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竣和贺云芳骑马并列而行,王梓竣探问她知道不知道那条出关小道,贺云芳摇头说只有父亲和吴鹏知道,她也是天黑时走过,七拐八拐并不记路。王梓竣略感遗憾,沉默少语,贺云芳却兴致高昂,跟王梓竣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王梓竣这才知道,贺云芳不是贺老黑的亲生子,是贺老黑的养女,据贺老黑说,当年在黑山附近盘踞时,有次他去城里踩点,返回时发现了遗弃在路旁的贺云芳,本不想管,但刚要走时,贺云芳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路人见状以为是贺老黑遗弃的孩子,纷纷谴责他,要将他拉去见官,贺老黑恐惊动官府,于是就拾起孩子,想找偏僻的地方扔掉,但是孩子始终啼哭不止,一摸小脸才发觉额头滚烫,便动了恻隐之心,找了个郎中诊治。这一来二去耽误了回山的时间,贺老黑对郎中谎称回家取钱,溜回了山寨。没成想,刚进山正赶上官军偷袭营寨,山寨里的土匪全被包围,一场恶仗下来,非死即伤,只有他侥幸逃脱。贺老黑捡了条命,便认定小云芳是他的福星,连夜赶回郎中家,将小云芳带到身边。
王梓竣听着这离奇的故事,不禁问道:“大当家没有亲生的子嗣吗?”
贺云芳感叹道:“听父亲说,他年轻时父母双亡,饥荒时吃不上饭,无奈之下落草为寇,也曾娶妻,但新婚不久忽遇官兵围剿,妻子不幸被官军所杀,自己也深受重伤,便一直未娶……父亲不容易,也是多灾多难的可怜人……”说到这,贺云芳猛然想起王梓竣的身世,王梓竣父母被官家逼死,岂不是更可怜?忙收住话语,转移话题:“梓竣,父亲说你是有志向的人,你能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可怜人?王梓竣有些鄙夷,贺老黑杀人越货,绑票勒索竟被贺云芳称作可怜人,想想好笑,再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暗叹自己才是可怜人!但是郑师傅说过,男人可以被人恨、被人骂,但决不能被人可怜。若是被女人可怜,那更是一大羞事。贺云芳问起志向,心中顿生豪情,马鞭遥指山海关的方向,说道:“马踏京城,纵横中原,率虎狼之师,扫天下诸侯,复我朱氏江山!”
贺云芳听得似懂非懂,问道:“你是要做皇帝?看来父亲还是低估了你,可是,为什么是朱氏江山呢?”
王梓竣笑而不答,抬头见月亮还未落下,朝阳已然升起,日月同映,天际辽阔,心情为之一振。
又行了几里路,在前面探路的赵二杆子骑着马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对王梓竣说:“三当家的!官军的先锋就在前面,估摸还有三里远!”
按照贺老黑的指令,王梓竣他们要与官军的先锋接火,吸引他们向东面追击,然后走其他小路甩掉追兵。但是,王梓竣想到吴鹏阴险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神情,担心事情会有曲折。于是,让贺云芳和赵二杆子带着六个弟兄留在原地,自己前去查看。可是贺云芳非要跟他一起去,王梓竣只得带上她。
两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前行,不出三里便看到官军的前锋营,大约四五十人的骑兵,配有马刀和水连珠步枪,在搜索前进,行进速度不快。根据官军的作战经验,前锋营后面一里左右应是大队人马。
王梓竣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掏出手枪,贺云芳见状也拔出枪,他们留下吸引官军的八人中只有他们俩有枪,而且是短枪,其他赵二杆子等人都是大刀和弓弩,山寨的火器很缺乏,大部分人还用着冷兵器。
“砰!砰!”两声枪响,官军先锋营头前的两人应声栽倒在地。贺云芳也开了两枪,只是不知道打到了哪里。两人飞身上马,迅速向后面逃去。
先锋营的骑兵先乱了一阵,马上就恢复了镇静,迅速追了过去。
王梓竣和贺云芳纵马飞驰,要跟赵二杆子他们汇合,然后一起向东跑。还没到汇合地点,前面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王梓竣两人忙勒住马缰,仔细一听,是汇合地点的方向传来的枪声。王梓竣心中一沉,后面的追兵马蹄声已越来越近,王梓竣明白,自己已被前后夹击。
迎头一匹快马飞快驰而来,赵二杆子骑在马上一路狂奔,离得老远就喊着:“三当家的!快跑!咱们被官军抄水(截断后路)了!”
王梓竣和贺云芳拨转马头向旁边的树林里冲去。不一会儿,赵二杆子追了上来,告诉他官军从营寨的方向突然冲了过来,除了他自己跑出来,其他的弟兄都被乱枪打死了。王梓竣他们离营寨不出十里,怎么会被官军吵了后路?难道官军已经知道了营寨的位置?
贺云芳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大声说:“一定是吴鹏串通了官军,要置咱们于死地!”
如果真是吴鹏暗中降了官军,贺老黑的队伍也凶多吉少,王梓竣心里很焦急,却又与贺老黑联系不上,联络用的鸽子由赵二杆子他们带着,怕也丧生在乱枪之下了。贺老黑给自己制定的路线也不安全,路上说不定也有埋伏。
刚想到这儿,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上“呼啦”一下冲下来数十匹马,为首的身着浅灰色的新式军装,高举马刀,杀气腾腾,正是儿时的好伙伴现在官军保安会的总帮带—杨留住!
果然不出所料,定是吴鹏勾结官军,设下了圈套。心念转了数转,毫无脱逃的希望,四面的官兵已经合拢上来,上百条枪张着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们,王梓竣长叹一声,翻身下马。
杨留住纵马直到王梓竣面前堪堪站住,在马上俯视着王梓竣喝道:“王匪梓竣!谋害朝廷命官,罪大恶极!来呀!捆了!”
涌上来几个兵勇将三人卸下武装,捆了个五花大绑。杨留住盯着贺云芳,坏笑着说:“你是贺老黑的闺女贺云芳吧!看你眉浓嘴小、腰细臀肥,定是个骚货,晚上伺候好爷爷可饶你不死!哈哈!”
四周的兵勇哄然而笑,贺云芳羞愤交加,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敢动姑奶奶一根汗毛,姑奶奶做鬼也会把你抽筋扒皮!”
杨留住淫笑着下了马,走到贺云芳跟前,伸手在她胸前胡乱摸着:“还是他妈的刺儿梅!爷爷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鬼?!今晚看我怎么把你弄得****,到那时,赶你走你都不走啦!哈哈!”
贺云芳一边扭动着身子躲避杨留住的双手,一边高声怒骂。杨留住正兴致盎然地调戏着贺云芳,耳畔忽然传来王梓竣冰冷冷的声音:“留住,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跟娘们较劲算什么男人?!”
杨留住转过身,恶狠狠的对王梓竣说道:“你他妈的杀了我的女人!我也要你尝尝这个滋味!”说着,挥起一拳打在贺云芳的小腹上,贺云芳“啊”了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弓着腰。
“哼!”王梓竣冷笑道:“春来只是一个*,值得你这么生气吗?小时候的痴颞脾气还未改?”
杨留住果然被激怒,冲到王梓竣身前,举起了拳头……
王梓竣表情平静,稳如泰山,淡淡地看着他,杨留住的拳头握得嘎嘣直响,但始终没有落下。心里从小对王梓竣的那份崇敬和畏惧抑制了他的冲动。狂怒的杨留住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眼睛四顾左右,看到畏畏缩缩的赵二杆子,抽出马刀,上前便是一刀。赵二杆子还没来得及出声,脖腔里冲出一股鲜血,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斩落的脑袋上,双眼瞪得浑圆,眼神又是恐惧又是痛苦,微张的嘴竟狠狠咬住地上的一丛枯草……
王梓竣怒吼一声,挣脱挟制他的两个兵勇,一头顶在杨留住的下颌上,杨留住措不及防,被顶得一个趔趄,嘴里流出了血。王梓竣刚要起脚再踢他,后面的一个兵勇操起*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王梓竣感觉一阵眩晕,倒下不省人事。
……
王梓竣悠悠转醒时,天已经黑了,发现自己靠在贺云芳的肩膀上,两人依然被绑着。借着屋子缝隙里透进的月光,四周的环境很眼熟,正要仔细看看,身子一动,把贺云芳惊醒了。看到他醒过来,贺云芳松了口气,关切地说:“你可醒了!脑袋还疼吗?这些狗操的官兵手真黑!”
王梓竣感觉除了后脑稍有疼痛外,意识还算清醒,说道:“还好,没什么大碍。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咱们的山寨,你晕了以后,他们把咱俩押解到这里了!”贺云芳又咬牙切齿地说:“吴鹏这个王八蛋,竟能做出这种事!如能活着回去,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王梓竣心里乱纷纷的,四壁皆空的屋子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东西,屋外听得到两个看守闲聊的声音,此处戒备森严一时想不出什么脱身之策,焦急万分,又担心自己的焦急情绪影响贺云芳,于是佯装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夜色渐深,屋外的两个兵勇也不再唠嗑,冻得在原地跺脚。屋子里没生火,不比外面暖和,贺云芳靠着王梓竣的肩头沉沉睡去,王梓竣的脑袋有些胀痛,昏昏欲睡。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看守的跺脚声消失了,木门“吱”的一声轻响,一个黑衣人影溜了进来。
王梓竣猛然警醒,忙耸耸肩膀,将贺云芳唤醒。那个黑影慢慢走到两人跟前,借着墙缝的月色,王梓竣看清楚了来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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