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教坊犹奏别离歌(二)
此时润州城头,攻守双方在付出一定伤亡之后,都停了下来。那城垛已被战火熏出许多黑斑,有是的城上倒下的沸油,有的是城下射上的火箭,更多的是城上守军,和攻城宋军流淌的热血凝结的褐黑血污。那面千疮百孔的“唐”字战旗,又染上许多新的血迹,又多了不少羽箭穿过的洞孔,但它仍无比坚强的,树立在润州城头,如吕奉先那招展的雉尾一般,延续着今世武襄候不败的神话。
吕奉先推开王保手中的鸡汤,对他道:“某好美食,然于军中一日,某绝不别于士卒,尔为背嵬,便须敬重某这秉性。端去与受伤的儿郎喝吧,去吧。”着把一块冷梆梆的干菜团子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的确如他自己所言,吕奉先何止好美食,他还极好美女呢!但有一他坚持的,就是所谓的飞将之风,只要在军中,他绝对和士兵吃同样的东西,他装模作样也好,他收买军心也好,但日日如此,在他身边的士卒见了,却无不眼眶发红,为之效死力的。
城下息中的宋军将领摇头道:“这般下去,不是法子,联军只不过七八万,城中唐军怕有二万,若再发动青壮,怕再聚起二万人也不是难事。这样围城来攻,怕城中未垮,我们自先溃了。”
吴越王钱椒苦笑道:“关键是那尊杀神!若没他在,城中就是十万守军,孤只有五六万人也敢围他的城!这杀神在那城头。这破城几乎成了不可逾越地高山!将军,你可有发现?那城上唐军,现比刚攻城时,不可同日而言啊!被那杀神煽得一个个舍生忘死,哪里还是李煜儿手下的积弱唐军?便是林仁肇在生时,那唐军也没这等气势,这等勇力。这等血性啊!”
宋军将领无奈的头,这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吕奉先,便是他们的恶梦,无论野战还是守城。其实本身七八万对二万,攻不下,也不是什么奇迹,数万大军攻不下几千人守的城,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关键的是守城地是唐军。从没有人想到,唐军可以这么热血,这么悍不畏死!但吕奉先做到了,或者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但他的武勇,却让这万余唐军,找回了男儿地血性!
此时江宁皇宫里。澄心殿中,却是一片“皇上请息雷霆之怒!微臣惶恐!不胜惶恐!”之声。张洎、陈乔、陈大雅数人匍匐于地,连连叩头。但已眼见唐国将亡,这三人却壮了胆子,不顾是否触怒李煜了。尤其是陈乔,他虽无能。正史中却真是以身殉国的,当下叩头道:“臣乔列朝班,局势如此,不敢欺主。此时若能召武襄候坐镇江宁,主持军务,便是失了江宁,我江南大唐仍不失有几分逆转之机……但若圣上乾纲独断,不愿启用武襄,臣也无话!”
罢陈乔长身而起,却如脱下万斤重担。一脸轻松问那张洎道:“圣上不用武襄。大势难挽,宋兵入城。非死即囚,我当死国,尔欲何之?”李煜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知什么才好。
张泊听了陈乔之言,不禁心中打鼓,他可从未想过殉国。但陈乔此时,却已看破大势,又见劝李煜无效,决心于危难中尽节,张洎自然不愿当面流露畏死之心,便附和道:“江南抵御经年,尽出我两人之谋,兄立心殉国,弟岂忍独生!”
陈乔长笑道:“痛快!共谋王事,共赴幽冥!”
陈大雅听了,却也起了身,一挽陈乔袍袖笑道:“同去!同去!”转身对那呆若木鸡的李煜拱手道:“臣三人,志已决矣,请圣上善自珍摄,恕臣等不能陪侍左右了。”
李煜愣着当场,看着自己倚为股肱的三位重臣,竟就这么长笑着要出殿去了,急得他连忙道:“爱卿留步!朕知尔等忠肝义胆,便是、便是国破,卿等一同北归便是了。又何必,何必如此决绝?”
“圣上不必再劝,臣等无力以救社稷,却仍有三尺白绫可明志。”陈乔头也不回,淡然道。
李煜见他们又要走了,连忙道:“站住!朕、朕听尔等之言,用那武襄逆贼便是了!”罢他一声长叹,跌坐在椅子里,周后也失神地伴在边上,他们身为一国之主,一国之后,如不是被这三个重臣以死相逼,如何愿向吕奉先低头?
“皇上圣明!”三人转身拜倒,倒是那张洎叫得最是响亮,因若去赴死,他却是被这两人逼得不得不死的。
李煜无力地挥了挥手道:“便是依尔等所言,那武襄逆孽,却在出江宁时,便不再听朕宣调了,此时我大唐危难,那逆孽怕是乐做壁上观,如何肯回师相援?”他之前不肯听大臣的提议,除了不愿向吕奉先低头,吕布出江宁发的檄文,把话死也是李煜不愿低头地原因之一。
陈乔却摇头道:“圣上宽怀,依臣所见,及当时彼出江宁,老臣前去相挽时言谈,老臣以为武襄候虽然孤傲不羁,纵有不臣之举,却是忠君爱国,绝无不臣之心,其行极似淮阴候,所虑者,也不过怕落个淮阴候下场,而圣上当夜,却实在又令其心寒,圣上可赐铁券免死丹书。”
周后听了,秀眉微微一紧,却低声道:“老大人,你怕不知,当日,当日皇上赐席林仁肇时……”那美目流转,望了李煜一眼,却便不下去了,陈乔不解地望着周后,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李煜不耐烦地挥袖道:“当日朕听信那皇甫继勋的馋言,赐林仁肇毒酒时,武襄逆孽也在场,有一太监偷偷喝了本该那逆孽喝的断肠酒。朕当时以为这逆孽是藩宅旧人,便心软了,教他去了,又听了爱后之劝,封了个县候给他,以为会感恩报国,谁料这逆孽,居然还是如此无君无父!”
(这章过后,还剩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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