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须城北橹内屋,织田信长懒散的躺在浓姬的大腿上,半睁着眼睛好似假寐。可是注意到浓姬不时往信长嘴里塞着刚从上州买回的麦落雁(上野所产的一种有名的糕点)的人,就会知道尾张守殿一定是考虑着重要的事情。
“殿下,你说我的主意好不好。”浓姬一手拿着麦落雁,一手轻轻的揉着信长的太阳穴。信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后,继续想着事情。看到自己刚才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竟然连个反应都没有,浓姬气愤地把手中剩下的麦落雁一下全塞进信长嘴里,把还在想事情的信长噎得直咳嗽。
“你要做什么,没看我在想事情吗?”信长被噎的难受,一边招手示意旁边的侍女拿水来,一边怒斥浓姬。
浓姬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初音这件事,从你打完仗我就跟你说了,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不给我回信。如果行,你告诉我一声,我赶紧去找人说;不行,你也赶快告诉我为什么不行;你这样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吊人玩儿呀。”
信长一听,又是为了年前刚刚收下的养女寻找夫婿的事,刚才熊熊燃起的怒火顿时小了下来,解释说,“你说的事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呢,你想把她嫁给源七郎我不反对,可长虎刚刚元服,初音连初潮还没来,你让我怎么张口。再说,别忘了初音的生父——森可成——可是我手下一员重要将领,你年前说是怕寂寞,在万岳寺上香看到初音后觉得可爱,硬从森可成夫人英那里要来,听说森可成的脸让他夫人挠花好几次了,害得我向森可成大人道歉。我知道你想通过联姻加强尾张和美浓将领之间的联系,降低双方之间的矛盾,可你这样急,不怕引起森大人的误会和美浓出身将领的反感吗?”
听到信长说自己真实目的是让尾张出身的将领和美浓出身的将领之间联姻降低矛盾,浓姬的脸似乎红了一下。可是听到自己的做法可能引起美浓将领的反感,立马驳斥起来,“怎么可能反感,他们乐不得的呢。我们美浓人是外来户,不和你们本地户搞好关系,等着吃亏吧。就拿森大人来说,还说是我要走初音被抓花了脸,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淹川大人抢水源,英夫人让森可成去理论而森大人不愿去造成的呢。虽然我几乎天天都带在清须城北橹,不怎么出去,但不要把我当成傻瓜呀。还有你说的那个源七郎,刚刚元服怎么样,我可是听说这个小色狼刚让你任命为城代时就把一个漂亮小姑娘收到房里来了。我还听说佐久间家和柴田家都和青山甚又卫门在联系,如果让他们抢了先,我可不干。”
听到夫人的驳斥信长也难得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夫人已经好久没出去了吗?这样吧,趁着今天天气好我陪夫人出去打猎吧。”听到信长居然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浓姬险些被气乐了,“想去打猎你就去,不要说是陪我。如果真想陪我的话,听说青山家的杂货铺又来了新货,陪我去看看吧。”一听是要‘逛街’,信长的眼角不由跳了几下,赶紧说:“既然夫人觉得我应该去打猎,那我就先走了。”赶紧召唤岩室长门守等人准备好鹰,马准备溜出去。
浓姬发现自己又一次让信长给绕了进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不行,不准走。今天一定要给我个准信,不然绝对不能走。”看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的浓姬,信长无奈的许诺,“两天后,两天后一定给你准信好不好。”
看着信长远去的身影,刚才还做小鸟依人状的浓姬马上沉下了脸,转头对身旁的侍女说:“消息传过来了吗?那个贱人怎么样了?”侍女战战兢兢的回答:“已经催了好几次了,但是生驹家护的非常严,连医生都一直呆在院子里不让出来。药也开的非常杂,既有治疗产后风的药,也有治疗伤寒的药,实在无法探出病因。权平也一直没把吉乃殿最近的病情放到指定地点。但是上一次不是已经传来消息说她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吗?我觉得,我觉得鹭山殿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经说糊涂话,过不了这个冬天,离冬天还有多少个月;不要说一个月会出现多少变化,一天都会出现无数变化。今川义元来的时候,能想到自己的脑袋会丢在尾张吗?奇妙丸快五岁了,我可是听说那个源七郎三岁的时候就知道练武了,可他在生驹家好像什么都没学,这怎么可以,今后他可是要继承织田家的,绝不能如此荒废。”听到浓姬如此说,侍女知道这个很有手腕的鹭山殿开始动什么脑筋了,赶紧讨好的跟上一句,“那样的人家怎么会知道继承人的重要性,我觉得还是跟殿下说说,要过来教的好,不然小主公的学业就该荒废了。”浓姬笑着点头,“那张写着吉乃病情的纸还在吧,把它拿过来,我要再看看。”
两天后,正在房内练习写字的初音被通知去平时从不涉足,只在年前被过继到织田家时才去过一次的清须北橹主屋。平整好衣服,小心的把有些散乱的头发再次梳理成型,初音迈着莲步小心翼翼的跟在鹭山殿侍女的身后往主屋走去。经过院子时,见旁边无人,偷偷的问前面带路的侍女,“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母亲大人不想要我了。”
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如此怯生生的问自己,同样是美浓出身的侍女心生怜意,温言道,“不要担心,鹭山殿怎么可能不要你,你可是她最最喜爱的女儿呀。昨天她不是还手把手的教你写字呢嘛。”
“可是,我听说,鹭山殿想要再收奇妙……,”初音想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而听到奇妙俩字的侍女脸色大变,立刻严厉的截断了初音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是谁在瞎嚼舌头,但是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这样对谁都不好。管好自己的嘴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我对你的忠告。记住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只要做一个乖巧的女儿就可以了,剩下的都不需要关心。”看到侍女如此说,初音乖巧的点点头,“谢谢姐姐教我,我以后不会了。”侍女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带初音走出后院,进入北橹。
主屋内只有尾张守殿,鹭山殿和一个个子不高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青衫中年人。看到那张瘦瘦的脸,不仅让初音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同样有着一张消瘦脸庞的中年人,不过这张脸很‘干净’,不像父亲满脸都是伤疤。不对,不能叫父亲,只能叫森可成森大人。
进入屋内后,初音迅速收拾起感伤的情怀,侧身跪下,低声向信长殿和浓姬请安问好。声音柔顺,听之即升起怜意。信长示意初音坐到浓姬身边,然后继续跟青衫中年人讨论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甚又卫门,你儿子这段时间表现的很好,虽然这回的功劳足以成为鸣海城城主了,但毕竟年龄还是小了些,家中老臣也不放心;并且我也使的顺手,如果突然当城主去了,手里这些副状还真不知让谁写才好。你可不要见怪呀。等他大一大,一定会交给他一座城的,你不用担心。”中年人赶紧低下身子,“多谢殿下,犬子做事鲁莽,全凭殿下宽容才有现在的一点点成绩,本不足以殿下如此夸奖。这回殿下又示下如此大恩,青山家全体感激不尽,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信长笑笑摆摆手,又接着问:“此次桶狭间一战,如果不是织田造酒丞,我恐怕早就去见菩萨了。我听说他有两个儿子,你是怎么安排的?”“他的长子小濑清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武艺虽然不如造酒丞,但也是使枪的好手,我和长虎商议后决定造酒丞留下的千石土地由他继承九百石;剩下一个菅屋村及其附近的百石土地先由我的夫人代管,等到次子成年后,再把这百石土地交给他。”
信长点了下头,不置可否,突然又张嘴问:“那个次子今年多大了,叫什么,现在谁养他呢?”“现在由我夫人抚养,今年已经八岁了,叫三郎次郎。”青山甚又卫门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些冒汗,赶紧又解释几句,“长虎说现在三郎次郎现在还有些小,等到再过两年就过去当他的小姓,好好培养他。”听到这儿信长感到满意了,“既然你们青山家都安排好了,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既然造酒丞是因我而死,我也得做些表示。等到他元服的时候把他带来让我瞧瞧,你们可要好好教。另外,他可用织田姓,并赐予‘长’字。”“谢殿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好了,我说甚又卫门,你不要紧张。我又不是天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提公事了,你看我这个女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