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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阵前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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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城墙下的狼牙骑撤了个干干净净,奚骑开始活跃嚣张,纵马飞驰,呼哨往来,一些远拦子哨探还在逐北军弓弩射程附近卖弄骑术。

奚骑的骑阵一直在向两翼往来运动,各色旗号翻飞,号角骨笛,声声凄厉,无数匹战马甩鬃奋蹄,嘶鸣飞驰,令人眼花缭乱,一股大战来临的紧张氛围压在心上透不过气来。

在翁城内下了马,李贤齐大步跨上了城头,张青若迎了上来,不顾矜持,一下子抱住了李贤齐,在他耳边轻轻道:“燕哥儿,刚才那一箭将青若的魂魄都摄去了,这会儿身子还在发软,今日答应奴家,再不上阵厮杀。”

绝美的脸儿,白里透红,泪流满面,李贤齐心头的幸福感如潮涌起,被心爱的女子牵挂如沐暖暖柔柔的阳光,轻轻替她拭去俏脸上的泪痕,缓缓点了点头。

凝神朝城下望了一会,李贤齐哑然失笑,吩咐身边的血刺亲卫,“传令将酒菜送上来,犒劳守城军士,顺便瞧瞧奚胡杂耍。”

虞侯狄虎头别看头大如斗,脑筋却十分灵活,大声嚷嚷:“兄弟们真有眼福,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瞧着奚胡杂耍,快活得紧,连一文赏钱也不给。”

城头上的逐北军士“哄!”地大笑,如点燃柴草一般,这个叫道:“好胡儿,杂耍表演得不错,加劲努力!”那个嚷嚷:“该赏该赏!城墙下还有一帮鬼哭狼嚎的奚胡,正为他们叫好!”

固守羊马墙的逐北军士,甄选了两三百未受伤的战俘,押入城内。城墙下,留下三四百重伤的奚胡,张允皋下了军令,那些奚胡就是受了点轻伤,也被动了手脚。

重伤的奚胡看见自家的兵马强壮,军威赫赫,有了一份求生的希望,鬼哭狼嚎地大声呼救。

皱着眉头,李贤齐叫人唤来张允皋,在城头上低声吩咐道:“张宁远,这儿就交给你了,跟他们和谈,用城墙下那几百奚胡为兄弟们换点牛羊,他们不愿意,哼,押进城的奚胡,就按驱使血狼堡堡丁出堡杀狼的事办。”

宁远将军张允皋横臂击胸,沉声应诺,神色恭敬,无丝毫懈怠之意。

端起温热的茶水,漱了个口,李贤齐朝城墙下啐出,茶水已经变红,胡酋青隼那一箭的劲力不小,震得牙龈松动,擦伤口腔。

城墙下是触目惊心的血肉炼狱,城头上大片凝固的血污色泽变得暗黑,刺鼻的血腥味令人欲呕,李贤齐心里泛着嘀咕,今日的午食千万别有我爱吃的肥肠烧血旺,或者血旺汤什么的。

扭头瞧见张青若煞白的脸儿,李贤齐柔声道:“青若,我们到东北的角楼进食,那儿可以看见首山的风景。”说完后,也不待她回答,牵着她的素手儿,朝东边走去。

满山都是青翠间杂红黄的秋景儿,天高云淡的蓝天有雁影掠过,李贤齐赏心悦目地看了会,转头过来,蓦地一呆。

青若秋水般的眸子含情万种,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一刻也没离开。

燕哥儿满脸都是烟尘之色,鲜艳的红巾变得暗黑,皮甲上零零碎碎地挂了不少玩意儿,星铁弓,横刀,箭囊,药包,长条状的干粮袋……张青若泪光隐隐,皓白如玉的手儿帮着他取下干粮袋,温柔地将歪斜的药包给他挂正……

亲卫端上黄铜盆儿,盆里的热水还冒着丝丝缕缕的蒸汽,白叠布巾在张青若的手上浸湿,拧成半干,先轻轻拭去李贤齐嘴上的血垢,接着是满脸尘土,李贤齐俊脸轻轻抽搐,素手儿一停,柔声问道:“燕哥儿,痛不痛?”

“嗯!这会儿……牙根……还在发麻。”李贤齐点点头,装着大舌头含混不清道。

眼圈儿红红,青若又要落泪,李贤齐赶紧将她拥入怀中,垂头吻着她乌黑幽亮的青丝,“我跟你逗着玩呢,没事——”

情话儿刚说到一半,一张精雕细琢白玉般的俏脸贴了上来,灵巧的香舌挑开李贤齐的牙关,呵气若兰,热烈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唔……痛……唔唔!”李贤齐那是在热吻,其实在受刑,发麻的牙龈有了外敌的侵扰,立刻痛得彻骨,口腔壁的擦伤被青若的舌头蛮蛮地搅动,宛如在受刑。

李贤齐的脸痛得都快要皱成菊花了,张青若才停下来,李贤齐嘴里倒吸着丝丝凉气,躲到角落里,半捂着惨不忍睹的脸,带着哭音含混不清道:“呜呜,就是……美少女,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像个胡虏蛮子,我要找张念黎告……呜呜……不告了!”

看见张青若笑靥如花,坏坏地直逼了过来,李贤齐立刻讨饶。

两人打情骂俏的时候,酒菜已送到城头,箭楼外阳光暖暖柔柔,搭了一张黄榆平头案,两张黄榆圈椅,山影秋色映入酒杯,倒是舒心。

菜肴李贤齐打过招呼的,都是清淡甜美的青菜豆腐一类的,张青若看到食物,一阵烦呕感涌起,立刻跑向角楼,李贤齐瞧了,本来想说,待会还有血旺烧肥肠,血旺汤什么的,看她大战后见了尸山血海这个样子……赶紧吃饭吧,首山还有场好戏。

奚胡的骑阵旗号飞舞,翻滚着到了投石机打击范围附近,缓缓列阵,前面列阵的只有两骑,阵后是呼啸着往来涌动的奚骑,层层叠叠,声浪喧天。

逐北军副使,宁远将军张允皋三两下用完午食,转身喝问,“谁愿意去对面传个信,城墙下那群奄奄一息的胡虏能换来五百只羊,五十头牛不?”

城头上十来个红巾儿雀跃上前,张允仔细扫了一眼,“狄虞候去,本来生得头大,加上一付牛犊子的身板儿,嗓门儿厚亮,吓也要把胡虏杀死。挑两个彪悍的狼牙骑跟着!”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狄虎头挺胸凸肚,得意洋洋下了城头,挑了两个身材长大的狼牙骑,三骑飞马出了城门,

城门有护门墙遮掩,白日里吊桥也未收,方便狼牙骑进出。

一出城头弓弩射程范围,狄虎头瞧见几个奚骑远拦子迎上来,立刻大吼了一嗓子:“狼牙骑和谈正使,营虞候狄虎头要面见山奚主帅。”

使节团就他三个人,随员两名,正使副使狄虎头倒是一肩挑了。

那几个奚骑远拦子一愣,纵马上前,一瞧狄虎头等三人随身只携带横刀狼牙棒,嘀咕着商议了几句,一骑掉头回去禀报,另外几骑距离二三十步,策马缓缓相随。

狄虎头等三骑被缓缓引到阵前,但见骑阵中突地分开,翻涌出一十来面旗帜,在瑟瑟秋风中猎猎作响,掌旗的都是身材长大的奚胡,接着是一群铁盔上插着野鸡翎子,全身铁甲的亲卫簇拥着一员金盔黑甲的青年主帅,威严的目光投射过来,青年主帅还未开口,身边的亲卫提刀张弓,一通山吼:“*小儿,两军正在交战,你敢来议和!”

狄虎头跨下的战马都感觉到那股形若实质的杀气,受了惊吓,嘶鸣着倒退了几步。

首山西南坡的松林里,一千多奚胡正躲在里面苟延残喘,夺堡是彻底的失败,现在弓弩架在堡墙,头一探出去,就有弩矢飞过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奚胡出自山林的猎人也多,想寻条小路从东北坡逃出去,可探路奚胡的大多有去无回,回来的哭丧着脸说小路都被挖断了,几丈高的悬崖,首山的道路只有西南坡这一条。

这事真邪门,驻守首山军堡的逐北军跟成了精似的,生得如猩猩般的奚胡千夫长纳闷,我们常年在山林中讨生活,攀崖穿林,猎鹿捕熊,挖陷阱弄个套儿,人人都是行家,现在出林就遇袭,十个人有两三个人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往山脚下逃,不说来远城头架设的强弩,还有几百铁弓骑正眼巴巴地侯着,他们那身骑射技艺对付丢了战马的奚骑,就没有失手漏网的。

正在纳闷,首山北边传来一阵号角声,千夫长凝神听了会,喜笑颜开:“山奚的勇士们,号角传来接应我们的讯号,大伙儿把干粮都吃完,多攒点力气,逃跑起来也快!”

几十名奚骑中的射雕手贴着首山飞驰,忽然有几骑突到城下,盘马弯弓,羽箭快得更闪电似的,伤了城头好几名逐北军步弓手。

想救困在首山松林的奚胡,这点本钱够吗?李贤齐走到箭垛口,悄声吩咐道:“你们几名步弓手一起放箭,封死奚胡闪避的角度,他骑射技艺再好,饿虎也架不住群狼咬。”

这段城墙的逐北军弓弩手,都是从平卢军整编过来的,游骑将军李贤齐亲临前线指挥,大伙儿十分的本事都要表现出十二分。

全军上下都知道,被李贤齐看中,调入血刺亲卫的军校,受他**后,日后的前程光明得一塌糊涂。

手持一付精巧的骑弓,着鲨鱼皮甲的张青若静静地跟在李贤齐身边,像丛晚秋傲霜的墨菊,高洁美丽。

几十名奚骑见城头射出来的箭矢稀稀拉拉,没有达到骗取箭矢的效果。唿哨一声,散开后缓缓策马靠近了城墙。

“右边的五骑归我。”李贤齐好似在分苹果,按这个法子,城头上的弓弩手都分好了苹果。

城头逐北军的视线中,奚骑似乎突然跳了一下,马速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逐北军士紧张的张弓搭箭,瞄了过去。

马背上空无一人,众军正在惊疑不定,游骑将军李贤齐沉声喝道:“射马!”

风羽箭一枝接一枝地变换着方位。扑了过去。

一匹战马中箭受惊,突然跳了起来,藏身马腹下奚骑不备,跌落马下,被发狂的战马踩得肠穿肚烂。

还讲不讲道理,连战马也射杀,刚翻身上了马背,奚胡百夫长腹诽不已,一枝风羽箭正中前额。

紧接第二个、第三个奚骑……倒在风羽箭下

振威校尉陈凌率铁弓骑闻声顺着山脚杀了过来,有多少奚骑吃多少,也不会挑食。

元俟折部的酋渠俟金在阳光下眼睛微微眯着,手猛地挥下,双腿一夹,纵马缓驰出去,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片奚骑。

一轮箭矢顺鬃直射过去,道路狭窄,拔刀冲刺贴上去斗狠,与铁弓骑搅成一团,城头弓弩手投鼠忌器,正好接应松林的奚胡逃出来。俟金打的主意很好。

手快射了两箭,俟金拔出沉重的弯刀,紧伏在马背,双脚不停地猛,战马吃痛,速度加快。

能与铁弓骑贴在一起纠缠厮杀,还得躲过城头那一轮冰雹般猛烈的箭矢。

“集中箭矢,对着前面的几十骑攒射,射马,扰乱他们的队形。”李贤齐没有用千里镜,在城头上果断下令。

“咻!”上百支箭矢同时平射而出, 箭雨就如疾风一样刮过,山脚边都是鲜血溅起的红色,中箭倒地的战马,发出哀伤的嘶鸣,摔下马来奚骑,大声地惨叫,声音与画面交织,有股子惨烈酷杀的味儿,张青若持弓的手微微颤抖,刚才有一箭射中奚胡,贯脑而出,就是她射的。

为了燕哥儿上阵少一分危险,我不怕,想起自己的情郎,张青若心强硬了不少。

山脚下,为首十几骑的马速太快,竟然在崎岖的道路上飞驰,躲过了箭矢,后面的奚骑稍稍受阻,如水流遇到溪石一般,绕了过去。

首山松林里的奚胡,如暗夜的狼群一般,无声无息地朝山脚下狂奔。

奚骑大阵前。

四周的铁甲亲卫停止了鼓噪,拿眼狠狠地瞪着狄虎头。

山奚的主帅去诸看到狄虎头脸色一变,很满意这效果,马鞭前指,正要开口。

“你们咋呼个啥?城墙下满地都是受伤的奚骑,还有被我家李振威生擒的奥失部酋渠青隼,你们不换就算了,让他们在城下流血而死。”狄虎头中气十足,吼完这几句立刻掉头策马而去。

先前那番威慑没吓着他,倒成了为他做的铺垫,去诸扬鞭喝道:“贵使留步,你们准备怎样议和?”

远拦子将狄虎头等三骑逼了回来,狄虎头气愤地嚷道:“有啥好谈的,奚骑要战,狼牙骑奉陪!”

“你们李振威此刻在何处?”去诸并没有进入正题,突地发问。

“他上午杀胡儿杀得手软,早回去睡觉了,习惯真好,每日午睡。”狄虎头啧啧赞道。

李振威说过,谈判都是从打屁聊天开始,咱先跟你胡扯一通,拖的时间越久,城墙下受伤的奚胡就越虚弱,换回来都是一堆死货。

“你是何人所派?”去诸感到好奇。

“副帅张允皋作的主,唉,他也不愿意看两军厮杀得血流成河!去诸王子,你家牛羊多吗?”狄虎头开始胡扯。

“多得像天上的繁星!”去诸不急不躁地答道,一时还摸不清这个大头少年的想法,先听听。

“你有几妻几妾,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看你如此英武俊朗,家里还有妹子吗?我狄虎头也是幽州的将门子弟,在李振威身边任虞侯,前程光明得一塌糊涂……生得虎背熊腰,头大如……不说这个,要是两家联了姻,胜过拿手下将士的性命作赌注。”狄虎头这厮,在李贤齐身边学了不少打屁聊天的本事,笑嘻嘻地说了一大通废话。

“我家倒是有一个妹子,与你年岁相仿,就像草原的格桑花,美丽活泼。”这少年有些胆识,两军阵前还敢胡扯,去诸紧绷着的脸笑了,就像春风吹过草原。

一脸的激动之色,骑在马上的狄虎头大声嚷嚷,拍着胸膛道:“我回去就叫我爹,清夷军兵马副使狄山民下聘礼,两家收了刀枪,牧马放羊多好,议和的事我帮你们,

“城墙下的那帮子亲戚,一千头羊,一百头牛换回去!”阳光洒在狄虎头脸上,满满都是幸福的油光。

“一千头羊,一百头牛?”去诸差点没在马上坐稳。

“咦,你不是说你家牛羊多得像天上的繁星吗?我家可是幽州将门,兵马数千,你家要是太穷了,我怕你妹子嫁过来受人白眼。”狄虎头大声咋呼道。

没见过这样惫懒无赖的少年,去诸被弄得哭笑不得,“奥失部的酋渠青隼也完好无缺地放回来?”

“这事我不敢拍胸膛,不过一千头羊,一百头牛马上送过去,换不回青隼,我就留在奚骑大营为质,怎么样,姐夫?”狄虎头咧着嘴笑道,眼巴巴地望着去诸。

“好个幽州将门子弟,我就应了这门亲事。”去诸知道自家的妹子已经许配了契丹耶律家,到时候在亲族中给他挑一个貌美的少女就行了。

狄虎头眉飞色舞,一颗大头笑得左右摇晃,可怜的少年,大头老是让人嘲笑,跟在李贤齐身边,楞没少女瞅他。

这不终身大事也在此处有了着落,还是山奚的王族,回头赶紧告诉爹妈。

首山崎岖的山脚下,铁弓骑的马速怎么也提不起来,边走边逃扭身返射。

酋渠俟金高举起沉重的弯刀,胯下的战马剽捷如飞,瞬间接近,向铁弓骑校尉陈平后背狠狠劈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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