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波尔?帝波尔!!!”暗魔皇口中轻描淡写说出的这个名字,令豪疯狂地咆哮起来,一条狰狞的长尾倏地从他的股后游出,急速掠动中的身形眼见着膨胀了数倍。
然而执枪侍卫的回手横扫,却让他如同稻草人般飞了出去。不仅如此,当先扑至的其他几名龙将,也都在这半月形炽烈怒放的枪芒之下纷纷暴退,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已浓烈得令人作呕。
“豪·塔·西巴鲁达,我一直都在想着和你碰面,和你交锋。”那魁伟侍卫抬起视线,冷冷地注视着重伤呕血的豪,眼神中写满了轻蔑与鄙夷,“但现在,我才发现你太弱了,弱得让我失望。”
“你们搞了什么鬼?这......这怎么可能?!”一名被钢枪撕裂了腹部的魔龙将挣扎着站起身,巨大的惊疑震怖几乎摧毁了他最基本的斗志。
即使是魔界本土存在的黑暗气息,也远远不及深渊领域。在这里就算是一只从平行空间中带来的麋鹿,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抹杀本能,变得狂暴而凶狠。对原本就生存于此的掠食者而言,特殊的自然环境更具备着无可取代的重要性。
如果说深渊是一潭充满血色的死水,那么水下游弋的无疑都是些食人鱼。可如今却有着一条本质意义上的异类,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它们眼前,直到主动发起攻击才被识破。天时地利上的优势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光明战神不但半点也没被环境所影响,反而像个真正的深渊杀手般适应着一切,最可怕的是,某些对魔龙族而言至关重要的战斗天赋也同时被禁锢了。
“帝波尔阁下,按照约定好的,我完成了我的那部分,接下来就得靠您了。”暗魔皇挥了挥手,身后的恭立的七名黑袍随从立即散开,“正如您说的那样,只怕夜长梦多啊!”
看着那些黑袍人从大袖中伸出惨白枯干的手掌,托起一个个头骨形状的灰色晶球并低吟咒文,迪纳加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大喝,“带上那个人类,往崖顶去!”
“你说的那只小虫子,好像已经丢下你们,藏到某个角落里去了。”暗魔皇的目光在对方阵营中缓缓掠过,极其斯文地摇头,叹息,“没有用的,既然早晚都得死,倒不如放弃挣扎来得痛快一些。”
迪纳加匆匆回眸一瞥,却发现那银发女子不知何时消失了,像是从空气中骤然蒸发了一般让人全无觉察。这些天以来的直接交流虽然几乎为零,但迪纳加并不认为黑暗之子身边的女人,会跟怯弱扯得上任何干系。
任何事情都会有原因,但现在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七名摄魂师操控的奇异法器已在无形中洒下了一张魔力大网,网里没有鱼,有的只是这些深渊强者。
敢于和龙将正面交锋的敌人,没有一个不对他们的变身能力头痛不已的。在作战过程中恢复巨龙形态,除了能几何级提升杀伤及防御力以外,更可怕的是和死亡划着等号的黑暗龙息将从这些庞然大物口中潮水般喷出,就算是前方存在着一座钢铁堡垒也会瞬间灰飞烟灭。
而暗魔皇布下的这手杀招,竟是在谈笑间让龙将们失去了最后的底牌。看着眼前不到十人的敌方阵仗,迪纳加的心已沉到了谷底——连续催动的龙魄像是涌到了火山口,却无法喷溅而出的岩浆烈焰,自己和同伴的身躯都在急剧膨胀当中,看上去随时便要爆裂,但没能有一个人成功变异。
“其实这些特意为了魔龙一族研发的小玩意,还是父皇当年留下来的,叫做混沌之球。”暗魔皇很有些感叹地望着一众龙将,道,“你们锋芒太露了,为了部族的长远利益,我不得不把父皇的想法付诸行动......”
这年轻的皇者最后还说了些什么,表达了哪些无奈,已经没人能听清了。
凭着一次再平凡不过的“圣枪穿刺”,帝波尔将扑来的四头恶魔领主变成了漫天的血肉残渣,然后再简简单单地屈膝,起跳,手中的长枪光芒大盛,直刺云端。
天穹之上,一道庞然的,难以形容的金色巨门逐渐现出了轮廓。随着隆隆沉闷的声响,五辆飞马拉着的烈火战车从洞开的门内鱼贯而出,引领着成千上万的白羽天使傲然飞临,嘹亮的圣歌顿时响彻了整个深渊!
※※※
短暂而激烈的博杀之后,赫马森的精神领域里又恢复了宁静。
那些仿佛在季风中残颓了千年的苍茫景物,依旧透着冰冷的灰暗,盘踞沉默着。唯一的一点异色来自于被送入的火种,它已经被强大的对手撕成了更像是粉末的碎片,一团幽蓝光晕正旋绕在周遭,勉强维持着火种的生命力不至彻底溃灭。
“你让我很吃惊,非常吃惊。”大山中央,巨眼伴随着雷霆般的笑声霍然张开,“没想到我赫马森的灵魂分体,居然成了一条不折不扣的狗,真是有意思极了!”
“能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好方法,跟谁合作并不重要。”尽管已处在了消亡边缘,但火种产生的意念波动却还是如冰般冷酷。
“看起来,你已经是他们当中神圣的一员了?
“你的脑袋发霉了吗?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我和光明族也只存在利用和被利用的可能,所以你这种关于立场的推断简直可以说是幼稚。”
“那你身上的光明系能力,难道是自己长出来的?虽然说两种力量的共存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样具有针对性的布局,不会是利用那么简单吧?”赫马森狂笑起来。
火种沉默了片刻,在融来的蓝色光晕中又恢复成完好的人形,身后徐徐展开六翼,“这不是利用,是设计。”
那次初识法偌雅的异界之行,在最后跟魔龙将一起离开的时候,智天使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就已经被他察觉。一颗蕴涵着纯正圣力的种子,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他体内扎根,萌芽,并悄然改变着很多东西。
之后的几次相遇,智天使都或多或少地让他觉得,敌意和善意之间的分界很短,也很微妙。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只是对方在刻意退让。
伐木人的斧头,大厨的刀,渔夫的钓竿,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多大区别。爱惜和保养全都为了更有效地使用,即使上位者眼中的傀儡,也同样是在达成目的之前,有必要被细心擦拭的工具而已。
“真不明白,人类往往都更喜欢把精力投入到勾心斗角中去,而并非自身实力的真正提升。现在的光明族虽然自视为神,但在这个方面,还是没能摆脱最大的劣根性。”望着眼前已被上百次重创,却总能奇迹般恢复的火种形体,赫马森的语气中居然有了一丝感慨,“在你身上动手脚的,是艾哲尔那个臭娘们罢?她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样无限制地靠着光明力量使用聚灵术,你的下场会是神形俱灭?”
“被你吸收,以你为主体的话,对我来说比死亡更难接受。”火种淡淡地回答。
“是这样吗?那没办法了......”风暴的源头在一瞬间就随着对话结束而形成,又一轮存亡之战已展开。
在这个独特的世界里,赫马森无疑就是天地之间最大的主宰,至高的神灵。空有着磅礴力量,却不能将对方直接致于死地的焦躁感,像是条带着光明烙印的狂犬,钻进他意识中的颅腔里左冲右突肆意撕咬。
更让他隐隐不安的地方在于,尽管在很大程度上,是智天使留下的本源力量干扰着融合过程,但这小小的灵魂碎片所展现出来的坚忍强硬,也同样不容忽视。
如果说这是一场抹杀本质,争夺掌控权的战争,那赫马森正遭遇的无疑便是生平仅见的钢铁斗士。灵魂之火受到的狂猛冲击,能够引发的痛苦根本是常人连想都想不出来的,更何况压倒性的力量早就把对战变成了最可怕的凌虐,最残忍的折磨。
没有迟疑,也没有退让,更没有任何软弱的端倪。
那微不足道的火种像是只扑火的飞蛾,一次又一次地被撕裂、侵蚀,再挣扎脱出,缓慢复原。赫马森不记得自己有过任何类似与此的留手记录,但对这个出自本体的特殊敌人,却不得不拼命压制住越来越旺盛的怒火和欲望,唯恐亲手葬送了重生的可能。
圣力的存在让原本打算好的直接吞噬变得毫无可能了,在两个火种融合的瞬间,它绝对会造成一次不大不小却足以致命的爆炸。现在只有把希望放在对手身上,任何精神或意志上暴露的软肋都将打开突破口,之后的清洗步骤会易如反掌。
赫马森已经没多少耐心了,不过信心仍然十足。尽管那火种,或者说那个小子,每一次被活活撕裂开来以后,就算最微小的碎片都坚定得棱角分明无懈可击,但这个进行已久并将一直持续下去的过程,将会漫长痛苦得让一具僵尸想要自杀。
“一定有着什么,是你坚持的理由罢?”再次把对方变成一地的散碎零件后,赫马森禁不住有点好奇。如此顽强甚至顽固的家伙在魔龙一脉里也是罕见,这种恐怖的意志力早就超越了人类的范畴,而更接近于某种无生命体。
“听说黑暗世界最强的战士就是你,那一直以来,你又为了什么而战?”火种的精神波动已经很弱了,但仍然平静得像在傍晚的庭院里和老友聊天。
“我说了,你也未必能懂。就连我的族人,到今天也未必能有几个是真正明白的。”
“我不是你的族人。”
赫马森怔了怔,冷笑道:“我想挑战的不是哪股势力,哪个敌人,而是规则。世上的人很多,强者也不少,可偏偏就是有些先爬到山腰的混蛋企图把路堵死,不再让其他人上来。于是一些在他们眼里能够构成威胁,并且无法收为己用的后起者,就被统称为‘异端’,被大举清除。他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彻底杜绝将来的威胁,牢牢掌控住整个世界了,却没有想过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征战杀戮,人类又怎么可能会进步?平行空间并不止一个,既然野心这么大,又何必龟缩在这里,守着一群连尖角也将被折去的羔羊?”
“我想要的没有你那么多,看的也没那么远。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两个就是我想要生存下去的原因。这狗操的世界会怎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个平凡人,不是王者。说实话,你的抱负让我很钦佩,但这条命,我还是不能给你。来深渊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艾哲尔设下的制约似乎也证明了命运的走向必然会把我带到这里。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想,结局会是怎样最好由我自己来决定。”
“有意思,我几乎快要被你说服了......顺便问一句,你说的那女人,是不是陪你来深渊的那一个?”看着火种在圣力作用下慢慢恢复原状,赫马森却并没有发动侵袭。
“是。”
“你的可人儿,现在正守在我的骸骨附近,恐怕用不了一会,就该对上第一批攻到雷霆崖顶端的敌人了。”赫马森闭上了狰狞无比的独睛,仿佛聆听了一会后,淡淡地补充,“那些家伙里面,光明族所谓的六大主神全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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