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煞之头飞速地变大,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直奔地上的宁羽白扑了过来。车**的晶瞳内冰华闪烁,牢牢地牵住了宁羽白的目光。
“怎么回事!”宁羽白惊讶于手脚皆被束缚,就好像中了自己的土缚阵一般,眼睛想要挪开目光,不看那喷着怒火的龙睛,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危急关头,体内灵息猛转,口中颂咒道:“戊己相交,身如此土,遁!”
“咻!”本来木桩子般杵在地上的宁羽白,好像掉进水中的铁块一样,刷地沉进脚下土中,踪影皆无,龙煞大嘴一咬,却是扑了个空。
一击竟然不中,龙煞大怒。它猛然抬起身体,水波做就的身体一缩,马上又是一放,瞬息间有万道霞光涌出,黑暗的石窟立刻被映得五光十色,有如千百盏彩色宫灯同时点亮一般。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那霞光一照上洞壁,石质的洞壁竟然霍地变得晶莹剔透,仿佛水晶一样,将壁内数丈照得通通透透,一览无余。一面的洞壁或许是厚度不够,竟然隐隐约约透出了外面斜下方飞瀑城的形象!洞壁如此,地面自也不必说,巨大的岩石、厚重的沙土都仿佛玻璃做就的一般,再藏不住半点东西,一个身影在内里显现了出来。
“不是吧,又一面天遁镜?”土中的宁羽白刚松动了下僵硬的手脚,还未等松下一口气来,便有沁沁霞光透土而入,啪地“击”在了自己身上,然而奇怪的是,那霞光照入土内无所阻挡,但却照不透宁羽白人身。宁羽白只觉得光照就如水泼一般,竟然有如实质,冷如霜冰,照在身上把他击得一震。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东西,宁羽白体内灵息竟被激得暴起,蛰伏在丹田中的五龙昊天令气息猛旋了起来。忽地一道气息飞起,瞬息间绕过宁羽白丹田三周,啪地散到了奇经八脉之中。宁羽白身上黄光一现,蓬地一声,竟形成一个光罩,撑开了那如水霞光。
宁羽白经验地看着自己身周,只觉得体内灵息翻腾不已,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又觉四周地脉灵气蓦地强盛了起来,就如大海中的波涛一样,一波又一波地向着自己这边狂涌了过来。
“嗷——”龙煞怒啸一声,身上霞光更盛。它那霞光照彻石窟,不管什么东西,就是藏在土内也将无所遁形,可是这一下发威出来,却赫然发现下方通亮的土地之内有一团黄光闪烁,它那霞光竟然照之不透!而且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缓缓地往那边聚集着。四外无人,那刚才那人定是躲在黄光之内没错了,水龙煞气得身形一扭,又是一震,一股巨力自它体内冲击而出,在洞窟中炸了开来!
“嗡”一声闷响,整个石窟霎时颤了三颤,潭水仿佛被无形罩子压下一样,整个水面立刻如锅一样凹了下去!
“什么鬼东西!”。宁羽白大惊。他还不知道,这一下的冲击乃是“龙威”,方才那霞光唤作“龙华”,俱是真龙生来便有。龙为四灵之首,不论何种珍禽异兽,只要未得正果,见龙便如臣见君,无有不战战兢兢者。这龙华与龙威正为真龙压服万兽之法,虽无太大杀伤力,却是龙的威势所在。那冰瞳水龙煞之前虽未修炼成龙,但死后却由人炼法易形,以玄水精华炼成水龙灵煞,也算是半龙之体,故便有了这龙华龙威,这一下盛怒,不自觉便发了出来,险些震塌整个洞窟,却也奇妙激起了宁羽白体内的昊天神令。
宁羽白体内本已灵息翻腾,但尚能堪堪控制。这一下半空中龙威迸发,却又不知怎么回事,“蓬!”他只觉得脑海中好像有东西一下炸了开来,丹田之内有如火烧一般,一股火热急流在全身经脉熊熊燃起,心中竟然莫名升起的一阵狂怒。愈觉身周地脉灵气滔滔而至,几乎已经在附近形成了一个汪洋大海。霍地,整个地面黄光一闪,水龙煞的龙华竟蓬地给逼了出去!宁羽白浑身不受控制地剧颤着,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庞然大力不断在膨胀,好似有无尽的力量正不住地往自己身体里冲去。若再不做点什么,简直就要把自己撑爆!
水龙煞不料这个小人儿竟然能逼退自己的龙华。自打自己成煞以后,几百年都不曾有过这样敢如此挑战自己的权威的人,暴起的怒气令它全忘了地下那怪异的变动,怒吼一声,双目猛地瞪大,两道似有实质一般的银光照着方才那黄光所在之处射了出去!
银光打在地上,蓬地冒起一股白烟,果然照见了地下的宁羽白。但宁羽白此时早已目不视物,他心中莫名地怒火十丈,琴境心法自提至武破巅峰,体内灵息浩浩荡荡如长江大河奔涌不息,只有灵神一点遥遥照着识海灵台,苦苦支撑,以不至于失去神识,走火入魔。水龙煞一见,双目紧锁宁羽白,狂吼一声,身子一弓,巨口猛张,一道如霜似华的白虹喷出,散发着刺骨冰寒直奔土内的宁羽白袭来!
“啊——!”压力至顶,宁羽白空洞的双眼略回过些神来,他再也控不住身体里那浩然灵气,狂吼一声,一点黄芒在两眉间一闪,双手猛推了出去。
“轰——!”整座峡谷狂震不已,仿佛地震一般,石窟里水潭边上本是平整的土地霍地炸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土石纷飞,一个庞然巨物奔雷般跃起,挟着一股压倒一切的气势,迎上了那道白虹!
“噗!”那白虹撞上迎来之物,就好似个美丽的水泡装上拳头般,顷刻间烟消云散了。水龙煞震惊之余怒目圆睁,潭内猛地水波暴涌,它那身体立时粗了一倍有余,张开巨口一口咬了下去……
水声震天,数十丈宽的瀑布不知疲倦的奔泻着,千百年来不曾有过丝毫变化。宋薄云由密室内飞出,一马当先奔那山顶水花飞溅之处冲去。秦默阳随后跟出高声喊道:“宋伯父!请待我取来钥匙,开三道玄锁再由秘道进入吧!”
“哪有那个功夫了!”宋薄云头也不回,如箭般向那山顶直飞过去。秦默阳无奈,叹了口气只好跟上。
瞬息之间,两人来到那山顶上,只见一处丈许方圆的黑黝黝洞口暴露在外,一股寒气直透而出,周围草树皆倒,水渍遍地,当真是一片狼藉。两人凑近那洞口一看,只见下方冰窟仍在,只不过整个底子都漏成了个大洞,再往地下看却是银光闪烁,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宋薄云眉头一皱,转头对秦默阳道:“走,下去!”
“啊?”秦默阳眼睛都瞪大了,“下去?宋伯父,这万万不可啊!这个时候下去,能不能上来可就难说了!”
“难道连你秦家自己人它也不认?”宋薄云大讶。
“正是如此!驾驭此煞之法只有家父一人掌握,那煞只认法不认人,而此刻家父又不在,这可怎生是好?”秦默阳焦急道。
“嗨!”宋薄云一跺脚,“如此说来,若是惹怒了它,天河兄又不在,岂不是你们飞瀑城都有麻烦?”
秦默阳擦了擦汗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而且,麻烦恐怕还不小!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他现在早已不管宁羽白的死活,开始担心起秦家的基业来。
俩人正在着急,忽地那洞穴之内一缕霞光飞射而出,竟直达空中数丈之高而不熄!秦默阳脸色一紧,嚅嚅自语道:“坏了,龙华出现,它是真的怒了!”宋薄云一听脸色也是一变,正想说话,却听嗡一声闷响,整个峰顶都是一颤。俩人赶紧踏风而起,离开了山顶。
“龙威?”停在半空之中,秦默阳不由得一愣。
宋薄云闻言也是一愣,“龙威?”什么东西竟惹出了它的龙威来?难道是刚才那个宁羽白不成?俩人不解,却见此时下方飞瀑城中也有了动静,数点黑点飞起,一齐往这边移了过来。
穴中龙吟阵阵,可令人充分感受到冰瞳水龙煞的暴怒,只见那本是霞光冲起的洞口蓦地开始光影剧变:霞光银光轮流转换,冰霜白雪不时飞溅,又有石块飞沙偶尔冲出;加上山峰轻轻颤动不止,傻子也知道底下正在进行着何等惨烈的战斗!
宋薄云和秦默阳不禁面面相觑,一个小小宁羽还不三两下就给杀掉,至于如此折腾么?难不成是它给气得发疯,自己在下面闹腾?俩人停在风中,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在惊诧,只听震天介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起,真比九天神雷也丝毫不差,直把两人震得一个趔趄,差点从空中掉了下来!只见那山靠近河水一边峻峭的山壁,好似给天界巨神从内敲了一锤子似的,轰一声鼓了起来!巨石横飞,险些把赶来几个人给砸了下去。还未等大家回过神来,轰轰又是两震,鼓出的山壁再也承受不住,轰隆一声塌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山壁上被开了出来,内里一条足可绕住飞瀑城一圈的深黑色岩石巨龙 正紧紧咬住一条银白色长龙的脖颈,大头一摇,将那长龙猛地一甩!一道巨大而优美的银白色弧线划过空中,扑通一声激起千尺白浪,坠入了江中!
秦默阳喃喃道:“天哪,水龙煞……”
夕阳已至残尾,只剩下小小一角尚留在地平线之上,红云点点,略缀在天上,夜晚即将就要到来。昏黄的日光下,一条硕大无朋的黑岩巨龙石角狰狞,慢慢地自山壁里伸出了头来,傲然俯视着下方奔腾而过的江流。
巨变一阵接一阵,众人都看傻了眼,谁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中有数只巨雕不堪龙威,双翼一僵便向地上坠去,上方骑乘之人忙各自行法飞起,却可惜了那雕,纷纷撞在地上,当场身亡。宋薄云漠然无视,目光只落在了那石龙上头。
石龙通体巨岩,身长无匹,黑土填充其隙,石鳞片片可数,两只石角斜斜挑起,中间隐隐坐定一人。
宋薄云眯起双眼,正待细看那人,却听“泼喇”一声水响,先前坠入江中的冰瞳水龙煞得水气滋润,自江中昂然而起,向天一声长啸,奔那岩龙又冲了过去!
水龙煞这一冲,状若拼死,只见银光一道宛如天架银桥,自江中直击而起,势如闪电!众人的心不禁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岩龙却岿然不动,好似是只死龙,只冷冷地盯着水龙煞的双瞳,无一丝畏惧。水龙煞一副与敌偕亡的架势,瞬息已经冲到了跟前,有如透明的头部蓦地亮起万道光华,照得整个峡谷一亮!
光亮乍起,耀得人睁不开眼,众人方一眯眼,却觉刷的一下又黑了下来!睁眼看处,却望见了一幕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情景:
水龙煞不见了,只有黑石岩龙大嘴一张一合,正往内咽着一截水光晶亮的龙尾。
它竟然把水龙煞给吞了!
众人眼见着龙尾渐渐不见,却没有一个人出声的。那岩龙闭上了口,双目也终于慢慢合了起来,最后喀喇一声,终于完全不动了,半空中的众人却仍是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岩龙头顶一人终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还不等迈出一步,身子一斜,倒身便往江中坠去。
“快捉那个宁羽白!”宋薄云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直追而去。几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身动,往那边一齐飞去。
“呵呵,多谢宋老弟指认!邱清池日后再谢!”一声长笑突起,对面山顶上两道金光纵过,竟是后发先至,嗖地掠过江面,马上就要如水的宁羽白倏忽不见,金光再度扬起,直刺长空而去。
宋薄云愣在当场,“北溟神剑,邱清池?”
夕阳一沉,完全不见了踪影,黑夜终于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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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舞柔柳,鸟鸣清泉,落霞山终于从昨日的震撼中恢复了过来,重又幽静起来。只有那江边破壁、洞中石龙依旧,时刻提醒着人们,昨天那一幕绝对不是一场梦。
旭日初升,朝霞千条耀动东方,也将五条长长的影子斜斜映在了岩龙头顶。
飞瀑城内人影晃动,片刻后数点黑点齐齐飞起,直奔岩龙这边而来。不半刻尽皆赶到,落于龙身之上。
秦默阳在众人之中走出,面有惭色,走至前方跪下道:“孩儿无能,未能按爹爹之命守好门户;孩儿不孝,葬送我秦家几百年来护族灵兽,自知有罪,恳请爹爹惩罚!”说罢躬身磕头。
龙头之上当先一人负手背后,方面大口,锦衣玉带,翠冠扎头,隐隐一股王者之气透出。一抹长髯飘于胸前,油黑乌亮,丝丝不乱。他身后站了四名大汉,个个背后背剑,神清气足,看样子该是侍卫之辈。他任身前秦默阳跪下磕头,却是一点都不理,略略一看,咦了一声,冲人群中宋薄云一拱手道:“宋老弟怎地竟也在此?不知何时而来,莫非有事要见教于愚兄?”
宋薄云苦笑一下,排众而出,也拱手道:“天河兄安好,愚弟惭愧,昨日便已在此,恰逢这场变故,却无力阻止,实在是无颜再见天河兄了。”
秦天河哈哈一笑道:“贤弟之才我还不知?若是这臭小子听了你的话,想必定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臭小子真是废物,我才走了一天,就给他传书召了回来,看个家都看不好,还能成什么大事!”最后一句却是对着秦默阳喝出,秦默阳只是战战兢兢,跪伏在地。
宋薄云叹了口气道:“这事也不能都怪贤侄,我也是老眼昏花,竟然没看透那小子的深浅,才惹了这场祸事,心中实在内疚得紧啊!”
秦天河走上前去,挽住宋薄云臂膀道:“你我之交又何出此言?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飞瀑城又没毁去,你们又一个人也没伤,只不过毁了一面山,难看了些而已。”
宋薄云又欲再言,却见秦天河一摆手,打断道:“我知道贤弟是说这冰瞳水龙煞,这倒不是问题。”说罢冲着秦默阳喝道:“起来吧!回城把玄凝真水取来!”
秦默阳不敢多问,起身行了个礼,飞身下龙而去。
秦天河又跟几位家人打过招呼,挥手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宋薄云与自己一起留在了龙背上,宋薄云遂趁此机会,将昨日之事尽皆道出,末尾道:“这天下修道之人已经安静了一百七十余年,只恐怕如今天道将换,大势将动。身处其中,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云宫已经忍不住了,我这次来本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日后对策,却想不到经看到那样惊人一幕。只不知北溟神剑怎么来到此处,又如何要抢走那宁羽白。我们拿住,还不是一样,他剑盟又何必着急?”
秦天河脸色阴沉,默然半晌道:“我前日在栖霞庄处理后事,也知道了一些消息。雄楼一走,章雄烈代季玄作主,已经答应碧落剑派并盟之事。如此一来,剑盟六派便为三三之数,本来若论实力,碧落当然不占强。只可惜另外三派只是消极抗拒,彼此观望,并不能同心同德,共同进退。虽有剑宗穆少游余威,但碧落那边又加上个云界仙宫,只怕这个盟,最后还是要并的。剑盟有内讧之虞,邱清池拿走宁羽白,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吧。只不知道这个众家争夺的小子,此这一去,又将如何?”
“如此说来,最后还是云宫掌握剑盟。可也难怪,若论实力,四大玄门中云界仙宫当为第一,他要出来,又有谁能挡得住?只不过岳临风的耐心太差了些,出来的太快了点。我看,也未必就能有多顺利。”
“能有多顺利?”秦天河笑道,“四大玄门表面上虽他为第一,但如东觉寺、上清道这等源远流长的佛道根源,那种实力可不是随便就能看透的。玄天宗虽年轻,但其祖师仍在世,又是当今天下举足轻重的人物,八大世家中有快一半都跟玄天宗有关系,岳临风若想立威,恐怕也不容易。”
宋薄云叹了口气道:“无怪乎他东拉这个,西拉那个,还说什么要重召天盟大会,他也知道自己实力不够吧。想他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天下第一世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不从之,日后定为仇雠,何去何从,天河兄可想好了?”
秦天河微瞑双目,却未回答。忽听风声响起,两人回头一看,只见秦默阳已落在龙首,手中捧着一个小白瓷瓶。
秦天河上前接过瓷瓶,对宋薄云笑道:“那个宁羽白也真算了不起,竟然能将我家冰瞳水龙煞封印住。虽然他用的乃是岩土之龙,正克水龙煞,而且功力浅薄不能长久,可他只是个娃娃,能做到这点的,恐怕全天下也出不来几个,这个娃娃倒真是有点意思!”
宋薄云这才知道原来水龙煞只是被封印住而并非被消灭,心这才一宽。见秦天河手持那白瓷瓶子样式古朴,黄金封口,上刻密密麻麻小字符咒,知定是破解封印所用,于是笑道:“既然如此,愚弟便远退一边,以观天河兄神技!”说罢提身轻起,招手叫过秦默阳,一同飞远。
龙头上只剩下秦天河一人。默然片刻,他手持瓷瓶,面向东方,口中念念有词,忽地左手托起瓷瓶,右手凌空指指画画,作书符状,口中喊了一声:“开!”
封咒开启,黄金封口啪地打开,秦天河将那瓶小心倾倒,只见一滴清水滴落地上,渗透土中,忙又将那瓶封好。
“唉……想不到几百年来竟然第一次要用到这玄凝真水,这个宁羽白可真是不简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