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时时有人经过,但这些人的注意力一般只会放在手里的处方和各种单据上,就算不是这样,他们也会为自己或者别人的病情而焦虑不安,所以,尽管在医院里人来人往,但这里也是人们警惕性最差的地方。
罗门在徒手格斗这方面可能不像ACE这种肌肉人那么投入,但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最快的手法干掉一个人而不被周围的人发觉仍然是他所擅长的。他希望能够无声无息地制服这些人,但“制服”跟“杀死”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所以罗门对跟踪的人下手时并没有太多地考虑他们的死活。第一个人的情况可能很危险,罗门认为他的整个下巴都被自己那一下撞碎,而这一个,严重的脑震荡则不可避免。
罗门像扶住一个病人一样把他拖进卫生间。可能会有人看到他的动作,但罗门怀疑那些目击者是否能够说得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就算能够说清楚,他们又能做什么?报警?人人都知道现在可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年代。
这个跟踪者身上也有一支64手枪、对讲机和手机。64手枪虽然体积袖珍,但它仍然是件武器,而且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但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职业自尊心的特工都不会拿这样的武器上阵,尤其是那些随时准备开枪杀人的特工。从武器上就看得出来他们的工作只是负责跟踪和监视,罗门把那支手枪分解后连同子弹全都扔进便池。公用卫生间的便池就有这个好处。
两个人的手机里肯定有一些他感兴趣的信息,所以需要保留。
他回到走廊里,快步走向医院的停车场,江曼云还在外面等他。
穿着长裙的江曼云站在路边,长发偶尔在风中起舞,她用一只手拢住头发的样子让罗门想起他们在128基地的时光。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现在这种看到对方就会欣喜的感觉是不是爱情,但在还不能确信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种情感之前,他必须假设世界上还有这种情感。这个世界上能够叫人高兴的东西已经不多。
看到罗门出来,嫣然一笑让江曼云原本有些憔悴的面孔忽然变得像鲜花一样灿烂。
“怎么这么久?”
“我们先不回家,所以也不用开车。”罗门没有回答,而是宠溺地把她揽在怀里走向医院的大门。“我听说江医生最近的工作很繁重,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一些余兴节目。”
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一个地址,那是一家喜来登酒店。
坐上汽车,江曼云抿嘴微笑。“我们是两个在幽会的人吗?”
“有的时候生活里需要一点这样的感觉。”
罗门深深地注视着江曼云,眼睛里的火焰让江曼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江曼云握住罗门在她大腿上的摩挲的手掌,抱在胸前,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前。
“我们现在回家不是更好吗?”江曼云的声音细若游丝。
当然不好,那里肯定有足够多的监视和监听设备。这些人干起事情来不择手段,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在偷窥江曼云,罗门就觉得自己对那两个人下手还不够重。那个家暂时不能回去,如果可能的话,应该让江曼云请上几天假跟自己在一起,这样他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至少在眼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
两个人都能感到对方的心跳。
忽然,罗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这是盯梢者的手机上有短信进入。
“保持距离。”
这是短信上的内容。
罗门笑了笑,给那个号码回了个短信。
汽车快速驶过街道,罗门透过车窗把两个手机远远地扔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江曼云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我的麻烦,我正在摆脱它们。”罗门看着江曼云微笑。“一旦我摆脱了这些麻烦,就没有什么能够再把我们分开。”
江曼云不明白扔掉两个手机就能解决什么问题,但罗门的目光说明他是认真的。罗门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永远不会再分开”这样的话。江曼云甚至认为,也许罗门永远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是那么自然,忽然让她觉得有些哽咽。
她不知道罗门现在做了些什么,但她相信的是,不管做什么罗门都会做到最好,这就是她爱上罗门的原因。尽管在128部队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这些人执行的是什么性质的任务,但在接触中,他的自信和无所畏惧深深地触动了江曼云的心弦。从周围每个人的片言只语中她能够判断出,罗门是这些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而且他出色是因为,他一旦认准一个目标就会不遗余力地达成。这是一种性格,在生活里就会表现为言出必行,他的承诺,值得信赖。
幸福来得太快太剧烈反而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这样的不真实。
罗门摆弄着她的头发。
“你的身体怎么样?”
你是想问宝宝怎么样吧?江曼云在心里微笑。这男人还算体贴,至少没有表现得除了孩子就什么都不在乎,还知道关心自己。
“我的身体没问题,就是吐得厉害。”江曼云想要皱起眉头,却发现自己正在微笑。她实在是太幸福了。“我真怕以后我会像别的准妈妈一样还会乱发脾气。”
“不是说母爱会让人变得伟大吗?”罗门在微笑。
“等你连喝水都会吐上一阵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江曼云白了他一眼。“男人多自在,只要假惺惺地问上两句就算是出工出力了。”
“我可听说有的男人连问都不会问。”罗门装作没有听出江曼云话里的意思,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江曼云。“看来我真的比大多数男人都强。”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喜来登酒店。
罗门让江曼云先去享受酒店为客人提供的SPA和按摩服务,好好地放松一下。趁着这个机会,他拨通了安念蓉的电话。
“我的天,你终于露面了。”电话里安念蓉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带着一点不耐烦。“是不是你觉得别人都很享受你制造的惊喜?”
“这就算是个惊喜了?”罗门笑了笑。“那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给你,但不能在电话里说,等我把手边的事情处理一下我就去见你。”
电话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如果你想说巴黎发生的事情,我想我等不了那么久,而且我手头现在就有事需要你。”
罗门还不知道她为寻找自己而做出的努力,所以不能理解她语气里的失落和生硬。
“别紧张,离世界末日还远着呢,没有我你照样能行,对此我深信不疑。”
“我需要一队人立刻赶去阿富汗。”安念蓉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最多还有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间,ACE和马西北会在兰州的基地跟你会合。”
罗门迟疑了一下。
“我以为你的部门不再负责类似的行动,军方不是有自己的秘密部队吗?”
“你们就是军方的秘密部队,我不能在电话里跟你说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次行动非常重要。”
不等他再说什么,安念蓉就挂上了电话。
这个电话打得真不是时候,罗门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皮。他本来想要在这个时候对安念蓉说出自己的决定,结果却变成这样。
阿富汗的事情总是很紧急,所以他也耽搁不了太久,不过这些时间足够他对江曼云解释一些什么了。
“回头见,猛虎。罗门。”
在“台风眼”里,接到短信的陈朝光有好几秒钟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真是活见鬼,赖春雷不是说在他身上打了他妈的两枪吗?而且这家伙还掉到了塞纳河里,这都弄不死他?!陈朝光感到自己的脑袋在剧烈地疼痛,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操他妈的!陈朝光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杖,等到他不得不放开手时,眼前的景物又都恢复了正常。
他妈的。
这还是他能够恢复思考时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汇。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暂时无法得知罗门的下落了。“鹰眼”的水平他很清楚,但就是这些人也被罗门发现并清除了,陈朝光不由得暗自痛恨,为什么陆军会把这个王八蛋训练得这么好。他妈的这简直是一个幽灵,而且是要人命的那种。而且看起来他要开始主动和自己接触,这让陈朝光不禁想到,让罗门活着的时间越长,对他自己来说就越危险。
陈朝光怀疑罗门是否了解巴黎发生的事情,如果那样的话,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应该这么客气。两个人之间现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两个人都想弄死对方,但又都投鼠忌器。对陈朝光来说,如果他不能对罗门一击致命的话,罗门就会揭穿他的谎言,那样“老板”就会自己来对付陈朝光,想到“老板”的能耐,陈朝光不禁一阵胆寒。
罗门也有同样的问题。罗门可以保护自己,但他去无法保证江曼云的安全,他们的默契就是,罗门不揭穿陈朝光的谎言,而陈朝光也不去打扰江曼云。只是,这默契看起来无比的脆弱,至少,陈朝光本人就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要干掉罗门。巴黎的事情,罗门早晚都会知道,他绝对不会对陈朝光的企图无动于衷。
江曼云是罗门唯一的弱点,必须牢牢地把握住这一点。他倒很想看看,拖着这样一个累赘的罗门是不是还那么难以对付。“台风眼”里的“猎手”们正训练得如火如荼,不过还有什么是比实战更加训练人的?陈朝光决定带上其中一队人马开往苏州。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接到了“老板”的通知,告诉他所有的“猎手”做好出发准备。
一架不明国籍的运输机在阿富汗坠毁,飞机上有极其机密的重要物资要运往中东地区,根据总参的情报,当地的情报人员已经先于美军拿到了没有损坏的物资并隐藏起来,现在高层还在紧急磋商这批物资的处理办法,但“老板”要先于其他人拿到这批物资。
陈朝光对这批物资是什么不感兴趣,既然“老板”都避免谈到相关内容,那么他最好也不要对此表示得太热心,他不是孩子,好奇心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而且不知道内幕的话他也不会感到愧疚。
按照陈朝光的理解,“老板”是要保证美国人先拿到这批物资,所以“猎手”的任务应该是,要么是自己从当地情报人员那里抢夺这批物资,要么是和美军配合抢夺这批物资,但从“猎手”队伍的组成来看,后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很有可能的情况是,“猎手”抢下这批物资并保证在交给美国人之前不会“别人”拿到。这里的“别人”,当然指的就是总参派出的特别行动人员。
自己人打自己人未免让陈朝光有些底气不足。他对于总参所有的特别行动队战术都很了解,其中一些规则还是他亲手制定的,所以要在暗中对付这些部队中的任何一支他都有绝对的把握,但是,要和美国人一起对付自己人,多少都让他有点不自在。
不过,这个时候的不自在没有半点屁用,真要交火,子弹是不长眼睛的。他该关心的是阿富汗的复杂情况。一架不明国籍的飞机坠毁,对上面的物资感兴趣的可不仅仅是美国人,而不管是哪一个阵营的人,只要他们徘徊在阿富汗,就说明他们都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