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们一行五人下了山路,走到文王村口,在春娃的引领下匆匆走来了一老一小两人。
只是这老人却并不是温老,我微笑的表情呆滞在脸上,心里微微地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了,如果温老在村子里,他知道我们来了,是绝对不可能不来接的,难道温老不在村里?或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个猜测让我本来就有些阴霾的心情更加罩上了一层乌云。
身后的兰花看到那两人出现的时候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我疑惑地回头望向兰花,这丫头躲在才子宽大的身体后,只露出半张脸惊惧地望着来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兰花看到了什么,跟随着春娃而来的老人已经开了口。
“这位就是郎同志吧?”那位老人步履有些蹒跚地来到我的面前急急地问道,虽然勉强挤出个笑的表情,可眉眼之间却没有半分高兴的味道,看样子好象有心事,我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重了几分,希望不是与温老有关,我暗暗祈祷。
老人手里拄着根树根制成的拐仗,包着头,一身对襟的青色粗布苗装,干瘦的脸上如刀削斧凿般皱纹密布,颚下一缕花白稀落的长须,看样子年龄要比贾老还大上些,虽然瘦弱的身体似乎刮阵大风都能吹倒了似的,但眼中射出的睿智与坚韧却决不容人小觑!而声音也是浑厚有力,震得我的耳膜隐隐做痛。
尤其是那两道直视着我的灼灼精光让我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透彻,心底生出了些须不舒服。
这位老人不简单啊,这是我对老人的第一个印象。
听到老人的问话,我迈前了一步,迎上老人,“老人家,我就是郎跃进。”
春娃在旁边插口道“郎大哥,向太爷爷是咱们文王山最高寿的长者。”随后在我耳边快速地说道“向太爷以前是咱们这几个寨子最厉害的白马!也是咱文王山的大族长!”
春娃叫这老人为太爷,而称温老二爷爷,这就表示这位向姓老人的辈分比温老还要高上一辈,苗族人对老人特别的尊敬,威望也极高,更何况是文王山的族长;而春娃的后一句介绍更让我对老人刮目相看,肃然起敬,何谓“白马”?苗族人中几千年来信奉着神秘的“魔公”,魔公其实就是苗人所崇信的宗教,在苗语里称为“呵比”,又叫做“叫魂”,而白马也就是施展魔公术的魔公师,在苗寨中,魔公师就好象神一样的人物,深受族人的崇敬。
据说魔公术可以驱邪、安魂,还可以欲测吉凶。
魔公师并不是人人可以做的,魔公师的传袭本身就充满了神秘,一般都是祖辈相传,凡是能够获得白马身份的人,不需要靠言传身教,通常苗族家庭中,若祖辈有魔公师,则后代才会有继承者,而整个家族中的继承者均为一人,不再有第二人。
继承者长期患怪病无法医治,长期做噩梦,梦见自己统御着千兵万马等。这正是魔公承传的预兆了,而此时族内应前往请来有名望的魔公师为其立堂、引线等,随之被承传者病会自愈,然后不必接受什么专业训练,自然会对整个魔公仪式、咒语等熟知并能熟练施展。
魔公师的传承与伏藏诗人颇为相似,而温老当时给我讲述这些苗疆风俗密事的时候就曾非常郑重地告诫过我,如果有一天来到苗寨,对待魔公师必须要尊敬礼让,否则不需要魔公师施展魔公术教训,便是他的信奉者也可以将对魔公师不敬的人碎尸万段了。
迎上老人如火炬般打量着我的目光,我恭敬地鞠躬施礼“向太爷,晚辈就是郎跃进。”
老人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两支平静的不含感情的眸子就好象充满着鬼魅的魔力,让我觉得自己在这老人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
突地,老人大笑了一声,把手中的拐杖交给了旁边那个似乎与春娃同龄的小伙子,向我伸出了双臂“二伢子果然没有看错人,郎兄弟一脸正气,目光炯炯,很合我老头子的心思,好!好!”
我不敢怠慢,赶前一步与老人相拥,老人看似瘦弱如枯枝的双手在我的背上用力地拍打了两下才松了开来。
“这是我的重孙寅远!”老人一手扶着我的背,一手指着旁边那个为他拿着拐杖的小伙子说道。
我这才想起来随着春娃而来的,除了向老太爷外还有个青年人,顺着老人的介绍,我笑着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静静地站得笔直的小伙子。
这青年人皮肤黝黑,与春娃差不多高矮,身体却粗壮了许多,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才子,背着支土制的猎枪,赤露在外的双臂虽然是自然下垂,但坟起的肌肉纹路清晰,一看就知道这青年的力气大得很。
国字脸,鼻直口方,只是那双浓眉下的大眼睛里的眼神刚直勇猛有余,却有些木讷,远不像春娃那么灵活。
随着向老太爷的介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寅远的身上,小伙子的表情顿时有些局促,望向我的眼神羞涩中透漏着友善。
“郎大哥,早就听二爷爷说过你们的故事,我很佩服你!”寅远大声说道,伸出了双臂,这淳朴的小伙子直白得出乎我的意料,但很可爱,我马上对这个苗族小伙子生出了好感,我笑着与寅远拥抱了下。
接下来我简洁地将贾老、才子,唐心和兰花一一介绍给向老太爷,众人微笑着一一握手打过招呼,惟独兰花的笑容很是勉强,眼神惊异地望着向老太爷,却又好象有些不敢正眼看似的,由此我更加判定兰花最初的惊叫是因为向老太爷而发的。
这丫头在向老太爷身上看到了什么?我知道如果不是十分骇人的景象还不至于让兰花这个从小见惯了鬼魂的胆大丫头如此惊恐。
向老太爷很明显也注意到了兰花的异常反应,惊诧地仔细瞧了瞧兰花,“姑娘,你看到了?”
向老太爷这句话问得很莫名其妙,但除了春娃和寅远,我们都知道兰花的特异能力,只是不知道兰花在这位向老太爷的身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该不是这老爷子是被鬼上身了吧?难道所谓的魔公传承就是这么传的?看着老人干褶如枯树的容颜,那双让我“心惊肉跳”的眼睛,我心里忍不住泛起寒气,这文王山处处都透着古怪。
兰花怯怯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向老太爷的问题,但是对于老爷子伸出的手并没有接应,双手紧紧地揽着才子的胳膊,目光闪烁着不敢与向老太爷对视。
向老太爷理解似地笑了笑,收回了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抚摩着长须,“小姑娘天生奇异,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却也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听老人的话中意思,向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好象也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鬼魂之类的东西。
“不要怕,因为我是世传的白马,所以身边是三魂守护,不过在我成为了白马的那一天气,我反到看不见那些东西了。”向老太爷淡淡地解释道。
我有些明白兰花究竟看到了什么,在苗寨人所信奉的魔公传说中,人生来有三魂之说,一魂在天,一魂在地,而第三道魂魄与肉体结合,在人死后,一魂去投胎轮回,一魂守护尸身,一魂入极乐世界,普通的人活着的时候只有一道魂魄在肉体里,所谓的三魂守护,恐怕兰花在向老太爷的身上看到的是老人自己的魂魄,也难怪兰花会这么惊骇了,在一个活人的身边看到这人的魂魄跟随,的确是耸人听闻的。
向老太爷简洁地为众人做了讲解,果然与我的推测所差无几,兰花听到最后,知道自己是少见多怪了,神情轻松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从才子的身后跳了出来,嬉笑着主动地扑到向老太爷身上与老人抱了抱。
“咱们回去说吧。”向老太爷说,表情肃穆。
跟在老人身旁,一行人走进了文王山村,暮霭中的小小村落,一排排吊脚楼像是罩上了层浓重的金色,踏着光滑的石板路,耳边萦绕着清脆的鸟鸣,翠竹挺俊,炊烟缕缕,这美丽得如梦幻的景色真像一座世外桃源。
“老爷子,温老哥人呢?”才子忍不住问道。
向老太爷脸色微变,虽然只是一瞬,但却被我扑捉了个正着,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种种迹象表明,温老出事了!
“前面就是我家,咱们回去说。”向老太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出这个让我最关心,最想知道的答案。
文王山村实在太小了,我在山顶望到这个只有几十户村落的寨落就已经生出了这个感觉,但等到我身处其中的时候,我更加觉得它小了,刚刚进入村子,我便已经望到了村子尽头的那座建在整个村落里最高位置的吊脚楼。
也是村子里最大的一座建筑,也正是向老太爷的家。
一路上看到几位苗装打扮的村民,看到我们都是一脸的惊奇,眼神中隐隐地透着些猜疑与敌意,但是看到向老太爷时,立刻变得恭敬无比。
“看咱的眼神怎么像瞧贼似的?”才子不满地嘟囔道。
我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瞪了一眼才子,正看到贾老悄悄地拍了把才子,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苗人在历史上便以骁勇善战、同心协力著称,长期以来遭受汉族统治者的欺凌,所以苗人向来聚族而居,对外来者尤其是汉人没什么好感,虽然新中国建立以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但文王山处在群山之中,与外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估计这里平日里也是很少有外人来,所以看到我们这些外来者难免会有所戒备。
如果不是跟随在向老太爷身后,只怕现在已经有村民上前来盘问我们了。
向老太爷听到才子的话,微微地笑了笑“咱们文王山很少有陌生人进入,见到生面孔,难免有些失礼,不要见怪。”
才子到被老爷子说得有些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连忙陪着笑说道“老太爷您言重了,我这兄弟脾气忒直,不会说话。”
向老太爷含笑望了我一眼,“小郎啊,这没什么,古时历代都有着‘苗不出疆,汉不入峒’的禁令,虽然咱文王山因为地形险峻,少受战火牵连,但听的、看的可不少,对外人的戒心多少重了些,不过时过境迁,我常说应该出去看看,可惜山里人安静习惯了,没什么出息,都不愿意走出去,呵呵,也只出息了春娃这么一个伢子。”
“向老此言差矣,能住在这仙境一样的世外桃源里,还有谁愿意去外面那纷扰混乱的世界呢。”贾教授微笑着说道。
不过向老太爷很明显没有听明白贾教授的之乎则也的一番感叹,询问地望向我。
“呵呵,贾老在说咱文王山风景好,谁来了都不想再走。”我低声附在向老太爷耳边说道。
老人眼中疑惑散去,满脸的皱纹舒展了开来,笑着向贾教授点了点头,“五十年前你来了,可你又走了。”
贾教授如遭雷击般双眼圆睁,无比惊骇地望着向老太爷平静的笑容“您,您知道我?您知道我来过?”
向老太爷满是皱纹的面孔上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神秘微笑,扫了惊叫失声的贾教授一眼却没有说话。
贾教授如此强烈的反应到让我暗暗惊讶,虽然事隔多年,但当年贾教授与老夫子的确是来过文王山,这也只说明向老太爷的记忆力超群罢了,这文王山经年累月没什么外人到来,能够记这么多年也算不上惊世骇俗,只不过向老太爷看到贾教授古稀的相貌能够联想起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也的确厉害,但怎样不至于如此惊恐交错吧?不过想想在刚才初见向老太爷的时候,贾教授完全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模样,两人到真不像曾经相识的样子,否则贾教授连西大爷都能记得,怎么会忘记向老太爷呢?
事实是,我在后来向贾老提出我心中的疑问,贾老也百思不解地告诉我,当年他与老夫子来到文王山时害怕惊动苗寨中的山民,连村子都没有进,对于向老太爷是如何知道他曾来过,也只能归因于神秘的魔公术。
一路上我看到了两家房门紧闭,而门上钉着一张画满了奇形怪状的符咒似的红纸,门板上平平地贴着一支碗,那碗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的牵引,却脱离了地心的引力,就那样离开了地面一米多高,静静地贴在门板上,这景象让我暗暗乍舌。
低声问了春娃才知道,这两家就是前段时间死了儿媳的那家和后来离奇地死在那女子墓穴里的年青人的家,经过向老太爷做法式,几家人正在进行着一种被称为避火驱邪的法式。
我好奇地询问向老太爷那碗怎么会贴在门板上,老人笑笑说,是那家先辈的魂在端着碗守护着自家的院落。
求证地看了看兰花,兰花面色不善地点了点头,看来其实在每扇门板前都站着一个鬼魂在端着碗,只是我看不到而已,想到这里,我又回头望了眼兰花有些苍白的脸颊,暗暗有些庆幸自己看不到那些东西,否则这日子过起来也实在太有些提心吊胆了,反倒没有什么也看不到过得自在,向老太爷那句话说的还真对,看到了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却也承受了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或个胆小的人,只怕早就被吓成了疯子了。
虽然老人看起来瘦弱得几乎随风颤抖,但脚力实在不若,我们跟在后面也是全力以赴才没被落下,来到老人家,跟着向老太爷走上了吊脚楼,木桌上已经摆满了苗家的佳肴与美酒。
向老太爷的儿子与儿媳都已经过世,孙子与孙媳妇,也就是寅远的父母看样子也都四、五十多岁了,后来询问了寅远后我才知道,向老太爷今年已经是九十六岁的高龄!比祖父还要大上十岁。
“老爷子,…….”我忍不住再次想询问温老的消息,向老太爷摆了摆手“我们边吃边说!”说着不由分说地端起了一支盛满了烈酒的大牛角递了过来。
“来,尝尝老头子我酿的米酒,再有半个月就是咱们的苗年了,无论如何你们要留下来!”
没想到被我们赶上了个好日子,所谓的苗年对于苗寨的重要性便如我们的春节一样,各地苗族的苗年日期并不一致,大致安排在阴历的九、十 、十一月中。
拦门牛角酒是苗家人招待贵宾的礼节,怎样也是不能拒绝的,尤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所提的酒,若是不喝,那不单是得罪了提酒人,甚至连整座苗寨也会认为受到了侮辱,对向老太爷亲自提的酒,我自然不敢不喝。
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向老太爷手里沉甸甸的牛角,这满满的一角酒足有半斤,香气扑鼻,入口微甜,回味绵远,却并不十分辛辣。
半斤酒不算少,但对我来说还算不得难以承受,实际上走了一天的山路后,精神颇有些委顿,一角酒下肚后,顿时把精神提了起来,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大声赞了声“好酒!”冲老爷子翘起了大拇指。
向老太爷看到我一口气将酒干了下去,也哈哈大笑着将诺大的牛角再度满上递给了才子,才子在一旁瞧得早已经是喉咙咕隆乱响了,忙不迭地接了过去,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意犹未尽啧啧地吧唧了两下嘴,有些不舍地把牛角杯还给了向老太爷,一旁的寅远嘿嘿笑着递给我和才子一人一支大碗。
“郎大哥,才大哥,我陪你们喝!”寅远为我和才子倒满了酒,举杯豪迈地大声说道。
俗话说的好,酒是万能胶,很多感情都是在酒桌上喝出来的,而且喝酒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秉性,那边的向老太爷端着牛角杯,以苗家人最高的待客礼节向贾老、唐心和兰花敬酒,这边我与才子、寅远碰碗必干,口口见底。
等到拦门牛角酒喝罢,我和才子一人最少已经喝下了四大碗的自制米酒了!虽然酒味香甜,又很清淡,但灌下了一肚子的酒水,难免有些发涨。
“喝酒急什么,快来尝尝咱们苗寨最地道的狗肉,金球糯粑,还有这道酸鸡…………”向老太爷笑着对我们说道,指着一盘二寸多长的小鱼说道“尝尝这道鱼,这可是咱们湘妃江的特产,名叫逆江梭,美味得很呢。”
大家都被向老太爷一家的热情好客所感染,纷纷客套着品尝起苗寨的美酒佳肴。
听到向老太爷不经意地提起了湘妃江,文王山诡异凶恶的风水格局再次浮上了心头,抬头看了看向老太爷,老爷子也正目光淡然地注视着我,眼神依旧晴朗有神,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果真如此,老人的眼神里似乎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兴高采烈,反而好象是在极力地想掩饰着一些让他担忧的东西。
放下了酒碗,我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向老人提出了温老的下落“向老太爷,我想知道温老哥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紧紧地盯着向老太爷的眼睛问道。
听到我的问题,就连正与寅远高谈阔论的才子也放下了酒碗,关切地望向了向老太爷,酒桌上立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向老爷子缓缓地放下了酒碗,脸上的笑容逐渐被严肃代替,长长地叹了口气“二伢子昨天上午出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温老失踪了!虽然我心里对温老有可能出事已经有了准备,但向老太爷亲口说出来,仍旧让我先是一惊,而后微觉得有些安慰。
首先可以断定,温老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是危险,否则他不可能两天一夜不知所踪,这让我的心里很惴惴不安地为老人的安危而担忧,但是没有发现温老的下落多少也让我还遗留着幻想,至少现在还不能确定温老已经遭遇了不测。
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自责地咬了咬嘴唇,如果我能够早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在路上能够加快些速度,早几天到达这里,或许温老就不会失踪了!
身旁的唐心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在桌下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微微用力地握了握,我侧头望去,正好与唐心安慰的眼神相遇。
“别担心了,温老哥心思谨慎,见识又光,而且身怀绝技,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唐心柔声说道。
我苦笑着轻哼了一声,希望事情果然如唐心所说的那样,温老能够化险为夷,只是再怎么说温老也是年近七旬的人了,许多灵异诡怪的事情处处杀机暗伏,温老一个人实在是凶险已及。
如果温老真的因为我贪恋沿途的美丽风光而遭遇到了不测,恐怕我真要内疚一辈子了!
我恨不得马上就出去上山寻找温老的下落,但是看着窗外笼罩在夜色里的朦胧大山,我知道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无异于把所有人都送进了危险之中。
“小郎啊,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再急也是没有用的,二伢子不是短命相,山神会保佑他的。”向老太爷安慰道。
这位三魂守护的“白马”的话多少让我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现在的我宁愿相信这位可以预测吉凶的老人所说的话。
接下来的气氛就沉闷了许多,每个人都在担心着温老的安危,一顿饭在沉默中匆匆结束。
“老太爷,我想明天一早就去寻找温老哥。”我对向老太爷说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比如说去哪了?”
“二爷爷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寅远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说。
“什么话?”我急急地拉住寅远的手腕,充满了希望地望着寅远。
寅远极力地回忆了半晌,表情痛苦地期艾着说道“二爷爷那两句话说得很奇怪,我没上过啥学,也没听太懂,好象是什么,山穷水尽没了路,只因人在这山中。”
“山穷水尽疑无路,只因身在此山中?”唐心轻轻地反问了一句。
寅远立刻点头,满眼敬佩地望着唐心说“对,对!就是这两句!”
我皱着眉头,默默地低吟了两遍这两句拼凑在一起的诗词,温老说出这两句诗绝对不会是随口而出,肯定其中在暗示着些东西。
“寅远,那二爷爷后来是向哪里走了?”我思索着问道。
寅远挠了挠头“二爷爷让我帮他把他的家伙装上了竹筏后就让我先回来了,他应该是顺着湘妃江漂下去了吧。”寅远猜测道。
“顺流而下?”我疑惑地反问,来时在山顶我看到湘妃江的流向,向上拐过文王山后,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但是向下却是顺山而行,最后流入沱江的。
如果温老是顺着湘妃江一路向下,那么距离文王山就会越来越远,难道他在湘妃江的下游发现了什么?
难道温老发现了文王山内可能存在的古墓的入口?我猛地生出了这个想法,不禁望向贾教授,贾老也正疑惑地望着我。
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看出了贾老内心里和我相同的问题,从温老的来信、西大爷的描述中,发生诡异离奇事件的地点都在文王山上,若是温老果真发现了有关文王山里古墓入口的线索,那也该在文王山上,而不应该离开文王山向下而去。
不过话说回来,或许建造山中陵墓的设计者就是害怕后人发现山上的秘密,偏偏把入口放在离文王山几十里以外的其他地方也不无可能。
但是湘妃江萦萦绕绕到流入沱江何止数百公里,这么一条长河上寻找温老的下落实在困难了些,毕竟温老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江上,至于他在哪里靠船上岸也未可知,就算真的找到了他在哪里上的岸,苍茫群山里寻找一个人的下落,这可真是比大海捞针也容易不了多少。
寅远所提供的信息的确可以称之为线索,不过这线索的范围也太大了些吧。
我觉得最重要的线索还是在温老临走时留下的那两句诗里“山穷水尽疑无路,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两句诗的含义再容易理解不过了,但是现在却让人想不出任何头绪来。
“难道他不会逆流而上?”才子眨着眼睛看着寅远问道。
“不可能!”寅远断然否定了才子的猜测,“湘妃江就是从文王山里流出来的,已经到尽头了,再向上哪里还有路呢?”
“哦?这么说文王山是湘妃江的发源地?”我心里如闪电般划过一道亮光,隐约地抓到了点东西,山穷水尽疑无路,这不是与寅远所说的情形很相似吗?
“是啊,顺着湘妃江向上走,就进了一个水洞了,也就是湘妃江的起点。”寅远肯定地点着头说道。
“那洞里有什么?”唐心冷静地问道,这个问题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知道唐心现在的猜想应该和我一样,都怀疑那水洞就有可能是文王山中陵墓的入口。
“那洞里可是鸭变婆的住处!是咱们文王山的禁地,好多水蛇把守着,没人敢进去,有进去的人也都再没出来!都被鸭变婆吃掉了!”寅远有些慌张地低声说道。
鸭变婆是苗人传说中一个吃人的鬼怪,是极凶极恶的代表,看着寅远惊恐的表情,我的心里反到兴奋起来,越是这样神秘的地方其中便越有可能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就算这所谓鸭变婆的住所就算不是什么山里古墓的入口,也应该与文王山所发生了怪异离奇的事情有关联。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感觉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