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因为雪初的一句话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雪初却态度冷冷的,挑眉盯她,不说话。程馥甄被盯着浑身都不自在,又教训,“不许乱说话,听到了没有!”
“你心虚?”雪初很平静地反问。
一贯淡定沉稳的程馥甄分明就是心虚,急急反驳,“我没有。你收回刚刚那几句话,那话不能乱说,你应该明白!”
“喜欢就喜欢,你怕什么呀?你不还没嫁给三少爷。”雪初不以为然。
“我跟以辰有婚契!”
程馥甄脱口而出,雪初立马就贼笑起来,“所以,你只是跟三少爷有婚契,你并不喜欢三少爷,更不想嫁给三少爷。你上一回是故意跟三少爷吵架,让三少爷讨厌你的。”
程馥甄骤然蹙眉,盯着雪初看,不说话了。
雪初任由她盯,非但不害怕,反倒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提醒程馥甄,“你那么聪明,就不觉得你跟苏家的婚契有猫腻吗?”
程馥甄岂止知道有猫腻,而且还知道猫腻是什么。她不动声色,暗自心惊,难不成苏彧告诉过雪初婚契的真相?
除了雪初,还有什么人知道?胡云飞和秦齐吗?
其实,苏彧并没有告诉雪初什么秘密,这一切不过是雪初自己的猜测罢了。因为,在她看来,三爷对三少爷的婚事,过于关心了。
当初老爷子留下的遗嘱,二爷是最信服的,而大爷和大夫人可没少暗中派人调查,却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雪初了解三爷的志向不在苏家的产业,故而也一直有所怀疑,只是不敢说出来,也没地儿说罢了。雪初这小妮子精得很,今夜趁机提出来,也有试探程馥甄的意思。
见程馥甄不语,她又试探,“不是吧,你也不知道?”
程馥甄或许没看出雪初的试探,但是,她仍旧谨慎得很,她故作交集,问说,“有什么猫腻?你知道些什么,赶紧告诉我!”
雪初这才耸了耸肩,无奈地说,“我猜的而已。”
她话锋一转,又揶揄起程馥甄来,“你舍不得三爷走。”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程馥甄动怒了,“臭丫头,你再胡说八道试试!等三爷回来了,我就告诉三爷!”
雪初退出门外,一本正经地说,“三爷还没走呢,你现在追去还来得及,你自己去告诉三爷你舍不得他走。”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程馥甄气呼呼追出去,雪初却一溜烟跑没了。
程馥甄不敢再追,生怕吵醒不远处的苏婉绾。她回到屋里,把门一关,重重靠在门上深呼吸。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体内这颗心此时跳动地又多么厉害。
她,喜欢三爷?
有吗?
方才那意外的拥抱,熟悉而陌生的气息似乎还留恋在她身上,充斥着她的感官。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又或许,她不敢思考,不敢承认。
就算她有勇气去认真思考了,那又怎么样?
答案,在她第一次见到苏彧的时候,在她装傻收下他为侄儿赠予她的两千大洋聘金时,已经注定了,没有更改的余地。
程馥甄别过头,眼眶分明有些红,却还是倔强地笑了起来。她告诉自己,帮苏家度过了这一劫,把苏以辰外面有女人的事捅出来后,她就可以回北平,就可以回到从前,跟苏家再无瓜葛。
就这样,苏彧连夜秘密离开上海城,往南走。程馥甄一边收尾第一批脂粉,一边争分夺秒研究秘密原料“蝶花”。天知道她有多投入,以至于程培坤收买了工厂的门卫,隔三差五到工厂私会苏婉绾,她都不知情。
苏以辰一步没到工厂就罢了,电话一个都不打,而且去店铺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二夫人越来越着急,私下雇了私家侦探,跟踪苏以辰,终于查出苏以辰彻夜不归的原因。当私家侦探将小芝的正面照片送到二夫人手上时,二夫人气得差点昏过去。
“这,这……”
二夫人双手发颤,将照片狠狠砸在桌上,“这个不肖子!简直……简直……”
二夫人都不知道用怎样的字眼来形容儿子了。别的不说,他就算在外头找女人,那好歹也得找一个像样点的呀!
这个小芝整张脸都毁了,他自己看着就不恶心吗?
“他现在人在哪里?”二夫人质问道。
德叔先把私人侦探给送出去,才折回来劝说,“夫人,三少爷刚刚回到店铺里,这事,您先别动气……”
“我能不动气吗?他干出这种荒唐事来,我能不动气吗?你当我是死人呀?”二夫人气呼呼地反问。
大户人家的少爷在外头包养歌女舞女,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就三少爷包养的这位,真的令人难以接受。
德叔见那照片,一样满心不适,可他还是得忍住情绪,劝说二夫人。
“夫人,三少爷的秉性您最清楚。此时,依我看三少爷一定是被骗了,又或者有什么内情。您千万别动怒,万一这件事传出去,且不说让程大小姐知道了,就是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了,后果都不堪设想呀。”
德叔这么一说,二夫人才意识到利害关系,她跌坐在沙发上,冷静了下来。
江妈连忙去关门,丁姨娘还在住院,苏婉缃过去陪护,此时这楼里就二夫人,德叔和江妈三个人。二夫人还是不放心,同德叔和江妈去了二楼的书房。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馥甄知道!”
二夫人最担心的还是程馥甄,不为别的,就因为程馥甄很清楚苏家的财务状况,在这个节骨眼上,苏以辰把工厂的事都丢给她,自己跑去风流快活。这种事,换谁谁不会失望呢?
二夫人本一直担心程馥甄因为苏家的财政危机而心怀二心,如今,她更是害怕了。
要知道,一旦程馥甄悔婚,以辰的麻烦就大了。
“夫人,您且别着急。店铺那边的伙计我都交代好了,他们不敢乱说话,之前三爷问过一回,他们都没说实话。三爷还在南边,不会知道的。”德叔好声劝道。
“那馥甄呢?馥甄去店里找过以辰吗?给以辰打电话了吗?馥甄有没有怪以辰没去工厂?”二夫人急急问。
她虽然因为吵架的事情,有意回避,这段时间没跟程馥甄提起儿子。可她一直都认为程馥甄和儿子之间一切都正常呀!如今,她不得不担心了。
“夫人,工厂那边事情多得很,程大小姐没日没夜地看配方,试配方,都好久没来工厂了。至于她和三少爷有没有私下联系,小的就不清楚了。”德叔如实回答。
二夫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悬上半空,“那可怎么办?馥甄那么聪明,她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这时候,江妈忍不住开了口,“二夫人,三少爷对程大小姐的好,您最清楚。这事……太蹊跷了。奴婢就不相信三少爷放着程大小姐不要,会瞧上那个丑八怪?”
二夫人急得没了主意,听江妈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她连忙说,“那干脆把以辰找来问问。”
“不可!”
江妈和德叔异口同声,德叔无奈地说,“夫人,依我看,这事错不了。三少爷不止一次在圣母大教堂里过夜,还有一回就待在那个小芝屋里过的夜。就三少爷的脾气,若不是他认定的,若不是那种关系,他能随便留下?”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二夫人脑海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忍不住就想起二爷来。她掩着面,呜呜地哭了起来,“二爷怎么还不回来呀!他倒是回来管管他儿子,管管这个家呀!”
德叔和江妈想起当家的主子,也都跟着难过。德叔轻轻地叹气,江妈无声无息地抹泪。书房里,突然就陷入一片安静。
最后,德叔出了个主意,他说,“夫人,要不,找老太太商量商量吧?”
“不行!”二夫人立马就反对。
“夫人,老太爷的遗嘱摆着,老太太又这么疼以辰,再怎么样她老人家也不会……”
二夫人急急打断,“不行就是不行!我告诉你们,这件事绝对不允许向任何人泄露!”
德叔悻悻的,不敢再劝,只朝江妈看去。江妈亦是示意他不要多言。
二夫人挥了挥手让他们二人都出去,“让我好好想想,你们都出去吧。”
江妈给她倒了一杯水,才和德叔离开。
下了楼,德叔忍不住询问,“夫人和老太太到底怎么了?这么大的事,难不成她还因为和老太太置气,就瞒着老太太了?夫人拿捏不了主意,老太太总拿捏得了吧?”
江妈低声说,“老太太如今还不是都指望着三爷。”
德叔连连摇头,“哎呦,这我还不知道!所以我没让夫人找三爷,而是找老太太!如今也就老太太震得住三爷呀!”
德叔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要二夫人拉着老太太护孙儿呢!
“这道理,夫人懂。”江妈无奈的说。
德叔就不明白了,“那夫人还不答应?”
江妈含糊其辞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德叔思索着,突然惊声,“难不成丁姨娘那件事,还有大夫人……”
“嘘!”
江妈连忙示意他闭嘴,“夫人不让提那些事!”
德叔一脸诧异,他跟着二爷,在二房当差那么多年,虽然听说过不少传言,可他一直相信大房那两位少爷罹难并非人为而是意外。
可如今就江妈这态度,他都不得不怀疑,二夫人就是当年的凶手,而且二夫人连二爷都瞒了。
德叔狐疑地看着江妈,还未开口,江妈就又一次提醒,“嘘,我劝你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了。谁提,二夫人跟谁急!二夫人都快一个月没过去老太太那边了。”
德叔愣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