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比赛轮空,四连胜的新时代终于迎来了一个长达八天的喘息机会,为了让那些体力已经透支的老队员能有充裕的休整时间,郑昌盛和孙峻山商量之后,很大度地给球队放了四天假,并且允许队员们可以利用这四天假期回家探亲,来回的各项旅途费用都可以来找俱乐部报销。不过俱乐部眼下的情势很乐观,未来的前景很美好,球员们都不愿意把这难得的假期浪费在回家探亲的旅途颠簸上,所以没人有兴致回家。于是在那晚上的庆功宴上,人人都在拼命地灌别人酒,个个都被别人拼命地灌酒。高劲松只记得最后他和三个关铭山碰了碰杯,就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宿舍里自己的床上。
屋子里开着空调,凉飕飕的。浑浊的空气里混杂着一股子难闻的酒味。窗帘布也没掩上,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了这个房间。他的室友张迟没在屋子里,从他那归置得整整齐齐的枕头被褥还有搁在床上那几件洗好叠好的衣服来看,这个浪荡子多半又是一夜未归。
他坐在床边,一面用脚在地上划拉着拖鞋,一面使劲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神智还有点恍惚。他努力地回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到底是怎么样回来的。
可他几乎记不起在自己醉酒之后都发生过什么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些很零散的记忆。晃动的人影、大声的说笑、拽着自己胳膊的几只手,还有就是自己象死狗一样在地上楼梯上走廊里拖来拖去的两只软绵绵的脚。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送他回来的人似乎是关铭山,还有那个把场上位置让给他的后腰魏鸿林。
他挠着短短的平头笑起来。后腰魏鸿林有一口浓重的武汉口音,他总喜欢把“日本”念作“尔本”,在高劲松刚来队里那会儿,每当听见魏鸿林说话,他就觉得很好笑。
他踢趿着拖鞋站起来,在桌上找到了空调控制器,先让工作了一晚上的空调停息下来,然后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热烘烘的空气夹带着泥土和花草树木的清新气息立刻扑面而来,暖融融地把他包裹了起来。他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并且晃了晃酸痛的颈项。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目眩的感觉,肚子里也空落落地很难受。
昨天晚上他光顾着喝酒,几乎就没往肚子里填塞什么吃食,这会子肚子已经在朝他提抗议了。
他望了望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不过要是他动作快的话,也许还能赶上俱乐部小食堂的午饭。虽然球队放了假,可俱乐部的员工还在照常上班,他们也得吃饭啊。当然他也可以出去吃这顿午饭,他眼下的收入完全能让他在这城里各个高档饭店餐馆里随意点上几样好菜肴,然后美美地吃上一顿。可他还没这样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再说他也确实舍不得,要是放在半个月前,他一个人吃那样一顿饭的花销能让大姐一家四口过上一个月的好日子了。
但是大姐一家人现在就不用过那种紧巴巴的日子了。他已经给家里寄了两次钱,赢下第一场比赛的第二天上午,他就把分得的奖金还有前三场比赛的出场费连带着那笔黑钱,一股脑都给大姐寄了回去,结果第二场比赛的头天晚上,收到汇款单的大姐就战战兢兢地给他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犯官司吃枪子的事——不然怎么可能一次就给家里寄那么多钱?她是被汇款单上那笔巨额数字给吓坏了,根本就不敢去邮局取那笔钱……同青岛双喜的比赛结束,他又给家里寄回去一大笔钱。按他知道的房价,这笔钱能让大姐一家在县城里买下一套不错的大房子,假如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买到一套已经装修过的象样的二手房,这样就可以节约一笔钱,同时他们一家就能彻底告别那间二三十个平方米的单位老宿舍——他的外甥和外甥女都读小学三年级了,也该分房睡了。
他也给二姐汇过一次钱,他把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都给了在广州读书的二姐。二姐收到钱之后也给他来了电话。很明显,她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从大姐那里得知了这些钱的来历,所以她倒不象大姐那样慌乱惶恐得就象天要掉下来一般,只是很好奇地问他,踢球这营生什么时候就变得这样金光闪耀了,并且饶有兴趣地打听了他们俱乐部里的许多事情……
他发现自己多半是赶不上俱乐部食堂的午饭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酒味和别的让人作呕的气息不说,他还得先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大姐眼下还缺钱不。他常年累月不在家,根本就不清楚前两年家里为给直肠癌晚期的父亲治病,到底带了多少帐,也不知道大姐因为二姐读书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钱。他也不敢问,因为那时候他根本拿不出钱来,没法分担大姐和姐夫肩膀上的担子。但是现在他的条件好了,自然要由他来填补上这些亏空。
他看了看房间里的电话,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整理个人卫生。家里没装电话,打电话回去得让门房大爷站在院子里喊大姐下来接;再说现在是中午,家里多半也没人。也许应该把电话打大姐帮了两年工的干洗店里去。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店里人多嘴杂,怕是很难说清楚。早知道就该让大姐把这个店铺盘下来了,这样平时有个急事也好支应商量。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主意让他心头一跳。对啊,为什么不能让大姐把那个干洗店盘下来呢?上个月姐弟俩在电话里说话时,她还顺口提到过她可能在那里干不长久了,因为那家干洗店的老板一段时间以来到处找人想转让店铺哩。他记得自己当时在安慰大姐不要着急的同时,还随口问过价钱,好象是要一万八。他不知道这价钱合适不,不过姐姐在那里干了那么久,她应该很清楚价钱。要是她愿意,完全可以把这家干洗店给盘下来。他仔细回想着大姐对干洗店种种情况的只言片语,盘算了一下,刨去房租水电人工等杂费,一个月也能有一两千块的进项——对县城里普通人家来说,这样的收入算是很让人满意的了。
他几乎想立刻给大姐挂个电话,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可惜他总不能让大姐在干洗店的电话里同他商量这种事情吧。
看来这事还是得等到晚上。他拿定主意,晚上就把这事同大姐好好说说,同时让她尽快找到合适的新房子搬过去,再在家里装一部电话,不然以后有急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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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之后,我们才看见高劲松和那个“勇敢的”后腰魏鸿林一起出现在温惠大酒店附四楼的底楼过厅里,一面说说笑笑地拉着闲话,一面等待着什么。
比高劲松矮上半头的魏鸿林,正在用他那地道的武汉话给高劲松起劲譬说着昨天晚上的事:“……亏得关铭山除了喝两口之外别的一样都不喜好,不然我一个人可拖拽不动你。好家伙,你可够沉的,上楼梯时老关也来了酒意,那一晃悠差点闪着我。”说着话,他就扭头去瞧楼梯,“怎么老关还不下来?”又望了望手表,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出租车还没来呀?”
高劲松出门想找地方解决午饭问题时,正好碰到也是刚刚起来的魏鸿林,两人又从服务员那里知晓关铭山还没起床,就去敲了关铭山的门。按魏鸿林的话来说,这是“关铭山的狼尾巴都那么大了,吃他一顿有什么?况且你还替他出了那么一口恶气,他要是不请你,他的良心怎么过得去?咱们这是为他好!”
被他俩从被卧里拉出来的关铭山还没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稀哩糊涂地答应了请这顿中午饭,并且还很豪气地说:“想去哪里吃都行!——求求你们,让我再睡一会儿,成不?”
当然不成。
看着关铭山被折腾得是不可能再睡了,魏鸿林才用房间里的电话通知酒店大堂,让他们喊辆出租车过来,然后拍着卫生间的门,告诉关铭山赶紧拾掇齐整到楼下集合,并且大声警告他,他要是敢翻窗户逃走不请这顿饭,就等着去法院门口的告示栏里看自己的照片吧。
高劲松被魏鸿林这一套接一套的玩笑话给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出租车来了,关铭山也收拾停当下来了,三个人便钻进了出租车,一溜烟地奔向繁华的市区。
“去哪里吃?想好地方没有?”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关铭山问。
魏鸿林立刻拽过旁边的高劲松,一本正经地说道:“地头蛇说!”
高劲松登时张口结舌说不话来。他倒是记得几处在省城里大名鼎鼎的好饭庄好餐厅,可这些地方俱乐部开庆功宴时已经都去过了,还有一处就在他们去体育场的路上,可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交通银行的分行了,其余的地方他只听说过名字,从来没进去过,人家的招牌菜和拿手本事他一样都不知晓。
好在司机师傅替他解了围,并且很热情地为他们这些外乡人介绍了好些吃饭地方。
高劲松有些惊讶,师傅说的这些地方都是很有名气的餐馆,当然吃顿饭的费用也不可能低到哪里去。他怎么就不问问他的乘客们掏得起这个价钱吗?
关铭山说:“师傅,你可别死鱼烂虾米地乱介绍一气……”
师傅从车的后视镜里瞄了瞄高劲松身上那件运动衫,笑着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来咱们这里参加乙级联赛的球员。这些天城里到处都是你们这样的球员,我都拉过好几回了。”
看来没多少人关注的乙级联赛还是为这个城市带来了一些影响,至少出租车司机就很喜欢这些没事喜欢到处乱窜的球员们。
师傅利索地把车拐上宽敞热闹的绕城公路,又说道:“你们刚才上车的温惠大酒店我也来过,有个广东口音的家伙还在我车上吐得一塌糊涂。”
广东口音的家伙?那肯定是陈明灿,队上就他一个广东人,而且有一晚上他喝醉了酒,就在楼下叽里呱啦地用他那破嗓子嚎了很长时间的粤语歌,直到被人拖进宿舍时,他都还在可着劲地折腾。
“有没有什么地方的吃食很有特色?”关铭山问。
“青蛙肉,你们能吃不?”师傅问道。见几个人都没反对,他就继续说道,“北门外有个好去处,青蛙肉是一绝,而且附近还有不少好玩地方,既安全又方便……”师傅神情暧昧地笑了笑。以前坐他车的球员里就有人直截了当地问这事,所以这一回他不等三个人说话,就先提了出来。从这里去北门几乎就是穿城而过,他也乐得多挣几个辛苦钱。
三个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一个或者几个这样的“好去处”,队上几个浪荡鬼早就把这些事打听得一清二楚,并且都踩过点,还经常绘声绘色地交流各自的经验和收获。象张迟马成还有陈明灿这些家伙,他们聊说这种事时根本就不会避讳什么,并且还经常拉帮结伙明火执仗地找俱乐部要车。
“那,咱们就去吃青蛙肉?”关铭山咽了口唾沫,问自己的两个同伴。看见他们俩都不反对,于是他兴奋地对司机说,“开快点,师傅。”
“我在那边认识几个熟的老板,他们时常有新来的小姐,可以帮你们打个电话。”师傅明显误会了关铭山那跃跃欲试的表情,还在热情地为自己的熟人招揽生意,“他们那里有包间,也有单独的院落,房间里有空调也有热水,比着大宾馆也不差什么——而且小姐多,还听话,价钱也公道。这个时候去可以随便挑选……”
“先吃饭,其余的罢了再说。”关铭山打断了师傅的话,让司机为自己捞几个好处费的心思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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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了饭也没怎么说。
又喝得满脸通红的关铭山打着酒嗝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去接着睡他的觉,魏鸿林和高劲松在饭桌上就已经说好,他们一道进城去买东西。魏鸿林是想给自己买两件象样点的衣服裤子,而高劲松呢?他对衣服的需求应该比魏鸿林还要迫切,他再穿成这样出去不仅是寒酸,简直就是和他如今的身份不符……
他们俩也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省城里最大的商场,然后又根据商场底楼的导购示意图直奔四楼男装部,并且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卖夏装的柜台。
他们之所以选这家柜台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是他们出了自动电梯之后看见的第一家男装专柜,至于这个叫“雅枫”的品牌,两人都没在意。
“欢迎光临!”正偎在柜台两边嘀咕着悄悄话的两个女子先是一起大声却不怎么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很快地走过来询问他们需要买点什么,然后突然就很热情地为他们介绍各种款式的衣服裤子,并且热心地为他们挑选合适的颜色式样能搭配起来的衣服和裤子。看到这一幕我们不禁笑起来,熟练的售货员总是能很快地分辨出哪些人是她们真正的顾客,哪些人是潜在的买主,而哪些人只是随意乱逛悠的闲人啊。
售货员的热情让两个男人有点吃不消。魏鸿林还好一些,在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只再买了条领带和个漂亮的领带夹之后便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售货员在那里摆弄高劲松,并且很起劲地对高劲松指指点点。可怜的高劲松,他从来就没在这种大商场里买过东西,被两个女子拿着衣服裤子在他身上来回比划,更是让他燥得一头是汗。
“这裤子不好,腰围肯定不合适。你先量下他的腰围再给他选条合适的。”魏鸿林兴致很高地为两个售货员支招。
“这衬衣不好,颜色太浅了,反差太大,换一件。——别绷着脸,又不是现在就教你还钱,你哭丧个什么劲?来,对我笑一个。”后一句却是对高劲松说的。
为了尽快地结束这场折磨,高劲松买了两件T恤两条裤子再加两件衬衣,然后焕然一新地站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
“严肃点!这是在试衣服啦!”魏鸿林大声呵斥着两个笑得快直不起腰的售货员,这让她们笑得更厉害,一个女子已经捂着肚子蹲到地上哎哟哎哟直嗔唤。
高劲松满意地转过身,让魏鸿林掏钱结帐。
“你竟然没带钱?”魏鸿林一脸惊诧地问道。他马上告诉两个同样惊诧的女子,“你们看好他,千万别教他跑了,我这就回去拿钱来赎人。”他一面说,一面摸出了钱包,让她们开单子,并且又买了一个很漂亮的钱夹。
“把它塞满了然后还给我。”他把钱夹给了高劲松。
他们走的时候,高劲松还特意朝其中一个售货员说了声再见。他已经认出来了,这女子就是他的债务人姜丽虹的亲戚,那个说话声音标准得就象广播里播音员一样的姜雁。
姜雁这时才惊讶地反应过来,那个瘦削的高个子年轻人就是姜丽虹一直在找寻的人呀。高劲松,她立刻便记起了他的名字。他从那个出租屋搬走之后的最初半个月,姜丽虹几乎天天都要提到他,并且不停地恳求她为她出主意,怎么样才能找到他。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劝慰姜丽虹,在这个人口上百万的大都市里,想找一个除了名字几乎什么都没留下的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而且找到他之后又能怎么样?她能立刻就还上那五千块钱吗?或者又能拿出什么能够抵偿这笔钱的东西吗?她什么都没有,除了她的人,可人又能值几个钱呢?姜雁自己都承认,她这样说确实很残忍,但是她又不能不这样说,因为她得打消朋友心头的那点妄想,不然的话,兴许她会为了这个妄想而遭更多的罪。
凡事都先从坏处作打算的姜雁已经知道,高劲松把钱借给姜丽虹绝对没抱什么坏心眼,但是她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就会那样相信另外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且就她的了解,这两个人多半还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来往。这就更让她困惑,高劲松这样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他这样做到底图个什么?
她最终也没能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合理解释。除了感慨姜丽虹的运气之外,她就只能赞叹高劲松的古道热肠。她甚至都有些羡慕和嫉妒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自己就没能遇见这样的好男人呢?
“也许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他本来就是!”姜雁每次这样说都会受到姜丽虹的反驳。她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当着她的面诋毁高劲松,连怀疑都不行。
随着日子安静平淡地流淌过去,渐渐地,曾经有过某种期盼的姜丽虹也不再对高劲松重新出现抱有什么幻想了。偶尔两个好朋友也会在闷热无法入睡的夜晚再说到这个蓦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大个子男人,猜测着他的去向,一起回想着那个夜晚里发生的事,并且肆意地为它添加着各种想象的情节,让它真正变成一个离奇的故事。她们俩都会被这些虚构的情节逗得咯咯笑。但是姜雁知道,每当她们谈论起这事,姜丽虹就很难入睡,有几次,她还看见她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阳台……
俩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谈起高劲松了。
姜雁并不是那件事情的直接参与者,对她这个旁观者来说,高劲松的去向不值得她关注。她自己的事都操心不过来哩,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啊。何况她们每天都在为改变自己的生活而努力工作,一天下来,两脚都站得近乎麻木,有时累得连话都不想说,随便弄点吃食就得赶紧休息——在最累的时候她们甚至都吃不下什么东西。要不是互相之间能有个照应,她们可能早就累倒了。
累,这是她们相互间谈话中频率出现最高的词,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让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单位里人事调动的任何一点风言风语就能让她们提心吊胆好多天,对她们这种既没文凭又没特长还没有根基的女孩子来说,找到一份固定的体面工作实在是太难了,她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紧紧抱住它,生怕自己的一个闪失就让它摔得粉碎。
哎,对她们这种农村里出来的女孩子来说,万花筒一般缤纷绚丽的都市生活就是她们实现自己梦想的地方,可来到这里之后,她们才会渐渐地意识到,这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漩涡更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梦想统统碾得粉碎……
“你怎么了?”同事伸出手来在走神的姜雁面前晃了晃。
“啊?”姜雁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强自对同事笑了笑,说,“没事,昨天晚上没休息好,有点打瞌睡。”
同事狐疑地看了她两眼,没再说什么。
“他们呢?”
“谁呀?”
“刚才那两个买衣服的。”
“走了啊。”同事很疑惑地看着她。“买完东西就走了。那个高个小伙子还专门和你打招呼哩,你都不理人家。你不去柜台上找找,看他有没有给你留电话号码什么的?”
姜雁没理会同事的玩笑话。她匆匆丢下一句“我有点事,去去就来”,就急忙追下楼去。三楼没有人,她去了二楼;二楼也没看见高劲松的影子,她便下到一楼。她一直撵到商场大门口,还站在台阶上焦急地到处张望,可除了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哪里还能看到高劲松的影子?
这下可怎么办?她该怎么和姜丽虹说这事呢?
最后她拿定了主意,决定先不把这个事告诉姜丽虹。
她觉得,遭遇到这种事情时,淡忘它们远比记住它们更重要,这是为了姜丽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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