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落在一条宽敞但不繁华的街道上的锦苑宾馆,便是新时代俱乐部在成都的落脚点。但是眼下,被俱乐部完全包揽下的四楼已经不象往常那样热闹了,大部分房间都已经空出来。偶尔有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抱着大堆换下来的床单背面从走廊里走过,拖曳到地上的被角就会被厚厚的化纤地毯上的积尘染上一抹灰,挂在服务员手指间的钥匙串也会发出清脆但不悦耳的碰撞声。
高劲松就是被服务员收拾对面房间时开门关门的嘈杂声吵醒的。
他迷瞪着俩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头疼得就象要炸开了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什么地方。
艰难的比赛、教人欢欣鼓舞的平局、两分钟之后传来的噩耗……还有昨天晚上那个已经不知所谓的沉闷晚宴——神色凄惶的孙峻山代表俱乐部说了很多话,面无表情的戴振国也代表教练组说了几句,最后是满脸通红的关铭山代表队员讲话……高劲松不记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打坐下起,他就和外援谢廖沙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直到俩人都喝得趴到桌上。他还咋呼着嗓子唱过一首歌,直到自己泪流满面,再也唱不下去了……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
他忍不住又轻声地哼起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歌。婉转悠长的旋律中,泪水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盈满了他的眼眶,然后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流淌到枕头上。
“别唱了!”有人粗暴地打断了他。
高劲松惊愕地转过脸去,这才发现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魏鸿林坐在沙发里。
魏鸿林并没有看他,只咬着牙狠狠地在烟灰缸里碾着一个快烧到头的烟蒂。他的脸色很难看,灰扑扑地就象才熬夜一般,头发也不象平日里那样拾掇得齐齐整整,而是东翘起一撮西支楞起一簇,下巴颏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清理干净的胡子茬。他撩起眼皮盯着高劲松,嘴角抽动了好几下,才苦涩地说道:“别唱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双手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面颊。
高劲松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良久魏鸿林才说道:“我的机票拿到了。——今天晚上七点四十五分的航班。”
高劲松依然没说话。这很正常。实际上,在昨天下午比赛结束的那一时刻,没能笑到最后的球队就已经算是解散了,所有队员与俱乐部之间的合同也自动终止了,那么什么时候离开都无可厚非。张迟,还有马成,他们连最后一顿饭都没和大家一起吃,回到宾馆里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便拎着行李走了。肯定还有别人在昨天晚上离开了宾馆。现在是魏鸿林,明天,或者后天,就该轮到他高劲松走了。就是不知道,到他离开时,他该去和谁说再见……
待高劲松收拾停当从卫生间里出来时,魏鸿林的床上已经多了一口行李箱,一个瘪瘪的黑色旅行包也撂在枕头上。高劲松瞟了一样旅行包上“武汉雅枫”字样,就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在属于自己的一边壁柜里拽出了一件深蓝色的T恤,搂头罩脸地望身上套。他也有一个差不多的黑色旅行包,但是上面的字样是“新时代”。
魏鸿林把床头的两件衣服塞进旅行包里,顺便把旅行包掉了个个儿,这才说道:“我想去几个大商场转转,顺便买点东西。”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高劲松摇摇头:“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一道了。”昨天晚上的宴会,除罢那些不辞而别的家伙,以及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陈明灿,还有一个人没能到场——主教练郑昌盛终于抵挡不住胃病的煎熬,也被送进了医院。高劲松淡淡地说道:“我想去看看郑指导。”
魏鸿林的脸立刻就红了,赶忙转口说道:“我……我的意思就是这个——咱们先去买点东西,然后一道去医院。”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事。好在他酒量向来不怎么样,因此昨天晚上还算是清醒,偶然间还听到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说起郑昌盛,这个时候正好搬出来为自己遮掩。“我知道郑指导住进了哪家医院——刚才我已经出去打听过了。”
于是俩人就一块儿下了楼梯出了宾馆来到大街上,并且很快就寻到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师傅那家医院的名称之后,出租车就拉着他们汇入了南来北往的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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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鸿林是在晚饭前走的。他走得是如此的匆忙,甚至把属于他的一套球衣球裤遗忘在房间的壁柜里。那是在最后一场比赛前,他求着郑昌盛给他签的字条,专门领回来留作纪念的物事,但是它显然已经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了。不过它又有了新的主人,高劲松很细心地把它们折叠好,稳妥地放进了自己的旅行包里——他已经拿到了回省城的飞机票,眼下正在房间里收拾。
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几件换洗衣服,两套俱乐部发下来的训练比赛服装,还有几本书和精心挑选出来的两盒录象带,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这些东西连带着已经属于他的那套崭新的运动服,也只占了偌大的旅行包里小一半的空间。
高劲松正坐在沙发里闷着头抽烟,一团团白色的烟雾不时地从他鼻子嘴里冒出来。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好几盒录象带。这是他自己翻录的比赛录象,都是些以后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但是他还是要把它们都缴还给俱乐部,再怎么说录象带也是俱乐部的财产,不是他自己掏腰包买来的。当然,他也准备为自己特意留下来的那两盘录象带付钱——假如俱乐部坚持的话。
他又一次想站起来去走廊里看看管资料的俱乐部工作人员回来没有,关铭山却推开了房间门,走了进来。
高劲松赶忙起来为他让座,并且把自己晚饭时在大街上刚买来的烟给他递上一根,还顺手为他点燃了火。
直到烧掉半截烟,进门后就一声不吭的关铭山才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中午。”高劲松低垂着眼皮说道,很不老练地把手里的烟卷在烟缸上方弹了弹——倒有一大半的烟灰都洒落到了烟缸外。他知道关铭山为什么问他这个事,因为这层楼里只剩他们两个球员了,要是自己再拍拍屁股一走,那关铭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是这件事他实在是爱莫能助,谁让关铭山要答应自己老婆到四川来旅游哩——在她来成都之前,关铭山只能先一个人在这鬼地方煎熬着……
关铭山半天没吱声,末了他说道:“要不,你和我们一块儿去九寨沟?从九寨沟回来咱们就去峨眉山,再去乐山看大佛……费用都算在我头上。”
高劲松没言语。九寨沟?峨眉山?乐山大佛?他在肚子里冷笑一声。要是球队冲上了甲B,别说关铭山掏钱请他去玩一圈,就算他掏钱请关铭山两口子把四川的名胜古迹都逛悠一遍,那又能算什么?可球队没能晋级甲B,他连些许的旅游心思都没有。他现在恨不能象张迟马成那样,赶紧离开这块肮脏的土地,有多远就跑多远,直到那两场比赛让人愤怒教人落泪的艰难比赛从记忆里渐渐消逝时,他或者才会再走近这座城市,希望那个时候雨水已经把这个城市洗涤干净了……高劲松已经因为成都伊普森的卑劣行径而迁怒到这座闻名遐迩的古城,甚至包括这座城市里的人,晚饭时他甚至为一点小事而和餐厅的服务员吵了一架,要不是关铭山拦着,他或者还会和几个服务员干上一架。
关铭山也察觉到自己的建议不是时候,他很明智地闭上了嘴,但是很快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再次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可他实在是忍受不住弥漫在房间里的安静和沉闷,哪怕高劲松和他吵上一架哩,也要比两个人枯坐着抽闷烟好。
“还没想过。”高劲松依旧低垂着眼帘。“我想先回家去看看,然后……”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下。“然后再说吧。”他撩起眼皮瞟了关铭山一眼,唆着嘴唇没说话。从昨天比赛结束到现在,前后已经有好几个人找他讨要了联系电话,虽然他们都说得躲躲闪闪言辞闪烁,理由也牵强附会,而且有一点他们说得很明白,这电话必须是随时随地就能找到他。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高劲松把大姐家里新装的电话告诉给他们,也把刚刚买下来的那间干洗店的电话留给了他们,并且保证,一旦回到省城,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去给自己买个全国联网的传呼机,然后立刻把传呼机的号码告知他们。
关铭山又从烟盒里摸了一支烟,并且为自己点上火,吱吱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俱乐部……孙总……孙峻山还没找过你?”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他接连几次掉换措辞而变得支离破碎,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也随着措辞的变换而变得模糊含混。
高劲松奇怪地看了关铭山一眼。在他的印象里,关铭山从来就不是这种躲躲藏藏的性格,他对所有他不满意的人和事都骂骂咧咧,而且说话做事也不大注意周围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高劲松一哂说道:“他没找过我。他找我做什么?”联赛里最大的遗憾是球队功亏一篑,而另一桩让高劲松挂念的事情就是迄今为止俱乐部还没找他谈过话。这倒不是说他希望明年继续留在新时代,而是这种谈话往往代表着俱乐部对一个队员的信任和重视,它是对队员表现的一种肯定。从这个意义来说,高劲松觉得过去的四个多月里经历的是一个彻底失败的联赛,不仅仅是球队的失败,更是他个人的失败,即使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俱乐部并没有认可他。他唯一的收获就是钱。他挣到了他从来都没敢想象的钱。这些钱不仅能让他的大姐拥有了她自己的新家和完全属于她的店铺,而且也能让他考虑是不是在省城买下一套不错的房子为将来作点打算。至于二姐的学业,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了,他已经给她汇去了三万块,她可以用这些钱来摆脱长期以来困扰她的许多问题。当然,他还获得了友谊,但是现在看来这种友谊还不是那么牢靠——很难想象在四个月的短暂时间里建立的友谊能持续多长时间,而且维系这种友谊的桥梁眼下已经不存在了。
关铭山不说话了。他意识到他和高劲松的处境完全是两码事。他已经三十一岁了,他自己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状况和竞技状态正在走下坡路,所以孙峻山代表俱乐部找他谈话并且挽留他时,他立刻便应承下来——他期望的东西并不多,只想寻一个稳妥的地方再安稳地踢上两年球挣上两年钱,仅此而已。而高劲松才多大?二十一,还是二十二?他的好日子还远远没有到来哩。为什么直到现在孙峻山还不找他谈话?因为谈了也是白谈!高劲松绝对不会象自己这样只思量着一份安生日子,乙级联赛绝对不会是他的归宿!他向往的是甲B联赛,是甲A联赛,是更广阔的天地和更耀眼的舞台……他也有这份能耐!
关铭山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想了想,就说道:“我在联赛里还认识一些人,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他们替你说项。”他没说他提到的“联赛”是哪一级联赛,他知道高劲松一定会明白,这“联赛”肯定不会是他们刚刚经历过的乙级联赛,假如高劲松只想在乙级联赛里找碗饭吃,这根本就用不着他来帮忙。
“行。”高劲松不置可否地说道。他站起来,从旅行包里掏出笔记本,随便翻到一张空白页面,飞快地写下两个电话号码,然后把这张纸撕下来递给关铭山。对这种事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可他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事实上,他完全是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去对待这种热情的。假如他真有什么期待的话,他倒是更希望已经率队跻身甲B的尤慎能兑现当初的诺言,把他招揽进长沙沁园——至少尤慎了解他,而且传言长沙沁园的阵容马上就会有一次大变动,好些主力都会出走,这样他便很容易争取到一个主力的位置……
关铭山郑重地把那张纸折好塞进自己的钱夹里,然后他问道:“这电话是不是随时都能找到你?”
“最近一段时间是这样,晚些时候就很难说了。”高劲松委婉地说道。
关铭山点点头。这一点他能理解,而且他也了解一些情况,他在郑州的朋友就曾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询问过高劲松的情况,并且希望他能出面为河南亚星俱乐部说合这桩事。只是他还没寻到机会同高劲松譬说,郑州那边就莫名其妙地没了下文。对这事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觉得河南亚星真是不识货——好球员不好找,一个出色的中场球员更是难得,何况这个球员不单年轻,还不需要俱乐部掏一分钱的转会费,这几乎就是和天上掉馅饼一样的美事了!更遑论这个队员不仅可以作中锋,甚至可以作中卫,即便是打上灯笼,只怕也再撞不上这样的好运道……当然,因为年初河南亚星拒绝了他,因此上他绝对不会去提醒他们。事实上他甚至准备着看河南人的笑话哩。他相信,亚星俱乐部总有一天会为这事而后悔得锤胸顿足呼天跄地——他们竟然和一个这样唾手可得的家伙失之交臂!
沉浸在自己幻想中戏剧场面里的关铭山并没有注意到又有人走进了这个房间,直到这人开口说话,他才反应过来。
“你们都还没走?”一脸疲惫的孙峻山坐在高劲松特意让出来的沙发里,顺手把烟散给两个队员。高劲松没接,只是朝总经理笑着摇摇头。他抽烟只是为了让自己打发掉难熬的时光,可不想真正沾染上这个坏毛病。关铭山接了烟,并且为总经理点上了火,然后他又给自己点上,便说道:“小高明天中午才走。我老婆才请好假,最快也得后天晚上才能到……”
孙峻山转头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高劲松,挤出一抹笑容问:“你怎么不想在这里多玩几天?这座城市里也有不少的好去处,象杜甫草堂、武侯祠,还有道教名胜青城山、北郊的大熊猫基地也值得一去。”至于这些地方到底是怎么个“值得一去”,孙峻山也是两眼一抹黑。他间天就在城里跑来跑去,却连这些地方的大门是个什么样都没留意过。他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简直就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哪里还顾得上在这些地方挥洒时光?不过他还是尽力地撺掇两个队员去逛一逛看一看,并且挖空心思地给这些名胜古迹脸上贴金,他甚至很慷慨地表示,俱乐部会负担他们的一切费用,不单是他们在市区里的吃食住宿,即使他们去九寨沟峨眉山山这些地方,费用也可以找俱乐部报销。
他的这番允诺并没有提起两个队员对旅游的兴致,恰恰相反,高劲松和关铭山立刻就变得狐疑起来。他们和俱乐部的合同已经终止了,即使是应承明年继续为俱乐部效力的关铭山,眼下也没和俱乐部签订新合同,这就是说,他们和俱乐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么孙峻山花这么大力气鼓捣他们去旅游做什么?他们可不认为孙峻山会自己掏腰包来承担俩人的花消。而且,这个时候孙峻山应该有一堆事情要他去处理,单单怎么和俱乐部背后的股东们譬说球队功亏一篑的原由,就能教他焦头烂额——他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大谈什么杜甫草堂的文化沉淀还有武侯祠里两幅对联的深远意境,并且一力鼓动两个俱乐部前队员去旅游,还口口声声地应承什么俱乐部报销所有费用?俱乐部凭什么开销这些费用?
没有得到响应的孙峻山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力气和兴致。他停下了话,把烟探在烟缸那平滑的边沿上,慢慢地、轻轻地蹭掉烟头上的灰烬,只留下那个一明一暗闪烁着殷红色的光亮。
“我明天下午要去广州。”孙峻山唆着嘴唇,半晌才悠悠地说道。
高劲松和关铭山疑惑地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没明白孙峻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准备收购一家甲B俱乐部。”孙峻山没提这到底是哪家俱乐部,但是高劲松和关铭山都知道他所说的对象是谁,这家在广州注册的甲B俱乐部最近一直嘈嘈着要转卖,与足球相关的几份报纸上隔三岔五就能看见关于这事的最新报导。不过,前两天的报纸上不是才说它已经被一家神秘的南京公司收购了吗?
孙峻山的话打消了两个人的疑惑:“他们还没签合同。我们今天上午提出的价钱比南京高。”他扫了两个队员一眼,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他接下来还需不需要对两个队员透露更多的消息。这个问题他很快就有了答案,于是接着说道,“集团公司对这事志在必得。”他甚至用一句很强烈的措辞来表达俱乐部对这次收购的渴望:“不计代价!”
高劲松和关铭山又对望了一眼。这一次,他们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兴奋和激动。俩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把心里的疑问抛向了孙峻山。
高劲松着急地问:“孙总,咱们能成功吗?”
而关铭山却问:“孙总,你怎么把这事告诉我们?”
“难度不小,但是希望很大。”孙峻山先回答了高劲松的问题。他笑着搓搓手,然后使劲地揉搓着自己一阵阵发木的脸颊。疲惫和困顿时时刻刻骚扰着他,即使是坐在这里和两个他所看重的队员进行一次非常重要的谈话,他也觉得眼皮在不由自主地往一起合拢——这软乎乎的沙发实在太容易教人发困了,两天一夜里的时间他几乎就没合过眼。球队失利之后不久,他就想起了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桩甲B收购事件,昨天晚上他打了一夜的电话,在电话里和人详细探讨了收购的方方面面,今天上午一到上班时间,他就很慎重地给那家甲B俱乐部发了份传真。对方的回应很积极,立刻就邀约他去广州面对面地洽谈。他收到对方的传真时已经是晌午了,在向俱乐部大股东汇报了这事并且就一些具体的细节商量出办法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医院探望郑昌盛——无论是整体收购还是仅仅购买一个甲B的资格,新的球队都需要一个既能让他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主教练,而郑昌盛无疑就是最理想的主教练人选,郑指导的执教能力、在队员里的威信以及他们俩人之间的默契,都是从今年联赛里的风风雨雨中磨砺出来的,他信得过他!可惜的是郑昌盛并没有马上答复他,而是以胃病发作作为理由,委婉地把这事向后推了推。不过这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回过头他就来找关铭山,当然,还有高劲松。要是张迟和马成不那么快地离开,他同样会找上他们,他们几个再加上陈明灿,明年球队征战甲B的基本框架就已经有了大致模样……最让他惋惜的是魏鸿林,但是他总不能阻拦着魏鸿林回武汉雅枫去踢甲A吧。
“要是我连你们都信不过,我还能信任谁?”这是孙峻山给关铭山的答案。关铭山立刻咧开大嘴开心地笑起来,并且很不好意思地在头上抓挠了好几下。
高劲松也陪着他们笑了起来。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头的疑惑:“孙总,为什么你把那么多人找去谈过话,却一直没找我?”这个疑问已经困扰他很多天了,要是不趁这个机会鼓起勇气刨问个清楚,他也许就会把它深埋在心里。
孙峻山挥挥手,似乎这事压根就不值当得说道:“你是我从那家屁点大的商场里捞出来的,你不跟着我,还能跟着谁?我从早到晚大事小情那么多,哪里还能寻出工夫来和你拉扯些不顶事的废话?”他这话里半是虚情半是真意。三个月的联赛下来高劲松已经踢打出一些名声,别家俱乐部朝他抛媚眼丢绣球的事孙峻山也有所耳闻,除非俱乐部真能有些大动作,比如明年征战甲B联赛,否则的话,俱乐部绝留不下这个年轻队员。孙峻山甚至都没想过用经济的手段来吸引高劲松留下——和关铭山他们这种职业生涯已经快到尽头的老队员相比,年轻的高劲松还有理想和抱负,他能掏出两万挽留高劲松,别的俱乐部就一定能掏出三万来引诱他,他孙峻山才不会去做这种白费力气的傻事哩。看见没,他一说到俱乐部明年很有可能踢甲B联赛,高劲松立刻就问“咱们能成功吗?”。“咱们”是谁?“咱们”当然指的是就是他高劲松和俱乐部,他已经把自己和俱乐部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待高劲松的激动劲过去,孙峻山这才又说道:“这个消息你们俩人知道就好,先不要往外传扬。”两个被总经理看作心腹的队员立刻使劲地点头。他们才不会到处去说哩!再说,眼下他们就算想传扬也不知道该和谁说,空荡荡的楼层里就剩他们两个队员了。“你们的合同也不能马上就签下,即使收购成功了——这事不会有太多的波折,广州方面已经认可了我们的报价,只是有些细节需要面对面磋商——新的俱乐部会以什么名字注册也是一个问题。”两个队员又是一起点头。是啊,这“新时代”仨字确实不够响亮,而且看上去完全就象个广告公司的名字,或者象某个希望靠着这空泛乏味的字眼来赚取人们注意力的写字楼,俱乐部用它作自己的名称,确实是有些不明智。你瞧瞧人家甲A那些豪门和甲B里那些列强,哪一个的名字不是响响亮亮,哪一个的名字不是朗朗上口,即使是冲上甲B的长沙沁园和青岛双喜,他们也未必没沾名字的光——要不,起个名字中不中洋不洋的成都伊普森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就能跌到在自家门口那块烂泥塘里了?
关铭山这一番说辞让高劲松和孙峻山都不禁莞尔。
“合同虽然一时半会儿还签不下,但是你们心里都要有数,回家休假的这段时间里也时刻关注着报纸上的新闻。”孙峻山摸出了自己的电话簿,记下了俩人的联系办法。“俱乐部里有你的电话,但是没有你的,”这话是对高劲松说的,“你回了省城,就马上去置办一个传呼,要是能买部手机那就最好不过——*留着,别开抬头,待俱乐部重新注册下来,回头我教财务给你报销。”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厚此薄彼的意思,就换了话题,“你们俩,还有陈明灿,都是俱乐部明年的主力,——假如张迟和马成愿意回来的话,我们也欢迎。咱们再一起在甲B里创造个小小的奇迹,就象咱们在今年的乙级联赛里干过的这样!我敢保证,明年再不会有上不了天就一定会入地的事情发生了!”
高劲松和关铭山一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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