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两个字,周怀幸说的又轻又慢。
鹿一白却瞬间打了个寒颤。
到了这会儿,她哪儿还不明白,自己这是将人惹急了。
而且,是最难应付的那种。
“对不起。”
鹿一白乖觉的开口道歉,先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次瞒着你拍那些戏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先跟你商量的。但是……”
鹿一白看着周怀幸的神情,试探着想要和他解释:“我看了剧本,这些戏被删掉真的很可惜,如果剧中有这些片段,是会增光添彩的。况且你投了资,我也不希望你亏本……”
只是她话没说完,就听得周怀幸先开了口。
男人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问了一句:“鹿一白,我是养不起你了吗?”
一句话,就让鹿一白失了声。
她靠坐在病床上,因为虚弱,脸色苍白,周怀幸是很喜欢她这双眼睛的。
剔透又干净,可她用这一双干净的眼,跟他撒了谎。
周怀幸盯着眼前人,鹿一白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我并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那就是有心的。”
周怀幸直接给她定了罪名。
鹿一白眼里顿时蒙了一层泪,她咬了咬唇,轻声说:“我从来不想隐瞒你。”
如果不是他将规矩早早的定在这里,并且一言堂的话。
她本可以好好跟他商量。
周怀幸却懒得听她说这些,闻言甚至还嗤了一声,澹澹的问她:“所以你就是觉得,我的话你可以拿来当耳旁风,对吧?”
鹿一白顿时摇头:“没有!”
她知道周怀幸在气头上,尽管嗓子难受的不想说话,也只得一字字的解释:“我看过原着,这个剧本真的很好,而且你知道的,我很喜欢演戏,每一个接下的角色,我都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极致。之前那些剧本没有那么出彩,但这次真的不同。我不希望对不起自己的角色。”
这个剧本,毫不夸张的说,是她六年以来,接过的首屈一指的戏。
实力强劲的主角、精彩绝伦的剧本,还有一个满腹才华的导演。
这些组合到一起,片场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了心血。
她不希望这些心血白费。
她更希望,周怀幸可以理解自己。
哪怕只有这一次。
鹿一白说的这些,周怀幸是知道的。
他看过她为了演戏暴瘦的样子,也看过她为了演戏吃过多少苦。
但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没必要。
所以,在她说完之后,周怀幸只说了一句:“小鹿,我给你定的规矩,就是我给你的底线。在底线之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坏了我的规矩,你考虑过后果吗?”
他将话说到这个程度,鹿一白的脸色更白了。
她知道这话里含着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只能试图先缓和关系,蒙混过关:“我考虑过,但是怀幸哥哥,你真的要在现在威胁我吗?”
她说到这儿,又去拉扯周怀幸的袖子。
女人白了一张脸,楚楚可怜的跟他说:“我现在好疼,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她的确很不舒服,之前的腰疼就没好,现在又添了一桩,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很疼,况且眼前还有一个大魔王。
大魔王明着昭告她要死到临头,鹿一白只能试图软化周怀幸。
好在他的良心没算是完全丢完。
这次,周怀幸没有推开她。
“吃药了么?”
见他这会儿终于开始关心她的情况,鹿一白在心里添了一句,还好,情况不算彻底糟糕。
她打起精神,看着就像是强撑着的:“没吃,但是输了两瓶液,我觉得现在嘴里都是苦的,你闻闻。”
她努着嘴想去蹭周怀幸,对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躺好。”
见他态度有所软化,鹿一白心中雀跃,脸上还是一副可怜相:“这次是我错了,求求你了,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什么时候撒娇最有用?
一个是事后,一个是病中。
这两者的相同点,都是鹿一白最虚弱的时候。
她的手指从袖子下滑到了手上,一根根的掰开周怀幸的手,跟他十指相扣:“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
鹿一白把态度放的这么低,周怀幸明知道这人在他面前演技有多高超,还是在这一刻软了下。
他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
“我会联系导演,把戏删掉,下不为例。”
鹿一白顿时变了脸色。
她是想蒙混过关,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保住她拍的戏。
“不行!”
她一下坐起来,周怀幸拧眉看她,原本抓着的手也松开,反问了一句:“不行?”
鹿一白深吸一口气,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强硬,复又放软了语气,轻声说:“我这部戏真的付出很多,不止是我,我们剧组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了很多努力。我拍的那些片段如果都被删了,会让一个原本十分的戏变成八分。怀幸……”
但她话没说完,就听得周怀幸声音冷冽:“但你本来不必如此。”
为了拍这部戏,她瘦了一大圈,又进了医院,现在这模样,就算他是铁石心肠,看着也觉得她有点可怜。
但这点可怜,不足以让周怀幸原谅此事。
他能退一步已经是纵容她,但鹿一白还要得寸进尺。
“那小周总觉得,我应该怎样?”
她像是被他的话激怒了,在这一刻,甚至褪去了伪装。明明还在病床上,可看着却是张牙舞爪的。
周怀幸看着她,听得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是不是应该安安生生的做小周总的金丝雀,你喂一口吃的,我就吃一口。你画个笼子我就待进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可以做。是吗?”
她话里满是质问,周怀幸却只是静默的看着她。
清晨的旭日透过窗子照进来,但光在他身后,他的脸色隐在暗沉里,只见那一双眼睛如墨色深沉。
良久,才听得周怀幸澹澹的说;“这个笼子,是当年你求着我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