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甲铁蹄,气吞万里,若是没有先前那位兵士留下的记忆,少年郎此时怕是感慨万分。
只是此刻依旧不能自已。
“大叔,这是什么?”
那位持剑男子却是一声长叹:“秦国红云甲,百越青木甲,都是年关才会出现的盛景,为的,便是黎民苍生。”
“那我们刚刚……”
“想来也是军纪甚严,乱了分寸,不用多管,人分好坏,兵有优劣也是正常。”
少年人听得有些迷迷糊糊,但还是听进去了。
两人避开城中兵力分布,左转右走之下,却是来到了一处小巷之中。
“大叔,这是哪?”
“乌衣巷。”
虽是小巷,却无破败之感,砖墙新筑,些许绿意在寒风中挣扎地蔓延在其上,散水踢脚皆是粗中有细,雕琢有理。
小巷之中,却也只有六户人家,皆是对门隔巷。
门,是实心木门,门框上涂了红漆,门前摆着红烛,就连他们即将入住的那间,也是如此。
“云记。”那少年郎突然掏出一张竹片,上面写着的就是云记,只是少年却是拿反了。
持剑男子也不拆穿,带着他走到了其中右侧最里的那间屋子前。
“吱呀。”恰好就在此时,一条包裹着圆润曲线的玉腿从其中伸了出来。
门开,一道倩影身形停住。
那持剑男子清明的眼神顿时复杂难明。
那名纤腰貌美的女子裹着一个灰白色的头巾,将一头青丝尽皆束缚其内,身段随气息玲珑起伏。
“你来了。”男子与这位却是一同开了口。
相望沉默。
“漂泊这么久,也该安下家来了。”男子面容有些苦涩。
那少年郎却是看着女子有些痴了:“这么漂亮的姐姐,是大叔的……诶呦!”
一个爆栗扣在了少年郎的头上。
那女子却是掩嘴轻笑:“这就是你在信中提及的那位?”
男子点头,看了看女子身后:“你……”
那女子展颜一笑,清丽之容令这寒冬也多了几分暖意。
“估摸着时间,你……们也该到了,将内中物件置办了一遍。”
男子默然,随即才道:“有劳了。”
女子神色一黯:“无妨,你既然已经到了,此次,不走了罢?”
男子看着女子,目光闪过一丝挣扎和温柔:“不走了,收了一位关门弟子,还未来得及调教呢。”
看了闭嘴不敢插话的少年一眼,女子微笑道:“秦城这边的太学,月底也要收人了。”
男子顿时面露惊容:“当世大家王通古的学天下之论?”
女子点头:“你若有心,就把这孩子送去试试,其中教授文武之道,你虽一身武艺天下少有,那也是兼具百家之长融汇而来,可昔日那些,凭现在的你,还难以再现。”
男子点头,看了看少年:“我们进去说。”
女子笑容顿开,错身让位,仿佛其才是其中主人。
进了屋子便是一个小院落,主屋木门也是新修,少年跑上前摸了摸,又闻了闻。
“是九山木,有凝气镇神之能。”
又是一击爆栗。
“就你话多,去烧水。”男子指了指一边的厨房。
少年顿时苦着脸。
不过终究还是不敢违抗。
“他还小。”
“所以要多加提醒,免得一时不慎。”男子推开门。
屋内有一炕台,上摆一张矮桌,男子将剑放于墙角,示意女子上座。
女子坐下,略有诧异地看了看那柄落在墙角的剑。
“往年,你都是剑不离身的话事。”
男子也坐下,仿佛放下了一身重担,身形微挫。
女子见了眼中莫名有些心疼。
“累了?”
男子摇头:“从未有过一刻这么轻松。”
“你这次来秦,铭钲,这个名字还用吗?”
男子摇头:“铭钲,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卫轲。”
女子笑容不止:“卫轲。”
卫轲看了一眼女子,神色难明:“你呢,多年未见,如今除了……过得怎样?”
“我?我这几年随师傅游走诸国,医治疑难,有老师在,我过得尚可。”
“海月,我……”
“大叔,没有水怎么……”少年突然走进来,却是看到了两人有些嫌弃的目光,“办?”
“边上有井。”卫轲指了指院中,少年识趣退下。
“你怎么?” 海月追问。
“葛大师来了秦地,我有些吃惊。”
海月看了一眼眼神闪躲的卫轲,却也不去说破:“师傅久闻秦地瘟疫,却一直不肯来。”
“以大师性格,这定是煎熬。”
海月点头:“师傅想救人,可昔日那份誓约却拦住了他。”
“后来我听说秦国的那位出手,亲自去请?”
海月露出回忆之色:“不错,那位当真神威如狱,一身修为望之莫及。”
“交手了?”
“是师傅先动的手,他入秦,就必须有此一遭。”
“结果如何?”
海月却是苦笑:“能有什么结果,原先以为老师一介宗师,如何也能试探深浅,可是,却连那位如何出手也看不出。”
卫轲脸色惊骇:“真是如此?”
海月风情一瞥:“骗你做甚。”
卫轲点头:“传闻看来是真,那位想来已经打破了合道之门,不知离仙道还差几步。”
海月也是沉默。
“你师傅,还好吧?”卫轲突然道。
“伤势无碍,那位有求于师傅,下手分寸拿捏极准,只是这瘟疫之事,最终却非师傅手笔……”
“我也听闻一二,据说是秦国当朝廷尉出手?”
说到这位廷尉,海月目光却是有些厌恶:“不过小人得志。”
卫轲顿时警惕:“怎么这般说?”
“师傅研制药物送入宫中,却被其占为己功,还不知廉耻,日夜流连青楼风月之地。”
卫轲一怔:“可是我听闻……”
“听闻其隔空拿物?”海月却是嗤笑,“有谁见过定光剑,成王那是多少年前之人了,这般荒唐事迹,也就这位能编纂,恬不知耻。”
“照你这般说,这位廷尉大人更像是江湖骗子。”
海月点头:“事实便是如此,秦王只是一时被其蒙蔽,我这些日子便在等其原形毕露。”
“你不轻易动怒。”卫轲却是有些古怪。
海月点头:“师傅听闻其解决了瘟疫之症,顿时心灰意冷,却也想上门拜访一二,至少那絜钩,在秦地失而复得,我当时陪侍左右……”
说到这,海月面上浮上羞容。
“可那……”停顿许久,却是未找到什么可形容其无耻程度的用语,“那人当着师傅的面轻薄于我,我一气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卫轲瞠目结舌,只是心中也对清源有了不屑。
“结果却是,那人哪有什么高深修为,被我猝不及防拍在脸上。”海月有些畅快,“随后师傅与其也是不欢而散,这人居然说师傅医理有误。”
卫轲也是咋舌:“的确狂妄了些。”
“不过,此次太学新岁初开,这位却是主考之人。”海月有些犯难。
卫轲却不甚在意:“秦王不至于糊涂至此,想来其还是有些可观之处,而且,只是主考而已。”
“那是自然,太学主事人正是师傅,若不是秦王有令,师傅不会让其沾染太学任何事宜。”
“对了,卫……大哥,你这次来,有什么打算吗?”海月突然问道,“做些生意还是挂个闲职。”
“秦王不是在招亲卫吗,我想去试试,听其公告说是轮流值班,闲些时候,就卖些包子。”卫轲说着,声音有些低沉,“这……也是她的夙愿。”
海月脸色煞白,苦涩点头。
“以卫大哥的身手,到了秦王面前,定会视若珍宝。”
卫轲却是笑了:“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
“是啊。”海月却是笑得有些莫名。
“阿欠!”头枕在知迢怀里的清源突然打了个喷嚏。
“大人!”知迢有些担忧地低头看来。
“无妨。”清源慵懒地伸了个腰,将手上的玉简放下,“今天又是不想努力的一天,我想歇息了。”
“可是大人,您让我督促您按照作息时间表来……”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不知名处,让知迢的话无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