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嵩山之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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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眉毛一挑，没想到左冷禅中了林平之一指，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不说，居然还敢再战。不过此时他也不能弱了气势，当即开口道：“也罢，那我就再领教一下左师弟的大嵩阳神掌。”.
左冷禅不敢多等，一声冷哼便暴起出手，只见他右手一圈，左掌由下至前，‘呼’的一声，拍向莫大。左冷禅暗恨莫大与林平之师徒偷袭，将寒冰真气全力运转，掌风呼啸，到得莫大身前一丈远时，左冷禅右手一带，顺势一掌推出，前后两道掌力叠加在一起，带起咧咧的刮骨寒风，甚至凝出块块碎冰，劈头盖脸的砸向莫大。
莫大眼中闪过一道凝重，就好像所有猎人都知道，什么样的狼最凶，受了伤的狼才是最凶残，最厉害的。此时左冷禅就好像一头受了伤的独狼，眼冒凶光，幽幽的盯着莫大。
不过莫大也是老江湖，虽然心中一凛，但却根本不惧，更不会影响他的身法武功。这些情况，早在他同意林平之偷袭左冷禅时，他便已经想到了。虽说左冷禅气势如虹，好像林平之的全力一击完全没有建功，但莫大还是从容应对。
只见莫大脚尖一点，身形向后电闪，同时长剑外圈，将左冷禅凝出的冰块一一击碎，准备等左冷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反攻，是以莫大退的并不远。
可左冷禅这种大宗师，便是怒极出手，又怎会留下如此破绽，左冷禅见莫大后退，并不迟疑，当下双掌在身前分别划出一个圆圈，凝聚全身功力，推着先前的气劲，再度追击莫大，而且速度更快，力量更大，让莫大难以招架。
这一手颇有降龙十八掌之‘亢龙有悔’的再三叠加之道。要不怎么说武功练到尽头，定然殊途同归呢，因为各大武学中蕴含的道理与人体最终的发力、运劲方法都是一般无二，哪怕左冷禅这辈子见都没见过降龙十八掌，也不清楚乔峰、郭靖的事迹，但他的这一手却深得掌法之精要。
莫大知道厉害，身形一晃，不得不再次闪开。莫大同样将身法催至极致，没等左冷禅的掌力及体，莫大已经闪到左冷禅身侧，同时一剑点向左冷禅左肋。
左冷禅微微冷笑一下，左掌一凝，之后身形微侧，面向莫大，同时左掌裹着气劲，向莫大的细剑一拍。
由于衡山派的剑法使然，衡山派的细剑要更多的兼顾柔性，不得已只有放弃对长剑刚性的要求，所以衡山派的细剑惯能抖动，而不善硬拼。此时莫大在左冷禅的掌风之内，哪怕莫大剑法精巧，内功深厚，手臂也是笔直没有丝毫颤动，但他手中的细剑却在两端巨力夹击之下，开始左右扭动起来，直到莫大的细剑攻到左冷禅左掌前一尺距离时，细剑从中崩断，而断掉的前半截剑刃则刹那间就碎成五六截。
莫大早有预料，袖子一带便将断刃甩向左冷禅，而手中剩下的半截细剑以及剑柄，也同样砸向左冷禅，之后身形再度闪动，向侧后方退去。
左冷禅一声冷哼，脚步一动就想糅身而上，却又一缓，脸色微变，显然林平之的剑意又发作了。不过左冷禅没有丝毫停顿，右掌一推，一股气浪扫过，将莫大的短剑拨开，之后右手在身前缓缓划了一个圈，开始搅动身前的气浪，同时左手也适时插上，随着右手搅动气浪，仿佛是武当派太极拳的路数。但左冷禅身形一顿，双掌一凝一带，气浪猛的拍向地面。
绕是以莫大的身法与内力，还是没有摆脱左冷禅这一招的影响，脚步滑动间，竟有踉踉跄跄的感觉。这也就是莫大这种高手，如果换了一般的二流高手，早在左冷禅这一招中摔得七荤八素了。
方生目光炯炯，见到左冷禅这一招，不禁点点头道：“左掌门不愧号称‘大嵩阳神掌’，这一招深得‘嵩阳颂碑手’的‘镇’与‘摔’之三味。”
清虚也同样点点头，他知道这‘嵩阳颂碑手’乃是嵩山派前辈，感悟嵩山派的一件古物，大唐年间的一块颂碑而创。这颂碑高三丈有余，书法成就极高，记载着天宝年间，嵩阳观道士孙太冲为唐玄宗李隆基炼丹九转的故事，由李林甫撰文，裴迥篆刻，字态端正，刚柔适度，是唐代隶书的代表作品。之后这‘嵩阳颂碑手’由左冷禅总结，去芜存菁，只余下五路十三招。但却招招精髓，包罗万千，始成为嵩山派的一项顶尖绝学。
莫大距离左冷禅三丈远，脸色阴沉，没想到左冷禅方才状若疯虎，不惜内力的出招，乱拳之下，他一个不查竟然被毁了长剑。其实他已经输了一招，不过林平之偷袭在先，如果这样他莫大还落败，他可就没脸在混江湖了。莫大凝声道：“好！好！好！左师弟好内力，好功夫，也吃我一剑！”说着右手在腰间一拍，竟然抓出一柄又细又薄的短剑，正是平日里藏在莫大胡琴中的细剑。
林平之在一旁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莫大的细剑，除了能藏于琴中，竟然还能环成一圈，当作腰带。而且莫大的细剑非常古怪，仿佛一根圆柱铁条，别说两边不开锋，两边甚至是圆弧，只能用来砸人或抽人，到了剑尖处才渐渐有了锋刃。
莫大右手一抖，长剑成圆，渐渐在身前划出三四个光圈，光圈伸缩不定，显得美丽而危险。不等左冷禅说话，莫大脚尖一点，便向左冷禅冲去，身形快到极处，竟带起道道残影。
秃笔翁在一旁看了，不禁对身旁的丹青生传音道：“老四，这衡山掌门的剑法，倒是与你的剑法有些相似之处。”
丹青生双目一直跟着莫大，听了之后也不禁点点头，他的剑法也是长于划出光圈，不过他的剑法御使到极处，别说三四个，甚至七八个，十七八个光圈也能划出来。只不过令狐冲的剑法太高，那日才被令狐冲破去剑法。如今看来，这衡山掌门莫大，恐怕剑术上还不如他。
而左冷禅却怡然不惧，因为莫大这一招他方才已经使过，左冷禅继续内力外放，寒冰真气布满身体四周，左冷禅身体周围也产生块块碎冰，显然温度更低，而且寒冰真气影响的范围也好像更大了些。
莫大身形如电，围着左冷禅不断旋转，不断劈刺，左冷禅以不变应万变，身形微转间便挡下了莫大所有的攻势。外人只看到，四五个莫大，从四五个方向围攻左冷禅，而左冷禅却仿佛长出三头六臂，双脚不动却将所有莫大都挡了回去。但一个莫大回去，又是两三个莫大攻来，便是左冷禅，一时间也只有疲于应对。
又走了七八招，莫大眼光一厉，低声喝到：“万剑归一！”只见所有莫大都是身形一震，继而继续出剑，不过每次被左冷禅挡住之后，莫大的身形都退到左冷禅的正前方，摆出了一个‘南岳点星’的架势。就好像周星驰演的《武状元苏乞儿》中，他最后使出的一招‘亢龙有悔’一样，将之前的十七招融合为一招，一击打碎了那个大魔头。
莫大的招数使的极快，每一剑攻出去又被左冷禅挡回来，他都会摆出‘南岳点星’的架势，之后再度出剑，再被挡回来。就好像弹簧一样，他每次回来，都能借到左冷禅的一丝内力，所以相合之下，莫大将弹簧越绷越紧，进而跃过‘南岳点星’漫长的蓄力阶段。这正是莫大从《剑典》中悟出的一大杀招，以量变推动质变，哪怕莫大没有步入先天，哪怕莫大没有剑意，没有剑气，但反复借力蓄势之下，直到最后一剑，必然惊天动地，势不可挡。
左冷禅在莫大借力的第四五次关头上，便发现了蹊跷，因为莫大的力量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而且细剑中竟然也带着一丝丝的寒气。左冷禅心下一凛，有心跳出莫大的节奏，但奈何莫大出招太快，左冷禅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泥足深陷。
场下的秃笔翁与丹青生看的目瞪口呆，莫大这一剑太过高明，便是以他们二人的武功，也是在第六七剑上才领悟到其中真谛。这种奇妙的借力与蓄势之法，甚至能与武当派的太极剑相提并论，都是高明到极处的剑法。
秃笔翁喃喃道：“嘶，这莫掌门的剑法十分高明啊，恐怕老四你。。。”到了后来，秃笔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丹青生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同样为莫大的高明剑术而震惊。
等到莫大完成最后一次蓄力，左冷禅的招数甚至已经有些散乱，体内真气乱串，体外的气劲也有些聚拢不住。眼见莫大浑身紧绷，犹如张弓搭箭，只待一击毙命。左冷禅只有双手不断向胸前聚拢，以期凝聚气墙，但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恰在此时，左冷禅后背传来‘砰砰’两声炸响，继而前胸，左臂，双腿都传来‘通通’的声音。之后左冷禅浑身寒冰真气狂放，霎时间竟然在身边二尺范围之内凝出乳白色的气柱，将整个人都遮在其中。
嵩山派弟子见了无不高声呼喝，他们都知道掌门武功高强，但掌门数年间只和岳不群动过手，还打了个平手，近些年明面上并无其他拿得出手的记录。可是此时，左冷禅内功推至巅峰，竟然产生如此异象，其功力之深厚，怎么不让人惊骇。
便是司马德，赵四海，孙大中等人也面露喜色。唯有丁勉、汤英鄂二人，一个功夫最高，一个心思最机敏，只有他们二人脸色凝重。因为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对内力的掌控，细致入微的掌控，这等内力化形，产生异象并不能代表武功有多高，反而是表示无法掌控内力。左冷禅出招，一向是朴实无华，大巧不工，怎么会使出凝结气柱这等华而不实的招数？
莫大眯起双目，紧紧盯住气柱中，左冷禅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他如今蓄势待发到了极处，却也不得不发，要不然这一剑就会反噬到他的身上。所以莫大目光一冷，脚尖一点，便瞬间刺到左冷禅身前，之后又一头扎入左冷禅凝出的气柱中。之后气柱翻滚搅动，莫大又瞬间冲出气柱，直奔出七八步，才勉强停下，但右臂的衣衫齐肩而断，好像被左冷禅生生撕下去一样，露出莫大干瘪的手臂。
嵩山派弟子见了，再度高声呼喝，“哈哈，怎么样，便是你们偷袭暗算，也不是师尊的对手！”
“嵩山派威武！”
“左掌门威武！”
“左盟主威武！”
直到左冷禅凝聚的气柱缓缓散去，嵩山派的喧嚣声才渐渐低沉。霜气消散，露出左冷禅霸道的身影，只见左冷禅的背影极为高大，右手里抓着莫大的一截袖子，而左手却不自觉的去抓那逐渐消散的寒气。等到最后一丝寒气从左冷禅手中溜走，左冷禅双目如电的盯着莫大，目光中满是桀骜。
这时，场中群雄才发现，左冷禅下颚那钢针一般的短须，竟然少了半面。而莫大手中细剑上，正有一缕胡须随风飘散。显然莫大方才一剑划过左冷禅下颚，而且剑下留了情，要不然左冷禅此时就是一句尸体了。
左冷禅目光阴冷，透露着刻骨的仇恨，先扫过林平之，继而看向莫大，再度说道：“好功夫！莫师兄到底是你厉害。”
李剑一冷笑道：“既然左师兄认负，那还请遵守先前的约定。”
钟镇也冷笑道：“去，你们衡山派偷袭在先，还好意思说什么约定。我师兄先中了林平之一指，已然受伤，怎么能算作公平。不如等我师兄回山养好伤，咱们再比过，不过恐怕到时候你们衡山派就没这个胆子了。”
李剑一还待再说，林平之却踏步而出，说道：“师叔莫急，待平之问一句。”接着林平之面向左冷禅，凝视片刻后，林平之开口道：“左师伯，到时候你还敢比试么？”
钟镇插口道：“怎么不敢，我左师兄武功盖世，如果你们不暗箭偷袭，我左师兄怕得谁来。”
林平之嘲讽的看了看钟镇，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之后说道：“既然左师伯不肯开口，那师侄得罪了。师侄自问，方才的一式‘点星’剑不虚发，如今敢问师伯一句，师伯现在还能催发寒冰真气么？如果师伯还能催发真气，平之就代我师傅认输，衡山派从此听凭嵩山派吩咐，做牛做马，绝无二话。”莫大也缓缓点头，显然认同了林平之的话。全不顾李剑一与刘正风的劝阻，好像要放手一搏一般。
林平之这话问的极为诡异，在场群雄均是不解，因为哪怕左冷禅与莫大恶斗良久，内力消耗巨大，但运使内力又有何难。就好像一块充满水的海绵，先前挤出了绝大部分的水，看似海绵无水干燥，但只要努努力，还是能再挤出一滴水的。内力也是相同，只要用心榨一榨，当然能再度催发寒冰真气，即便受些内伤，有林平之这话与莫大的首肯，嵩山派怎么看都是占了大便宜的。但左冷禅依旧沉默不语，也没有运转内力，好像真的被林平之说中了一样。
“师兄？”钟镇这时也反应过来，有些疑惑，也带着些小心的向左冷禅问道。
“大师哥，你怎么了？”丁勉与左冷禅数十年的师兄弟，此时见到左冷禅被林平之逼迫，心中一急，竟叫出了当年的称呼。
而左冷禅依旧不语，静静的与林平之对视。林平之目光清澈，一手抓着长剑，一手背在身后，‘风’流潇洒的站在场中。而左冷禅的背影有些没落，目光也渐渐复杂。
在场群雄哪有傻子，到了这个地步，当然看出蹊跷。渐渐的，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群雄嗡嗡议论开来：
“左冷禅，废功了！”
“寒冰真气，彻底废了！”
“莫掌门好剑法。”
“呸，是林平之的那一指太过霸道好不好。”
“‘点星’么，果然是要连星辰都要点碎啊，太霸道了。”
“点废武功，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功夫？”
“那是你孤陋寡闻，据说武功练到极处，以先天剑意伤敌，就可以点废武功，点废根骨。”
“林平之才多大，怎么这么高的功夫？”
“你当‘林灭门’是白叫的，没这么高的功夫，他敢在江南江北大肆灭门屠户？前两天还在衡阳城里灭了裴炬呢。”
“那是他师弟杀的。”
“去，没有他罩着，他师弟敢这么嚣张？而且裴炬还不是因为得罪了林平之，才遭的毒手？”
“不过话说回来，左冷禅今后怕也修不回寒冰真气了？”
“这个不好说，毕竟左冷禅也是一位大高手。纵使能修回来，但也绝不是三五年间可以修回来的，这是肯定的。”
而左冷禅依旧不语，只有林平之嘴角闪过一丝轻笑。
便是方生与清虚，眼中也闪过一道骇然，左冷禅的寒冰真气名头极大，而且从方才动手的情形看，左冷禅的武功恐怕还要超出两人一线，这么一个大高手，居然被林平之一道先天剑意，生生破去了寒冰真气，而林平之不过才二十啷当岁的年纪，这怎能不让人心下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