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苏婉绾娇羞地低着头，整个人就像是披上了一层月芒，安静而柔和。程培坤看着眼前的佳人，心中渐渐浮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一样情愫。
苏婉绾不回答他，他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仿佛这长夜漫漫无边，永远都不会到天明。
苏婉绾看似安静，内心却是无比挣扎。她终究还是开了口，“程大少爷，我是……我是专程来谢谢你的。”
“谢我？”
程培坤是真的意外，这小妮子之前对他并不客气，还责怪过他呢。现在居然反过来感谢他？
程培坤也没多想，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小妮子确实应该感谢他的。
他笑呵呵道，“怎么，二小姐真想明白了呀？你还真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这辈子都完了。”
苏婉绾忍不住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儿看得程培坤心里像是有东西在挠一样，渐渐躁动。
苏婉绾连忙又低头，双手递上一个香囊，“这是我亲手秀的，一直想送给你，可惜找不着机会。这个香囊，就当我跟你赔罪，那天，我不该不信任你，对你那么凶。”
程培坤又意外了一把，可心里头却乐滋滋的，笑容洋溢在脸上。
女孩子亲手秀的香囊，可不是随便送的。难不成这小妮子喜欢上他了？
他也不说话，一边打量苏婉绾，一边试探性地伸出手，看似要去接纳香囊，可双手却慢慢地，轻轻地覆上苏婉绾的小手儿。
苏婉绾下意识要躲，程培坤连忙抓紧了，苏婉绾也没挣扎，从了他，任由他抓着，不敢抬头看他。
见状，程培坤大喜不已，“二小姐，我不怪你！你要是不高兴，尽管对我凶，我乐意让着你。”
他拉着苏婉绾的双手，重重地印了一吻，才放开。苏婉绾连忙把香囊塞给他，转身飞快地跑走。
“二小姐，我还会来找你的！”程培坤急急大喊。
苏婉绾没有回答，拼命地跑，一口气跑回了宿舍。她关上门，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满脸通红，额头上都有些薄薄的汗了。
她满心的惶恐，双手都还有些轻颤。
母亲和大夫人要求她主动去拉程培坤的手，可是，她真的办不到。
她这样，算不算勾引男人了？她长这么大，即便接受的是新式的教育，可骨子里却保守得很。别说勾引男人，就是主动去认识男同学，她都没干过。
她惶恐之余，心下也有几分气愤。程培坤那厮怎么就这么随便呀？是不是随便一个姑娘家给他使点眼色，送个香囊，他都会上钩？他之前，是不是也被其他女孩子骗过了？又或者，他来者不拒，甚至也骗过不少女孩子。
渐渐的，苏婉绾越想越多，惶恐不知不觉被气愤和质疑所取代。这一夜，她注定是无眠的。而同样无眠的还有程馥甄。
程馥甄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打算不回苏家，也不去圣母大教堂，只留在工厂里，一心把第一批货先赶出来。
她若回苏家去，必定要面对二夫人和丁姨娘的事情。这件事并非二房自家里的事情，还可能牵扯到多年前，大夫人那失踪和意外夭折的两个儿子。
老太太对此是什么态度，大夫人是否有何怀疑，二夫人到底是善是恶，一切都是未知数。她一旦回去，便得站队伍。而无论是她支持二夫人，还是站老太太那边，都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个真正的内贼至今都还未抓出来，她着实不想再给自己填新的麻烦。
她若去圣母大教堂，那意味着和苏以辰彻底摊牌了。一旦摊牌了，她是捅出苏以辰在外头有女人的事呢，还是继续帮他隐瞒？
别说，聪明理智如她，面对这个问题至今也都没有头绪。
留在工厂，其实是一种逃避。程馥甄安慰自己，这是避重就轻。这批货若不尽快赶出来交出去，到时候苏宅里那些人，估计连斗的机会都没有了。
程馥甄打定了主意之后，就收拾心情，全身心投入到工厂的工作里。除了苏宅主动来电话，她都不主动打去电话。
让程馥甄意外的是，二夫人竟也没再来电话，而苏以辰当真就没来了。程馥甄心下对苏以辰基本是失望透了。至于二夫人，倒是又来了几通电话，不仅没有说明自己为何跟儿子吵架，甚至一个字都没提儿子，只关心工厂里那批货的情况。
反倒是苏彧，每天傍晚一定会给她打一通电话，基本隔两到三天来一回。
苏彧，一直盯着高连贵。
一番调查下来，还真查出不少事来。高连贵果真暗地里使坏，对苏家几个大客户挑拨离间之后，就开始对那些小客户们下手。
这也让苏彧和程馥甄越发肯定，高连贵背后的人是蒋清河，蒋清河投靠了沈司安。
这日，德叔给程馥甄打电话，让她到店铺走一趟，说是苏彧找她商量高连贵的事。
程馥甄知道苏以辰会在，可是没想到二夫人也在。他们母子俩像是没吵过架一样，坐在一块，任谁都瞧不出端倪来。二夫人至今没跟她提起和苏以辰吵架的原因，连她都防着，何况是苏彧呢？
程馥甄心中有数，亦是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提苏以辰一直没去工厂的事。
人都到齐了，苏彧朝胡云飞使了个眼色，胡云飞便开了口，“几位主子，小的和德叔这几日调查下来，确定高连贵背后之人就是沈司安。高连贵有四次偷偷从沈家后门进去，我们的人守了三四个小时都没见人出来，应该算是过夜了。”
“这么说来，蒋清河也藏在沈宅里？”二夫人急急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胡云飞认真回答。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警局的人去搜呀！”二夫人激动了。
“二夫人，稍安勿躁。”德叔连忙出声，“如今抓人，怕是会打草惊蛇。林警长和卢督军的人还在追查那帮山匪，按三爷的意思，这个时候动手，会让那匹山匪有所警惕，坏了大事。”
二夫人这才记起劫持原料的山匪和蒋清河，青寨都是同伙。
“那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任由高连贵去败坏咱们苏记脂粉的名声？到时候还有谁敢跟咱们做买卖？”二夫人气愤地质问，她身旁，苏以辰一直安静地坐着，一声没吭。
苏彧没理睬二夫人，挑眉朝苏以辰看去，问道，“以辰，你怎么看？”
苏以辰像是在走神，没反应。
二夫人偷偷撞了他一下，他才缓过神来。苏彧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他又问，“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没睡好吗？”
二夫人连忙帮他回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睡好吗？三弟，你二哥如今还下落不明，家里头这些事，还得全仰仗你拿主意，以辰毕竟还不经事。”
苏以辰这才连忙开口，“三叔，高连贵的事确实不该打草惊蛇，你看怎么办妥当就怎么办，我没意见。”
苏彧眼底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他朝程馥甄看了过来。程馥甄以为他会询问她，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
“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沈家，蒋清河是跑不掉的。等把原料追回来了，咱们徐徐图之不迟。至于客户那边，依我看，若客户没有主动找上门，且不必理会。以如今原料的价格，再接新的单子对我们也不是好事。”
二夫人点了点头，“咱们为今之计，还是要把万老板的货赶出来。只要那批货赶出来了，后头的事都不算事了。”
一番商议下，大家都认可苏彧的做法，谁都没有提起异议，或者其他想法。这让程馥甄都觉得苏彧其实没必要把大家都找过来说明情况的，自己做决定便可。
不过，程馥甄心下还是清楚的。苏彧这是做给二夫人看的。他若不跟大家商议一番，天知道二夫人会怎么防他？
程馥甄原以为二夫人会邀她和苏以辰一起回苏家，可出人意料的是二夫人并没有。她甚至都没同苏以辰一起回去，自己先坐车走了。
“以辰回工厂吗？”苏彧问到，他还不知道开工那天，苏以辰一步都没踏入工厂过。
苏以辰摇了摇头，“店里还有不少事，我就不过去了。”
苏彧也没多言，就上车了，他分明有事要跟程馥甄单独聊。
程馥甄隔着车窗看了苏以辰一眼，苏以辰立马就回避。这让程馥甄有些恼火，却又没法出气。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呀？
就算跟她有不愉快，就算在外头喜欢上了别人，可也不能不把家里的生意放心上？
程馥甄琢磨着自己忙完这阵子，还是要想想办法，怎么跟苏以辰摊牌，好好谈一谈的。
车子驶离苏记胭脂，苏彧才淡淡开了口，“此时，你怎么看？”
车上除了他们俩，就胡云飞和雪初，程馥甄也就不避讳了，直接说，“有件事我想不通。”
“什么事？”苏彧问道。
“蒋清河和沈司安勾结到一块，那石田社呢？那帮日本人好久没动静了。”程馥甄认真问。
石田社并非很久没动静，最近苏彧忙苏家这些破事的同时，也关注着骆家老宅那边，得到石田社不少消息。
只是，和骆家牵扯上的事情，苏彧一个字都不会对程馥甄提起。
他淡淡道，“沈司安和石田社一样的，如今局势乱得很，卢督军背后的军政府跟日本人关系很僵，石田社最近没动静也正常。”
程馥甄对局势不了解，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如今，她满脑子全都是第一批货还有“蝶花”那味原料。
苏彧送程馥甄到工厂门口，并没有进去。
“三爷，工厂里的货可比什么都重要，你们都这么放心我？”程馥甄打趣地问。
“怎么，你另有心思？”苏彧靠在车窗边，挑眉而问。
“我不可不敢。”程馥甄心下无奈。
目送走苏彧之后，程馥甄才同雪初一道进门。一路沉默的雪初终于开了口，“程大小姐，三少爷最近很不对劲呀！你又跟他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