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五年,秋,洪荒西北,雷泽向东百里,一处几亩大,名叫风湖的小湖畔。
湖畔稀疏的桑梓林后,是一片开阔的草甸地,成百上千的茅屋、木屋、石屋建在那里,里面裹着兽皮,穿着麻衣往来出入的便是太古人族一脉,风衮族华胥部落的族人。
在众多简陋的房屋中,一间较大的白色石屋,尤为引人瞩目。此刻,这石屋中更是传来一声声女人临产前的痛呼声。
石屋之中,华胥黑发汗湿,玉面憔悴的躺在大炕上,痛呼着。
按照产婆的吩咐,她一声长,一声短的喊着,可是疼痛丝毫未减,仍然强袭着她的神经,痛的她几乎要晕过去了。
“孩子,一纪,十二年了。为娘孕育你已十二年了。你如何还不诞生呢?”大炕上痛呼着的华胥,心中无力的呼喊着。
也许是华胥心底的呼声,唤醒了孩子,或是感动了上天。日头转到中天哪一刻,华胥长达十二载的孕期,总算结束了。她终于生了!
尖叫着,“生了,生了。少族长,生了……”的产婆,突然像被鱼刺扎到了喉管,声音戛然而止,瞠目结舌的瞪着华胥双腿间。
华胥虚弱的喘着气,听着产婆喊“生了,生了”,放松下来,嘴角无力的溢出了一丝浅笑,却根本未注意到产婆那腔怪音,以及她的惊愕表情。
“少族长,孩子……”产婆颤抖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怎么呢?”
华胥感觉有些异样,她此刻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如何看的到她的孩子。
产婆的语气很不一般。华胥奇怪起来,而且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一想到这些,华胥立即挣扎着,偏头去看她的孩子。
一团青光从华胥双腿间瞬息冒出,满屋顿时异香扑鼻。
这时,一青色肉球,滴溜溜圆转如轮,蹦跳弹出,落在地上,而后又弹起在空中。
华胥偏头乍见此景,差点惊晕过去。她怔怔的看着,弹起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的肉球,还未及思考什么。便见那旋转着的肉球,陡然放出绚烂七彩豪光,霎时将整个屋子照的一片祥光瑞气。
祥光光瑞气中,肉球“砰”的裂开。
一个一尺大小,浑身赤裸的婴儿,弯头曲腿,蜷着身子,显出在了空中。
婴而儿见风就长,“呼呼”瞬息间,脑袋、胳膊、身体增长几倍,从半空落到地上的眨眼时间里,已经长成了一个四尺高低,十二三岁大的男孩。
孩子轻轻落在地上,华胥这才回过神来,她正惊奇的不知如何是好,一看孩子身体,又不禁大吃一惊。
孩子肚脐之下,长着一条鲛人似的尾巴。那尾巴之后并无尾鳍,竟赫然是条蛇尾!
华胥被眼前这一幕幕变化,惊得心神颤动,但作为见多识广的部族少族长,以及孩子的母亲,她只好强压惊慌,仔细看着眼前的事情。
孩子方一落地,又听“嗖嗖”几声响,地上肉球爆炸的碎屑,纷纷飞起,全贴在了孩子的蛇尾上。
这时,那条蛇尾青光流转,又猛的爆开。再看时,蛇尾上已长满眩人的青色鳞片,蛇尾末梢也多了鬣(lie)尾似的鬃毛。
前番的连串变化,虽使华胥惊愕,然并未使她慌乱。她既然能接受孩子孕期十二载这件奇事,便知道自己不会生下一个寻常的孩子。
可当她看见孩子的蛇尾,瞬息变成一条青色龙尾,她却再也无法坦然接受了。她不由想起了十二年前,所谓她感孕坏胎的事情。
十二年前,那人在雷泽斩杀青龙时,她违反雷神庙庙规,助那人杀死雷神之子青龙。
不想青龙临死一搏,将龙魂燃烧,给二人种下龙魂诅咒,阴差阳错之下,二人行了敦伦大礼。又因那人身份,以及她当时为雷神圣女,此事不能泄露,故说是感孕怀胎。
如今华胥艰难孕育十二载,才生下二人孩子,这已反常之极。却不想孩子竟长有一条青龙尾巴。此一点,便足以证明龙魂诅咒是种在了无辜孩子身上,而并非他们这对斩杀青龙的父母身上。
华胥一念及此,静静看着无辜的孩子,心中不禁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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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是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惊醒过来的,他迷糊着睁眼去看尖叫之人。这是一位身穿古旧麻衣,头发有些花白的婆婆。
老婆婆尖叫过后,竟然立即跪在地上,神情恐慌,头也不抬,不断对他叩拜连连,喊起“雷神显灵,雷神显灵!”这句话来。
周天见此,有些不可置信,他猛眨了几下眼睛,除了看的更清晰点外,老婆婆仍旧在重复喊那句话。
“看来我并未死去。”周天顾不得老婆婆在做什么,想起了他自身的事情。
他和洪光最后一战,两人身体同时爆炸,那时他正留恋去看灵儿最后一眼,却见她将神龟甲书抛给了他。随后他便被神龟甲书化作的一道清光罩住神魂,飞入了宇宙星空,后来他的神魂与周天星辰容为了一体。
这些周天隐约记得,但如今为何又活了过来?周天有些疑惑。
“莫非我借体重生呢?”他是修道之人,对于仍“活着”这事并不太惊讶,立即心有灵犀。
看看自己孩童大小的手臂,再看看双腿竟是一条长着青鳞的龙尾。大脑尚处在启动状态的周天,不由心中惊呼:“莫非我重生成了妖怪?!”
看过怪模怪样的身体,周天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观察观察他所处的环境,好找些线索,推断推断。
一方十几平大的石屋里,摆着几张精致的木制家具,一个不能开启的天窗,开在高出。
屋里还有一种淡淡的,他熟习的气味。这让周天想起了他的“前世”(权且这么叫吧。)。
周天是古老世家月家的养子,他的真正来历,无人知道,除了他胸口那个自小带着的玉牌写着姓名和出生日期,其他一概无从查找。
成年后,周天感怀出身,想查清身世,曾在他所住的城市,出入多家医院,查询有关他身份的事情。
如今他味到的这种气味,和许多次经过医院产房,或是遇到产妇、婴儿,闻到的气味,极其相似。
这么想着,周天偏头去看。一个精神虚弱,相貌极美的女人,躺在炕上,正盯着他的下肢,面露哀伤,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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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正自心伤孩子代替大人中了龙魂诅咒,又见孩子平淡的接受了奇怪身体,将整个石屋看了个遍,这才回头来看她这母亲。
见孩子回头来看她,华胥立即收住伤心,迎着孩子,轻声唤道:“孩子,来,过来,来娘这里。”
周天听着这声呼唤,尾巴不由自主的摆动,莫名其妙便到了女人面前。
说起来,他前世也不过二十四岁,虽然修真求道,打磨命性,已心硬如铁,但乍然重生,天性中对母爱的依赖,还是表现了出来。
重生后的周天圆脸方颌,鼻子英挺,眉毛飞扬,稚嫩可爱的貌相,隐约可见前世的影子。
华胥看着孩子的相貌,略感欣慰,眼神蓦然触到孩子的眸子,不仅被他乌黑中略带青色的重瞳震慑了!
华胥霎时有些慌乱,她似又想起了什么,立即从脖颈上,摘下一个丝线吊坠,对着周天惶急道:“孩子,来,娘给你带件东西。”
周天自然发现了华胥这一变化,但他无从推断,听得这声呼唤,只好顺从的的低头,乖巧的任华胥在他脖颈上,摆弄那颗珠子。
这是一枚用青丝金线缨络起的滚圆黑珠。珠上无孔,是以用丝线璎珞起来,下面垂有长长的流苏。
拳头大的珠子,显然不适合佩戴在胸前,但华胥将丝线收短,在他脖颈上挂好时,周天却为之一喜。
珠子垂在脖颈下面一寸,晃动幅度不大,碍不到事,也不会睡觉时咯到身体。平时垂在胸前,悬在外面,便如衣服上一件饰物。
华胥给周天带好珠子,嘱咐一声:“这珠子,以后千万莫要摘下来,知道么?”
周天立即点点头应了声:“知道了,娘。”
华胥见孩子落地即语,人也聪明听话,心下高兴,转而又看到孩子的龙尾,不由又心下悲伤,默默留下了眼泪。
周天如何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好亲近的喊了声“娘”,抬起小手,柔柔的为华胥拭起泪来。
华胥见此,停住伤悲,握住孩子的小手,凝视着他,认真的道:“孩子,你日后便叫伏羲吧。这名字,可是为娘想了十年才想好的名字。”
“伏羲?”周天立即双眼瞪得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