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挂断了电话。
如果罗门真的在医院,如果对方真的是医生,就不应该这么粗暴地切断通话。安念蓉不由得担心起来,罗门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那么现在他本人肯定陷入到某种危险中。
她回拨过去。电话在响,没有人接。
她在阳台上踱步,思索着罗门会有什么遭遇,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也没有看到楚江南正透过落地窗关切地看着自己。
时近中秋,天边的月亮已一如晚风般清冷。万家灯火看在眼中,如雾里看花般朦胧,如水中望月般遥远,连同大地都是一片虚无,在这个时候,有多少人无眠?
安念蓉把杨隼叫到阳台上来。
“你仍然没有联系上那两位吗?”
“仍然联系不上。”杨隼注意地观察着安念蓉的表情,发现了隐藏在冷淡下的不安。“不过刚才我已经查过了,他们那辆车上的GPS显示他们现在应该在京沪高速公路上。”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掩人耳目。”安念蓉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不过这个以后再说,你要一直联系他们,直到能够联系上,然后让他们直接跟我报到,不管他们在哪里。”
杨隼离开后,安念蓉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坏,疲倦的感觉忽然袭来,她好想睡上一觉。
楚江南发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体贴地把她拉到一边。
“出了什么事?”他低声问。“你的脸色好像很差。”
安念蓉扶着额头,闭上眼睛。
“我忽然觉得很累。不过,没有关系,我躺一下就好,你去和小蓉说说楚老师的事情,她一直期待着这个结果。”
楚江南耸了耸肩膀。“你知道,只要小蓉想,楚天舒那里不是问题,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学习的事情。”
安念蓉笑了笑。“她和我们不一样,她也许永远不懂得权势是什么样的一个好东西,所以你不能让她以为我们是在利用权势去压迫楚天舒同意。”
楚江南调皮地做个鬼脸,低声笑了起来。“可我们确实是用权势压迫楚天舒同意的,不然的话,以楚天舒的脾气,绝对不会买任何人的帐。”
安念蓉有点意外地看着楚江南。“似乎你和她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确实是有,不过不是我经手的。”楚江南扳着她的肩膀把她送进卧室里。“你快点好好休息,等下我负责送小蓉回家。”
安念蓉感动地看着楚江南。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楚江南眼中的柔情清晰得令人心醉,安念蓉也不禁怦然心动,脸上也绯红起来,慢慢地闭上眼睛。再愚笨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楚江南的手紧了一紧,就要吻上晶莹而娇艳的红唇。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安小蓉没心没肺地跳进厨房,一下子让楚江南的动作僵在那里。安念蓉也吃惊地睁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两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安小蓉。
安小蓉也愣了一愣,然后若无其事地撇撇嘴。
“不好意思,原来你们在玩亲亲。”
“胡说八道什么,哪有的事。”安念蓉呵斥她,伸手捂住了忽然烧得厉害的脸。
楚江南的脸也有红了,但还是爽朗地大笑起来。
安小蓉眨了眨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在厨房的桌子旁边大方地坐下来。
“你们两个玩亲亲还是蛮养眼的,来,现在就秀一个给我看看,以后我玩亲亲的时候就拿你们做为标准。”
安念蓉瞪了她一眼。“别再胡说,快点把桌子收拾一下,我要去休息一会儿。”
“嘿嘿,你做得我就说不得?”安小蓉索性在椅子上盘起双腿,她的双腿几乎跟安念蓉的一样长,也更纤细,似乎能够缠上几个弯。“再说,他都可以跟你玩亲亲了,还要我去收拾桌子?”
楚江南哈哈一笑。“说得好,那我就去收拾桌子,你陪姐姐说会儿话吧。”
安念蓉刚想拉住楚江南,他已经一步迈了出去。
安小蓉鼓起腮帮子,向安念蓉竖起大拇指。这是她们两个之间的手语,意思就是“干得好,加油!”。安念蓉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只好在她身边坐下来,安小蓉撒娇地抱住她的脖子,使劲儿地贴着安念蓉的脸。
“安念蓉,你真的好有本事!”
安念蓉挣开她的手臂。“安小蓉你越来越疯了,我告诉安家庆去。”
安小蓉伸了伸舌头。“你吓住我了,安家庆同志那张脸板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在安家庆不在的时候,姐妹俩一向对父亲直呼其名。安念蓉是成了习惯,而安小蓉是跟着哥哥姐姐学会的。两姐妹虽然受到的关怀不一样,但姐妹情谊从来都没有受到过影响。随着两个人的越来越成熟,也越发感到亲情的可贵。
两个人正在说着悄悄话,楚江南已经洗完碗,用手巾擦着手。
“大才女,现在让你姐姐歇会儿,让你姐姐好好休息,我送你回家。”
安小蓉向楚江南甜甜地一笑。“这还没过门,你对安念蓉就这么霸道,要是过了门,安念蓉还不得让你折腾死。”
楚江南大叫冤枉。“我哪里敢,安主任不管在行政上还是在家政上都高我一级,我哄着劝着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折腾人家。”
“那你就是说自己命苦喽?”安小蓉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江南。
楚江南无奈地看了眼安念蓉,连连摇头。“看来这位大才女可不是个厚道的人。”
安念蓉微笑着把妹妹推出厨房。“快回家吧,再晚警卫室就要打电话过来了,楚教授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回头看了一眼楚江南。“等会儿你还回来吗?”
楚江南看了看手表。“明天我还要主持一个会议,有些资料要准备,就不回来了。你的脸色这么差,要好好休息。”
本来她想再跟楚江南再独处一会儿,可听到楚江南的话,安念蓉居然觉得轻松起来。
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
送走楚江南和安小蓉,安念蓉连衣服也没换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又拨了罗门的号码,电话那边还是没有人回答。
安念蓉深深地皱起眉头,这个家伙到底出了什么事?
罗门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就听到丘玉堂在不停地打电话。
头痛得想要呕吐。
这是脑震荡的症状。头上和脸上都有开裂的伤口,他能够感觉出鲜血已经凝结在伤口上,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的各种感觉都慢慢地回复,他发觉自己有一只手疼得厉害,疼痛的程度像是来自骨折。
在耳鸣中,罗门仍然知道丘玉堂在干什么。现在他慌了手脚,不知道罗门的来历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不想惹上刑事事件的麻烦,另一方面他也有一点常识,知道这种事不会隐瞒太久,所以他想知道自己在跟谁打交道。
丘玉堂毕竟只是个蟊贼,如果罗门处在他的位置,毫不犹豫地就会杀人灭口。
他想看看周围的情况,才发现有一只眼睛已经肿得无法睁开。他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棍,连鼻骨都被打断,呼吸也有些困难。他勉力扭转脑袋,把鼻子在地上顶了一顶,改变了断骨的位置,呼吸才又顺畅起来,不过这一下痛得他又差点昏厥过去。
“妈的,这瘪三的脑袋还真硬,这样都他妈的死不了!”
一个人在罗门耳边叫起来,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那只能说你像个娘们儿一样软。”罗门困难地翻个身,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又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后背上,痛得他像个虫子一样扭曲起来。
这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室,丘玉堂和另外三个人站在他旁边。当一个人对罗门拳打脚踢的时候,丘玉堂正冷冷地看着罗门。
“干得不错,老丘。”罗门吐出一口血水,居然还能微笑地迎上丘玉堂的目光。“你比我想象得有种多了。”
“无毒不丈夫,司马老弟。”丘玉堂看着罗门的眼神里居然有点惭愧。“怪只怪你的条件太吸引人,你也该知道,从事我们这一行一向有风险。”
“没关系。”罗门咧着嘴,不知道他是微笑还是在忍痛。“为了许静那样的女人,你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一点都不稀奇。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怪你?”
丘玉堂一头雾水,吃惊地看着罗门。“你不怪我?你在开玩笑?”
罗门的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仍然闪闪发光。
“我当然不怪你。你知道吗?你应该一下子就把我杀死,那样你就可以带着我的一箱子钱离开。可现在,不但你跑不了,连你的朋友都要跟着你倒霉。”
丘玉堂阴郁地笑了笑。“这个时候还说这种狠话,你很不明智,司马老弟。”
罗门的脸肿胀得很厉害,已经无从分辨他的表情,但抖动的肩膀说明他在笑。
“就凭你和你的这几个朋友?”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上去在罗门的脸上又踢了一脚。“别急,孙子,等下你叔爷好好给你松松骨,管保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个世界。”
罗门被血水呛到,大声地咳嗽起来,不过他的话仍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就凭你这两下子,给我挠痒痒还差着点儿意思。”
胖大汉子被他气的苦笑不得。“行,你等着,看你叔爷能不能摆成十八个样子。”
另一个像是首领的汉子拉住胖子,转身看着丘玉堂。
“咱们别在这里废话。老丘,你说话,是废了他还是扔到海里去,兄弟们全都给你招呼着。但别怪我不提醒你,事情一过,老子就远走高飞了,留下来顶锅受罪的可是你自己,所以照我的意思是,一了百了,干脆做了他,你再加五万。”
丘玉堂阴沉地看着罗门,犹豫着没有说话。
现在罗门知道了这三个打手是黑道上的人物,可能是丘玉堂在欢场上结识的朋友,也许就是许静介绍给丘玉堂认识的,反正丘玉堂是勾结了他们来打劫自己,而且这些人要比丘玉堂心狠手辣得多。
他看到箱子就拎在丘玉堂手里,心里有了办法。
“才五万就买了我的一条命?”罗门大声道。“老丘,那箱子里就有一百万美金,你就花五万买我的命?”
丘玉堂勃然色变。“司马苍,你死到临头,不要胡说八道!”
罗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死在临头还说不定。老话说得好,人为财死,现在在这里求财的绝对不是我。”
丘玉堂看着刚才说话的汉子。“行,五万就五万,我现在就给你钱。”
那个领头的汉子怀疑地看着丘玉堂。“老丘,你可没说过这箱子里有钱这回事。”
丘玉堂冷冷地看着那个汉子。“咱们说好的,你们兄弟为我搞定这个人,我付钱。”
那个汉子恶狠狠地看着丘玉堂。“别拿老子当孩子戏耍!要是这箱子里真有钱,老子要分一半!”
丘玉堂下意识地把箱子抱在怀里。“这箱子里有什么不关你事。”
罗门轻轻地舒展了一下四肢。“里面有整整一百万美金,你们这帮蟊贼,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吧?”
胖子立刻又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少你妈的废话!”
领头的汉子用手里的球棒指着丘玉堂。“老丘,我的话不说第二遍,把箱子给我打开!”
丘玉堂面色惨白,他比谁都清楚这帮人的来历,也知道这帮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恨恨地看着罗门。“司马苍,你这是临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你他妈真不是人。”
他的话差点让罗门笑出声来。“敢情谋人钱财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咱们两个里谁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