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了市区他们都说要送我去医院,我坚决不干,我对他们说我不过是掉河里了就当冬了一回泳洗了一把冷水澡,你们听说过有洗完澡上医院的么?石石拗不过我只好送我回家,进门我裹着石石的大衣进了洗手间,然后给自己放热洗澡水。石石和燕子在厨房里给我泡热茶,我放完了洗澡水出来看着几个人还在忙,我就说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说完了我就往外轰人。石石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真没事吧?我说你大爷的,小爷我身体好着呢你们赶紧走吧我要洗澡,回头别弄得春光乍泄。然后我又转头对着燕子特诚恳的说今天真对不起让你们扫兴了。燕子笑着说没事儿,回头改天再找你出来玩儿。
我一回头看见兰子还在房间里给我铺床,我冷冷对她说你也走吧。兰子不说话,铺完了床走到我跟前小声说,你的内衣在床头,洗完了澡记得换,记得穿着睡衣睡觉光着身子容易着凉。我听着这话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咬牙黑着脸冷冷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兰子眼睛红红的走了出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人走光了,我看着偌大的房子心里也觉得特空虚,赶紧跑进洗手间脱光了跳进了浴缸里泡着。心里想同样是水,怎么冷水能泡死人,热水泡着却这么舒坦呢?
泡了一会忽然又听见大门被砸得砰砰作响,我跳起来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擦了个半干,围着浴巾湿漉漉的光着脚丫子去开门。门一开就看见石石笑得特诡异站在门外。
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石石收起笑容,特严肃对我说我怕你出事,就回来看看你。
这话就像一个锥子,一下就突破了我强忍了半天的心里防线,我眼泪哗哗的流,然后狠狠踹了他一脚,大声说石石你他妈真是我兄弟!
我抱了条被子给自己裹上,然后和石石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我抽他的软中华,他抽我的中南海。抽了会儿我突然开口问他说,石石,我是不是特没用?石石眼睛一瞪说当然不是,你要是没用我早就死在北京不知多少回了。我小声说可是兰子看不起我,她打心里觉得我没用,觉得我没钱。说着说着我眼睛又红了。石石也特别难过,说陈阳你别这样!没钱我给你,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明天我们就去银行!我捶了他一拳说,靠,我要你的钱干吗?石石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怪兰子,咱们都是从小玩了多少年了你还不了解她么?她本来不是那种爱钱的女人,也是被周围的环境影响的。我看着石石冷不丁说了一句,我不怪她,都是这世道逼良为娼。
其实我心里还是挺难受,听说她现在公司的老板一大资本家对她特别的热情,兰子要学车,人家开着自己的宝马接送。兰子自己家条件也是相当的好,现在她买一件短袖小衬衫就两千多,比如东方商城这种一般的小资阶级进去都会心里犯怵的地儿,兰子进去一回随随便便一刷卡就是万儿八千的,我他妈写一本书才够她逛两回街。其实兰子跟了我对她也没什么好儿,我也没法儿给她那种锦衣玉食的资本家太太的生活。可想着想着我还是觉得心疼,心疼了就抽烟,抽完了石石的软中华就抽我的中南海,中南海抽完了我对石石说我要睡了你爱干嘛干嘛吧。说完抱着被子钻进房间四仰八叉躺上床后就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觉得自己有点不对了,一站起来就头晕眼睛花,看着家里的什么东西好像都在转动,东西转不要紧,可它们一转我自个儿也忍不住跟着转,没转两圈我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我不敢睁开眼,可发觉闭着眼睛还是晕。电话忽然响了,我挣扎半天就是站不起来,好容易扶着墙让自己直立起来了,电话又不响了。紧跟着床头的手机开始响,我伸手在床边摸了半天,才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摸了出来,没想那么多先接听电话。电话那头一个特甜的声音笑着说流氓你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我刚从北京办完事情回来了,到家什么人还没见呢第一个想着就来找你了。你不是说我回来要请我吃饭然后还要勾搭我么,现在我可是又送上门来了。我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然后刚想说什么,鼻子一痒,先使劲打了一个喷嚏,打完了眼泪鼻涕一下全流出来了。电话那头一下乐了,说陈阳你干吗呢?我瓮声瓮气的对电话里说没事儿我正在家里躲着偷偷流眼泪呢。电话那头立刻就不笑,声音也变得严肃说,陈阳你真没事吧?我怎么听你声音不对,你不会真在哭吧?我颤颤巍巍把自己挪到床上,本来还想死扛,可觉得自己身体好像实在不行了,就不敢再硬挺,叹了口气对着电话特不好意思的说,微微,救命。
说完我就昏过去了。
微微是我的一个特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特别让我佩服的女孩儿。她从英国留学回来后,混进了CCTV,然后光荣成为北京流窜人员的一份子,三天两头的和一帮哥们姐们在北京城里各大娱乐场所转战南北。那会儿我虽然也在北京和石石毛豆一起流窜,但我并不认识她。
认识微微是在我00年从北京回南京后,一次特别巧合的机会我在网络上和她勾搭上了,一来二去我知道她是北京的,她知道我是从北京回去的。然后又发现我们居然都是南京人。当时我们就纳闷了,我们俩同岁,从上大学之前在南京厮混的十几年,再加上北京流窜的几年,一共有将近0年的时间我们都混迹在一个城市,而且我认识的人和她认识的人居然有不少彼此都是认识——微微老说我的这句话象绕口令。这么说吧,我们彼此认识很多共同的朋友,我们在南京这座城市一起待了这么多年,又在北京这同一座城市一起混了几年,可我们居然不认识对方。更蹊跷的是,很多次我们共同的朋友招集的饭局和聚会,要么就是我有事未能出席,要么就是她未能到场,以至于我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微微说我的这话听着特别肉麻。
刚从网络上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从CCTV辞职出来了,成为了北京若干待业精英中的一员,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简历挨个给北京排名最靠前的企业公司寄过去,基本上这些公司都是世界500强,最差也是国内50强。再次点的公司微微连看都不肯看人家一眼,说是丢不起那人。结果直接导致了微微未能继续留在北京。
据说本来还有一个极好的机会的,一个国内著名的门户网站被微微那吓人的个人简历蒙住了,谈完了细节后双方都很满意,然后对方负责人就问微微希望薪水标准是多少,据说当时微微特矜持的报了一个数字给那个负责人,结果那个负责人立刻脸就黑了,面有难色说,小姐,您这个数字,要是在纳斯达克指数没暴跌之前我们还是可以承受的,可是现在……。微微都没等人家说完,就很有骨气的和人家说了句拜拜。
我和微微都是那种骨子里面飞扬跋扈得不行的人,一身铮铮傲骨可偏偏在这个只有装孙子才能生存的社会里面苦苦挣扎。所以我们迅速的相见恨晚,当时我就宣布我喜欢上她了,然后她也宣布对我极具好感,为此我还写了一封连盲人都能酸的重见光明的情书贴在了西祠网站,结果被我那个西祠站长朋友把情书贴到了西祠网站首页链接。后来我心里暗自盘算,西祠号称注册用户几百万,撇去水份不说,三五十万总是有的。这下我和微微之间的奸情可算是路人皆知了,已经直追司马昭那颗心了。
这么说吧,反正那会儿我和微微都陷入了这中虚幻的感情当中,我们没事儿就拿手机发信息,然后晚上我就给她打电话,一聊就聊上几个小时,说出来的话听着都叫人脸红心热。
结果微微从北京回来两人一见面,都傻了。
不是说微微不漂亮,恰恰相反,微微是一个特漂亮特尤物的女孩儿,眉目含情眼睛轻轻一转就风情万种了,和她一比,田红那种千年女妖简直就是个乡下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微微刚回南京,那天我在约定地点,就见着老远一个美女如一朵祥云一样飘过来了,一头栗红色离子烫直发,一张脸精致就象是经过PHOTO特殊处理,连左边嘴角的那个酒窝都漂亮得那么惊心动魄,那一件黑色的高翻领毛衣一看就价值不菲,手里拎着一个LV的手袋。当时见微微面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惊艳这两个字来形容。
也不是说我长的丑陋,我天生长了一张能吃软饭的脸,而且那会我已经渐渐的不复从前那种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在我去北京的第二年我就开始变得健壮起来,现在的体形虽然称不上壮硕至少也算挺拔。这点我从微微第一眼看我时眼睛里满意的笑意就能充分体会到。
可我们还是不来电。
用微微的话说,和我聊天怎么聊怎么觉得就好像是自个儿在家照镜子——我们俩思维和说话都太象了,看事情的观点和说话的口吻常常惊人的一致。可面对一个和自己如此想象的人,我们在最初的热烈交谈后就沮丧的发现,我们之间无法产生爱情——我们都不是那种有自恋嗜好的人。
于是我们只好做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那种,而且是那种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类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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