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话里有话。
大晚上的一个族长不好好睡觉，把你从床上拉起来，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虽然杨阳并不如宁远那般会猜测人心，也不如袁木那边能够洞察一切，但是这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于是立刻打蛇随棍上，问道：“您……为什么这么说？”
“海神殿自从海神消失之后，就慢慢没落了，我族原本想要回去北海海滨，但是随着后来妖界通道的开启，我们便跟随着众多的妖族一道，离开了神州来到了这里。”老者说着，转头看了看杨阳。
“在北海的那次变动之中，我族失去了很多的玄龟和火蛇，他们还是孩子，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来发展的话，他们现在一个个应该已经长成族中的中坚力量了。”
这件事情杨阳是知道的。
严格的说，他甚至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要不是这件事情，茶茶和周凉现在可能也不需要常驻北方去寻找合体的方法。
而现在既然老者提起了这件事情，杨阳立刻开口说道 ：“说起这个，我想知道，当年你们在海外荒岛安定下来之后，没有去寻找那些玄龟和火蛇们么？”
“自然是去了的。”
“也自然是有收获的，可是我们妖族向来子嗣艰难，对于我族来说更是如此，我们虽然找到了其中的一些，但是还有一些是没有找到的，而对于我们来说，一只玄龟便是十分大的损失。”
“这我懂。”杨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对于失去了孩子的父母来说，哪里有什么多生几个就能弥补这种事情发生呢？
每一个孩子都是十分珍贵的。
他看着老者低垂着眼睛，仿佛沉浸在当年的损失中的样子，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们曾经留下了长老在人界，继续寻找那些失踪的玄武，对么？”
“是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界和妖界之间的通道也已经断裂，我不知道她还是不是活着，也不知道她找到那些失踪的玄龟和火蛇没有。”说起这个，老者的神色更加悲伤了。
见状，杨阳立刻说道：“其实您不用太过于担心，她找到了剩下的玄龟和火蛇，虽然只有一对儿，但是总归是个希望不是么？”
“什么！？”听到杨阳的话，老者徒然瞪大了眼睛，他“蹭——”地一下从石凳上面站了起来，看着杨阳说道：“您说她找到流落在人界的玄龟和火蛇了？他们怎么样？还好么？”
他的这个动作吓了杨阳一跳，不只是杨阳就连一直在岸边为两人看护的彤飞也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将手按在了身侧的刀柄上面转头看向湖心亭，仿佛一有什么不对就会冲出来一般。
老者显然也认为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他伸手做了个手势，安抚了一下紧张的彤飞，然后看着杨阳问道：“大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真的。”杨阳点了点头，看着老者说道：“那条火蛇是被十万大山的山神巫裔养大的，玄龟……我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过，但是看着那个样子，似乎也没有吃过多少苦。”
“那就好，那就好啊。”听到这个消息，老者欣慰地笑了起来：“我玄武族，总算是有希望了。”
杨阳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他没来得及细想就想起了茶茶和周凉现在的其概况，觉得老者这么乐观，怕是有些想多了，于是便将的周凉和茶茶的情况告诉了老者，并且说道：“由于玄武一族在人界已经没有剩下族人了，之前的聚居地也随着那一场动乱毁于一旦，所以他们两个至今都没有找到合体的方式，也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般来说，龟蛇是长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便会自行合体的，但是像您说的这种情况也是有的，玄龟和火蛇常年不在一起，等到变成完全体之后便无法完全融合……但是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他们回到族里，由长老们看过之后，才能知道具体怎么解决。”
老者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月亮，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我们只能先想办法让两界的通道打开了再说。”
杨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在月亮的照耀下，一层银色的薄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一样，罩在了这个宫殿群上面。
杨阳知道，这就是保护着玄武族至今的保护罩。
然而，梧桐宫的保护罩是以凤凰的修为为代价转动的，这里的呢？这里的是由上面转动的？
杨阳想起之前老者跟自己说的话，袁木曾经说过，他们是好友。
也就是说，他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而老者说自己曾经救过他，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小玄龟，就证明老者的年纪比自己要小上很多。
而相比起袁木那个少年的模样，老者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他应该比袁木大上许多才是。
所以这一切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还能撑多久？”不知道为什么，杨阳突然开口问道。
这件事情本来跟他没有关系，本来也不是他这个外人应该问出口的事情，但是看着老者脸上的皱纹，想起白天在水池旁边看到的，那条黑色的大蛇身上泛白的鳞片，他还是问出了口。
“大概……还有十来年吧。”虽然惊讶于杨阳的问话，但是老者还是回答了问题。
在看到杨阳有些悲伤和怜悯的眼神之后，老者笑了笑，开口回答道：“您要知道，我们玄武族向来年寿悠长，我活了这么久了，很多老友都已经去了，现在继续活下去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我只希望我能再多撑一段时间，为族里的孩子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放心吧，白泽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不会到那个地步的。还有剩下的半句话杨阳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老者伸手打断了。
他看着杨阳说道：“我自然知道白泽大人他们会想办法解决，但是您要知道，天道不可测，虽然他们尽力了但是事情的结果如何却不是我等能够说了算的，所以说到底，我们能够依靠的，不过是我们自己罢了。”
他这么说，杨阳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问道：“那族里的孩子呢？我都不曾见过……”
杨阳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话题，老者的脸色简直悲伤地像是随时能够哭出来，他看着杨阳说道：“您是从鸟族过来的，想必也应该知道，在梧桐宫里面，已经很久不曾有幼儿从蛋壳里面出来了。”
他知道灵气暴虐的一个结果是会让妖怪们孕育子嗣更加艰难，就算是千辛万苦生下来了，也不一定就能活下来。
但是他并不知道，在诸如鸟族和玄武族这样，能够称霸一方，割地建城的族群，也这么艰难。
不，情况甚至更加严重，子嗣艰难是一回事，至少还是有希望的，现在按照老者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完全没有孩子诞生了？
看着杨阳的表情，老者异常艰难地点了点头，说道：“最近一批的孩子，就是彤飞他们了，在他们之下，我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诞育过孩子了。”
杨阳看着老者的脸，除了叹气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有问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因为他知道，如果有其他的办法的话，一定已经被试过了，他只能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道：“那这个结界的意义何在呢？”
既然已经没有办法了，看彤飞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失去了护罩就不能生存的弱小妖怪。
这里是玄武族的地盘，也没有混居的其他弱小的妖怪，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
无谓的消耗着老者的生命，却保护不了任何人。
“大人，这就如同您曾经跟我说的一样。”老者看着杨阳，笑了起来：“如同每个生灵看到太阳都会由衷的感慨一样，为了希望。”
如果没有这层保护罩，玄武族就会失去希望，失去斗志，倒时候，不需要暴虐的灵力，他们自己就会死亡，消逝。
杨阳看着这样的老者，突然开口说道：“族长，有一句话我想要告诉您。”
“大人有事情，吩咐就是了。”听到他的话之后，老者灿然一笑，恭敬地说道。
面对这个态度，杨阳觉得他的话似乎完全说不出口，但是想起之前老者说的话，想起他身上的担子，杨阳还是坦白道：“我并不是曾经救过您的那位大人，您或许认错人了。”
这句话对于杨阳来说，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够说出口的。
而谁知道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老者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道：“不，我没有认错，那就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