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男厕门事件,岳洁对陶野的态度更加冷漠了,以前每次见到陶野她都会斜着眼睛挑衅几句,现在陶野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团透明的空气,不打招呼,连看都懒的看一眼,看来岳洁认准了陶野是胆小怕事的孬种。
陶野顾不上跟岳洁解释,他和梅特约的老兵们整日穿梭于凡尔赛市的大街小巷,但经过几天的寻找,欧阳铎依旧音信全无,德林和梅特约老兵很快都泄了气。
“倔驴,我看小花不会出什么事儿,以他的身手和经验,没谁能伤得了他。”德林刚从外面回来,光着膀子站在空调前猛吹。
一名梅特约老兵随声附和:“是啊,他是狙击手,随便藏个地方也够咱们找半年的,再说他不是要找咱们嘛。”
“不是要找他,是要救他。”陶野沉着脸,最近的几天他天天都能梦到欧阳铎,梦中的欧阳铎血淋淋地倒了下去,阴森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眉心中弹!”
德林笑笑说:“你说那个梦吧,可能是你太担心他了.......”
“不是梦,是预感!”陶野忽然火了,声音震得自己耳朵嗡嗡做响“战友之间的默契和预感,你们明白吗?他出事了,你们还他妈在这里扯淡!”
“嗨,倔驴,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小花也是我们的兄弟。”德林抱歉地看着陶野,他对自己刚才的微笑感到内疚。
陶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渐渐地他的神色变得黯然,缓缓坐在椅子上,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总觉得,现在我们要找的是他的尸体。”
陶野巨大的情绪变化让德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房门被敲响,一名刚从外面回来的老兵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找到了。”老兵说。
陶野猛然跳了起来,德林和几名老兵都拥到了门前。
“是你。”陶野兴奋的表情一扫而光,讪讪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威廉教官,你怎么找到这儿了?”德林有些意外。
老兵身后的人不是欧阳铎,而是威廉,他发现陶野在距离潜伏期还有很长时间时靠近凡尔赛市,立即察觉到了异常,马上离开了克莱蒙费朗,直奔凡尔赛市。
通过陶野等人身上的芯片确定他们具体方位的卫星定位系统是法国于1994年发射的‘太阳神’侦察卫星,作为美国生产的KH-11型锁眼卫星的升级产品它的性能更加完美,地面分辨率高达0.1到0.3米。第一代锁眼卫星从1961年开始工作后便发现了美国与前苏联所谓导弹差距并不存在,此后锁眼卫星屡立战功,KH-11型卫星更是在科索沃战争中为美国提供了大量准确的目标情报。
‘太阳神’为法国军方专用,法国外籍军团不过借用了一部分信号,显示实物的卫星照片属于法国军方的绝密,威廉所能确定的只有目标十公里左右的范围,不过这对于威廉来讲足够了,他在街上找到了化妆后的老兵,轻易认出了他。
威廉来到伏特加专卖店后和frank见了一面,说明来意,接着立即上楼,推开了陶野的房门。
“怎么,不欢迎我?”威廉手里接过一名老兵的啤酒杯,仰脖喝了一口,和德林紧紧拥抱了,坐倒陶野的面前说:“倔驴,你严重违反了军纪。”
“对不起。”陶野的表情和德林一样尴尬,他们一个在潜伏期间离开了潜伏点,另外一个带着一票兄弟不告而别。
德林盯着自己的靴子说:“威廉,对不起,这件事,以及这件事导致的所有后果由我承担。”
“屁话,你能承担的起吗?再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陶野骂了德林一句,分明在给他开脱。
威廉解开衬衫的领扣,大口喝啤酒,他示意德林坐下:“我不是来执行军纪的,也不想扣你们的佣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看到德林和梅特约老兵们安然无事,威廉不想再追求他们的责任,他只是对一向严格遵守军纪的陶野会擅自离开了潜伏地点感到费解。
“直觉。”陶野抬头看了看威廉,“战友之间的直觉。”
陶野把他的噩梦告诉了威廉,威廉放下酒杯,再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当他离开克莱蒙费朗时心跳的厉害,仿佛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在22SAS时有过类似的直觉,那一次,一名特别行动队副队长带着精心调训出来的反恐队员参加演习,遇到洪水引起的山体滑坡,四名兄弟永远留在了演习区域,至今没有找到尸体。
坐上飞往凡尔赛市的飞机上威廉不停安慰自己,认为不良的预感是来自陶野擅自离开潜伏点,现在他明白了,他真正担心的不是陶野,而是欧阳铎。
“我能找到他。”威廉拿出笔记本电脑,把芯片显示的欧阳铎的方位给他们看“他在市郊的农场,一直没有离开。”
“现在就动身!”德林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名老兵,他们马上从床下拿出了轻型武器。
“不是现在。”威廉阻止了老兵们。
威廉派出了四名多次执行过艰巨侦察任务的梅特约老兵,分成两组在当天下午和晚上前往农场侦察。威廉挑选前往侦察的老兵时陶野瞪着眼睛看他,威廉避开他的目光,按照他的预感欧阳铎已经陷入了生死不明的险地,他不能再让黑桃小组的任何成员冒险,他们都是他培养出来的精英,是战胜黑水公司的唯一希望。
当天晚上frank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英国菜给威廉洗尘,岳洁也做了两道拿手的中国菜。
Frank,威廉,陶野,岳洁和德林一桌,三十几名梅特约老兵们围坐两桌,frank端起酒杯遥敬威廉“作为军团的老兵,我衷心欢迎梅特约的教官!”
威廉起身和frank碰杯,他没有提醒frank自己是黑桃小组的教官,像frank这种老兵的脑海里梅特约支队永远是法国外籍军团最精锐的部队。
众人跟着站起来和威廉碰杯,干杯后所有人都脸上都挂着悻悻的表情,久经沙场的老兵们预感了危机正在悄悄向他们靠近。
“嗨,小伙子们,打起精神!” frank干了一杯,拍着巴掌说:“如果有掌声,我愿意讲个小故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平时老兵们最喜欢frank讲述他亲身经历的故事,frank是一个传奇,他的故事处处闪烁着中国人的智慧和中国汉子的血性。
Frank轻声吧嗒着嘴,这是他习惯的开场白,就像说书人开场前猛地一拍惊堂木,沙哑的嗓音大吊听众的胃口“说......”
“那年我们前往科特迪瓦执行任务,我们在一天清晨抵达科特抵达的首都阿比让,接着被派往阿比让附近的咸水湖,那是一次最轻松的任务,我们的小分队没有遭遇任何敌人。科特迪瓦被称为象牙海岸,虽然近年来野象群比陆军中的女军医还要稀少,但是我们那次‘有幸’遇到了象群。最开始我们在森林深处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象,它被两尺长的纯钢猎夹夹住了前腿,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的前腿已经腐烂露骨,看样子最少被困住了一周。我们用麻醉枪打晕了小象,想把它运到附近的野生动物保护者营地,让他们帮助医治,这个时候一直停留在森林里,守护小象的象群发现了我们,上百只成年野象啊,我们小分队只有十几个人!”
Frank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四周的老兵们,老兵们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几个性急的老兵直嚷嚷“后来呢?”
“那可能是我遇到的最艰苦的押运任务。” Frank苦笑着说:“我们分成两组,一组搬运小象,另外一组护卫在四周不停放枪,惊散靠近的象群。别看是小象,它足有五六百斤,我们轮流抬着它往森林外冲,真累啊,尤其那些野象太他妈猛了!铺天盖地地冲过来,地面都在颤抖,比开足马力的装甲车还恐怖!说起来野象比人还要团结,我们把小象抬到咸水湖边,等待野生动物保护者救援,他们有专门驱散受惊象群的声纳系统,我们子弹数量有限,不敢浪费子弹,有几次象群差点把我们踩成肉饼。”
“大象的脚丫子有这么大!” Frank夸张地伸开双臂比划着,笑声响了起来,老兵们面孔上的灰暗逐渐被笑容代替。
“野生动物保护者终于来了,他们只有三个人,请我们帮忙运走小象,没说的,我们当然答应了。野生动物保护者打电话联系到一辆货箱车,车朝咸水湖赶来这段时间小象醒了过来,被困一周,受了重伤它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可能太饿了,它不停舔地面,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咸水湖边,地面铺了一层白花花的盐巴,小象就那么舔,我们也没留意,象群就在附近,谁敢大意!把小象塞进货箱车里,我们也钻了进去,车走到半路麻烦来了。你们知道盐不能多吃,吃多了就会腹泻,结果小象一泻千里,我真不明白一周没有进食它怎么有那么多排泄物,最苦就是我们了,不能下车只能捂着鼻子在守在小象身边,那个臭啊.....”
“怎么,不好笑吗?” Frank捏着鼻子环顾四周。
“哥,吃饭呢?”岳洁推了Frank一把,哄笑声炸雷似暴响。
看到老兵们不再阴着脸,Frank松了一口气,拍拍手说:“好了,忘记排泄物,吃饭。”
“哥!”岳洁急了。
笑声更响了。
吃晚餐时威廉一直在悄悄观察Frank,他开始考虑这次的任务,作为法国外籍军团的老兵,传奇人物,Frank有数不清的朋友和各种关系,如果能得到他的充分支持,这次刺杀任务的成功率必然大大增加。
晚餐后威廉把Frank拉到酒吧最里面的卡位。
“谢谢你。”威廉朝老兵们努努嘴,如果不是Frank那个不够雅致的笑话,所有人还笼罩在惶恐的阴云下。
“小意思。”Frank微微一笑,招呼酒吧侍者给你们送来两杯啤酒。
威廉朝转身离去的侍者点头道谢,目光仍停留在Frank身上,他说:“拍马屁不是我的专长,对于法国外籍军团我是个新兵蛋子,但我走进法国外籍军团总部第一天开始就听说了几个名字,有现任司令官,德林队长,还有你。”
Frank面色一凛,手指轻轻敲击着扎啤杯“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军人,我不过是退役的普通老兵。”
威廉看着扎啤杯里旋转的酒液,目光有些浑浊,他说:“你是军团的老兵,同时也是倔驴的同乡,是一个富有正义感,不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的铁汉子。”
Frank摆摆手,哈哈大笑“威廉先生,你知道你想说什么,请原谅我打断你的话。我拒绝你的要求。”
“我还没说。”威廉身体靠在椅子上,笑容仍像溢出的啤酒沫。
Frank说:“前几天我和倔驴有过一次谈话,他的话让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说什么?”
“他说他曾是中国陆军的一员,中国军服是他的第二层皮肤,在八一军旗下**宣誓永远是中国军人,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无论生老病死,无论从事任何职业他都是中国军人,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都不应该丢中国军人的脸。”
“就这?”威廉有些吃惊,这个观念早已经深入黑桃小组每个成员的骨髓。
“是的。”Frank撇撇嘴说:“我是个重感情的人,最看重战友情,兄弟情,当然我同样看重军团的荣誉,就算我已经退役,如果有谁在我面前诋毁军团我肯定敲掉他的牙齿,但是我没有倔驴那么高的境界,认为一日从军,终生为兵。他给我上了一课。”
“这么说你答应了?”威廉语速缓慢,唯恐惊扰了什么,他觉得Frank开始犹豫了。
“听我说完。就像你说的,德林是我的好友,倔驴是我的同乡,我是军团的老兵,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袖手旁观,因为我永远是军团的一员,不能眼看着军团的荣誉遭到玷污。不过现在不行。” Frank看着穿着乳色短裙的岳洁上楼,笑着跟着打招呼。
Frank看着楼梯说:“看见了吗?因为小洁,我不能帮你。双亲早逝,我是小洁唯一的亲人,我是她的天,我是她的空气,是她的所有的全部。小洁从小吃了很多苦,生活上的,精神上的,如果单身一人我愿意为军团做任何事,有一句犹豫我都不配男人这个词,但我不能冒着小洁孤苦伶仃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危险帮你。我不知道你们要执行什么任务,不过我可以做你们的后勤官,一切经济帮助全部免费,但绝不会加入你们。”
“对不起。”Frank站起身向威廉敬了个军礼,随即苦涩地笑着“希望我还有敬礼的资格。”
威廉铁青着脸沉默了,尊敬,甚至带着崇拜的目光从他的瞳孔里消失了,出身贵族家庭的威廉无法理解中国人的亲情观,无法理解岳洁幼年时过着怎样贫寒交加的生活,更不能理解Frank和岳洁相依为命,互为生命脊梁的情感。
Frank的过去是令人肃然起敬的传奇,拥有传奇经历的英雄也是人,穿着军装首先要履行士兵的职责,脱掉军装则要承担家庭的责任,Frank的内心也很痛苦,尤其陶野对他说穿过军装的男人永远是军人,要永远捍卫军队的荣誉。
退役后的生活改变了他,还是那些传说把他神话了?威廉眉头紧皱。
Frank站在桌前,没有人安抚,动作呆滞的像是被雷电击中的朽木,威廉坐在他的对面,冰蓝色的眼睛一片雾气,不知在想什么。
陶野一直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这时连忙端着酒杯走过去和Frank碰杯,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从威廉找到他们,陶野就发现威廉对Frank异乎寻常的热情,这和他平时的性格大相径庭。陶野可以断定威廉在邀请Frank的加入。
陶野看着沉思的威廉忽然觉得这个熟悉的教官变得有些陌生。在凡尔赛市相遇后陶野觉得威廉比以前更加少言寡欲,脸色更深沉。坚毅,果敢,稳重,沉着,威廉的目光里除了陶野熟悉的这些,还有一些东西让他感到陌生,他拉着Frank走到一边时忽然想起,特种大队的大队长的眼里似乎也出现过陌生的目光,当这种陌生的目光出现时通常是因为他们闯了祸,大队长顶着上头极大的压力保护他们。
担任过中队长的陶野在瞬间体谅到了威廉的为难境地。
两名负责晚上去农场侦察的梅特约老兵天亮后回到了酒吧,他们带回的消息和白天侦察的消息一样:进出农场的人大多是大腹便便的中老年人,还有一些身体单薄年轻人,显然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这么说农场没有危险?”陶野磨擦着下巴的胡茬,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威廉和德林队长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小花出了事,农场里有很多仓库和木楼,非常方便设伏,我们不能冒险。”
陶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恨不得立即冲进农场的每栋木楼,就算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欧阳铎,但他是军人,越是觉察到危险越要冷静。
不能贸进,只能静候,好在出入农场只有两条通道,此后的几天众人分批日夜隐藏在路边,希望能在过往的行人或者车辆里发现欧阳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