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小二差点又被洗秃噜皮了。
一个被揉搓的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出现在崔娘子面前。
“哎幼,这是谁家的小乖乖,快让姑稀罕稀罕。”崔娘子的眉眼都温柔起来,顺手拿起搭在一边的长巾,将小人拉到怀里,轻缓的擦拭头发。
稀罕两下,她便将大娃娃还给人家娘。
“弟妹,还是你来,我这粗手粗脚的,再给二丫弄疼了。”
闫玉又被转交到她娘手上。
李雪梅让她上炕坐着,接过长巾从上至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捋着头发。
闫玉熟练的盘腿,坐在炕头。
只觉得身下暖烘烘的,热气从下面一直蒸到上面,也不知头顶冒烟了没有……
“咱二丫长得可真俊!”崔娘子夸赞道。
李雪梅抿唇笑道:“现在哪看得出来,孩子一时一变的。”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崔娘子煞有介事:“你们闫家的孩子都俊,尤其是大丫和二丫,都是挑着爹娘出彩的地方长,更俊!”
崔娘子心说闫秀才和她二兄弟都是好相貌,生出来的孩子,哪会有丑的。
不过这话她不好夸,关系再亲近,这男女还有着别呢。
“大丫是长得好些。”李雪梅也很认同。
“大丫也到了相看的年纪,秀才公说没说想找个啥样的?”崔娘子好奇的问道。
李雪梅摇摇头:“倒是不曾提起,咱这刚安稳一些,事情又多,怕是一时顾不上,好在孩子年岁还小,倒是能多留几年。”
“你可别嫌我说话直,你家大丫旁的都好,就是这脾性弱,可得和秀才公提一提,不能找那太强势的人家,不然有的受的。”崔娘子说的是肺腑之言。
一个村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呢,大丫那个性子,要是摊上一个厉害的婆母,可不就得被人辖制住。
李雪梅笑道:“这都是为孩子好的话,我们领情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嫌。”
崔娘子笑眯了眼:“可不就是,别看咱是两姓人家,我就看你和我二兄弟顺眼,厚着脸皮拿你们当一家人亲香。”
“自己人,我也就拿个大直接问了,二丫啊,你和你爹出去,在谷丰找着大安村的人了?有姑家的人没有?”
闫玉被热气熏的昏昏欲睡,听到这话,又打起精神来。
“姑,有呢,姜爷爷还有话带给你。”
闫玉先将老姜头的话一字不落的学了一遍,又将姜家的人挨个描述。
崔娘子听得认真,一会道:“对,那是我哥和嫂子。”
一会又道:“那俩不是我侄子,是我两个弟弟,与我和大哥差着好几岁。
还有个小的,应该是我小侄女,想是为了路上方便,也打扮成了男娃……”
等听到闫玉说起这些人很吃了些苦,衣服破旧,人也磋磨得厉害,崔娘子那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我就不该和他们说来关州,去府城不是一样么,这一路不知遭了多少罪,那谷丰……那谷丰……不行,我得去一趟,咋也得去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崔娘子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样,说啥也坐不住了。
“我去找狗子爹商量商量。”
说着起身就走。
“弟妹,我先家去啦!”话音落下,人已经窜出了院子。
可谓雷厉风行。
闫玉眨眨眼:“姜爷爷说的话怕是不管用,看姑这个架势,谁也挡不住她过去。”
李雪梅拿出抹脸的,用手指头沾了两下,点到她的小脸蛋上,用手指肚轻轻的涂开。
“人之常情,崔娘子也不会乱来,将自己保护好,远远的见上一面,也能心安。”她将闺女转过来,又拿起她的两只小手,仔细看了看。
“都知道趁夜走,怎么就不知道趁夜回来?让三宝一直拉回来多好,看看你这手勒的。”李雪梅心疼的吹了吹,出去找了些蒲公英回来,捣碎了给她外敷。
闫玉抬手闻了闻,一股青草味,笑嘻嘻道:“娘,你现在都能给我治病啦?”
李雪梅点了她的脑门一下:“这算什么治病,这叫常识。”
“不过说起病,你爹没说上几句话就出去了,你和我细学学,谷丰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神水……”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还是从头说吧。”
要不怎么说闫老二和闫玉是爷俩。
话痨起来那叫一个细致啊!
也就是李雪梅习惯了,再加上时间充裕,任由她自我发挥。
闫玉说的口干舌燥,开始咕冬咕冬补水。
李雪梅轻叹一声:“是挺可怜,咱要不见着也就算了,真见着了,哪忍心不帮一帮。”
“不过你们就给了这一次药,还稀释了一锅米汤,又能救下多少人……”李雪梅暗自摇头。
“我都数了,有四十多个人喝了米汤。”闫玉的眼中写满认真:“哪怕只有一半,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人因为这些药扛过了这次疫病,也不枉费我和爹这么折腾,说的这些瞎话,演的这些戏。”
“娘,叔姥爷那边,你怎么打算的?”闫玉问道。
李雪梅擦干净手,又上了炕,用梳子给她闺女通头发。
“听他们做的那些事可不怎么样,再加上这次你和你爹亲眼看到的,我觉得……以后远着些吧。”
闫玉:……
“这就完了?”
“那不然呢?”李雪梅道:“亲戚就是这样,能来往就来往,不能来往就远着些。”
李雪梅很看得开。
谁家没有几户糟心的亲戚。
看清了人品,不值当来往的,趁早断了联系就是。
“有些便宜了他们。”闫玉津着鼻子:“占房子占地,还虐待人,啥活都得干,要不是那位没见过面的大姨,娘你都嫁不来闫家,再让他们给卖了。
还有,他们没少从咱家捞东西。”
闫玉觉得亏,这些都是从村里的婶娘那里听来的。
“如果咱们还在齐山府,没有这场旱灾,那房子那地,真不甘心也不是不可以试着要回来。”
李雪梅的语气轻描澹写:“可我们现在都逃荒来了关州,地啊房子啊,全都没了,再提这些就没有意义,你难道还想着让他们赔咱点啥?”
“没有牵扯才是最好的,去和他们讨要,不是和他们过不去,而是和咱们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