。在心中慢慢弥漫开来的暖意,使得炎焕憔悴的脸,恢复了几分神采。
清晨的凉风徐徐潜进小木屋里,朦朦胧胧睡了一觉的熙颜悠悠醒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踏实的睡过一觉了,明亮的眼眸一一扫过小木屋的每一个角落,熙颜的心,却莫名一阵揪痛。柔和的晨光撒了一地,看起来格外明媚,可熙颜心中的不安感反而更加强烈。
慌忙起身,熙颜大声呼道:“焕……”没有记忆当中炎焕温和的回应,简陋的小木屋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心,在这一刻又乱了三分,熙颜慌慌张张跑出小木屋外。
不会的,不会的,视她如同珍宝的炎焕怎么可能撇下她,不声不响的离开?!她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把抓住一个村民的手,熙颜急切问道:“焕呢?!你看见炎焕了吧?!”难怪她昨夜总是觉得炎焕有些奇怪,原来炎焕就已经决定了不辞而别!炎焕一定是害怕她伤心难过吧?!可是炎焕知不知道他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她的心更加痛苦也更加担心!
似乎是没有想到熙颜会一把抓住自己的手,村民不由得愣了愣,很久才轻声说:“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我看见他往树林那边去了,现在估计走很远很远了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村民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是往那边去了吗?!”纤细的指,直直指向村庄那头,熙颜颤抖着问。她实在是不敢想象随时可能毒发的炎焕,怎么在树林里度过这几日?!她痛恨自己的大意,也痛恨炎焕做出这样的决定!
显然是被熙颜此刻的神情吓住了,村民连忙点头,说道:“就是那边。”
听见村民这话,熙颜没有多想,快步向着村庄那头跑去。她不能让炎焕独自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她要一直陪着炎焕,一如以往炎焕陪伴在她身边一样……
“熙颜,你要去哪里?”用力握住熙颜的手,炎澈问道。
突如其来的拉扯,让熙颜一个重心不稳,猛然跌进炎澈怀里。微微怔了怔,熙颜旋即冷冷甩开炎澈的手。这个时候,炎澈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怎么会用力拉住她的手?!难道炎澈知道炎焕离开了?!
“炎焕离开了,我必须去找他!”恨恨说出这话来,熙颜没有再多作停留,匆匆朝树林方向跑去。
什么,炎焕离开了?!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的炎焕怎么能一声不响就离开了?!顾不上多想,炎澈快步追上熙颜,轻声说道:“我陪你去找炎焕。”熙颜现在的心情他能够理解,因为此刻他心中的担忧,一点都不比熙颜少!如今身中剧毒,不辞而别的那个人,是他的弟弟,是与他留着相同血液的弟弟啊!
愤怒瞪了炎澈一眼,熙颜冷然说道:“够了!炎澈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假惺惺了!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炎澈的无情,何以会有今日的炎焕和她?!这男人,当真是她这一生挥之不去的灾难!
听闻熙颜这话,炎澈深邃的眸子里突然黯淡下来。唇,微微动了动,但炎澈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承认熙颜的这些话,毫不留情的戳痛他的心了,这种心如刀绞的感觉,真的比死,还要难过。没有错,在熙颜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他对熙颜的心,却是最真最真的啊!感觉到有些温热的液体瞬间朦胧了自己的眼眸,炎澈修长的指,连同他的心,僵在微凉的晨风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