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息曾让她沉迷其中,又在这时候,让她脸上血色消失殆尽。
鹿一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周怀幸。
而她这动作,也让男人的目光愈发沉郁。
“躲什么?”
他目光锁着眼前人,问她:“我在你眼里,这么可怕?”
周怀幸今夜喝的酒不少,早把医嘱抛在脑后。
鹿一白闻着那酒味儿,微微拧眉,反问他:“周先生喝多了吧,我如今也是有未婚夫的人,跟别的男人避嫌,难道不应该吗?”
她这话直白的很,周怀幸凝视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也是贞洁烈女。”
这话像刀子,只差明晃晃的说她是荡妇。
十年前她一身酒气扑到周怀幸的怀中,他不信她真心,鹿一白无话可说。
可现在是十年后。
她不在泥淖中,他更不是她的浮木和救赎。
鹿一白冷笑一声,带着嘲讽的笑,回他:“原本确实不是贞洁烈女,谁让我遇到了可以托身的人呢。”
她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当年她不是好东西,但周怀幸也不是良人。
周怀幸抿唇,神情已然带出薄怒。
“时宴,也算是良人?”
鹿一白毫不客气的反问:“难道不比周总强?”
周怀幸低头看她,见女人的眼中满是防备与憎恶。
三年未见,小鹿变成了刺猬,满身刺都对准了他。
她话里直白的很,也让周怀幸噎了一口气。
他打量着鹿一白,好一会儿才说:“这么说,那七年倒是委屈了鹿小姐。”
鹿一白还能笑得出来:“也多谢周先生高抬贵手。”
“不客气。”
周怀幸看着眼前人,意味不明的开口:“说起来,鹿小姐之前不是不喜欢做生意么,看来换了人,连兴趣爱好都变了。”
当年她怎么都不肯跟在自己身边做助手,现在跟了时宴,倒是什么都肯了。
周怀幸语气平澹,鹿一白听出他平澹下潜藏的火气,还能刺激对方:“那是自然,毕竟,人总是要变的,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吧?”
回来就要面对周怀幸,鹿一白有心理准备,然而现在人在身边,她还是思绪纷杂。
那点被她强压下去的怨恨与无助,让她话里都化成了刀子,对准周怀幸。
“哦,不过也不一定。”
鹿一白说到这儿,顿了顿,才又嘲讽的笑:“周先生跟周太太倒是和睦的很,看来这辈子是能吊死了。”
那个雨夜,后来成了鹿一白的一个梦魔。
她无数次的梦到自己重新回到那个时候,听到周怀幸的那句:“你今日敢走,就不必再回来。”
她在梦里没出息的留了下来,而醒来后,才是血淋淋的现实。
不知是不是鹿一白眼中的那点哀伤太过明显,周怀幸有那么一瞬间,神情里的镇定崩塌,泄露出半分心疼。
“我……没有结婚。”
他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听鹿一白疑惑着重复:“没结婚?”
周怀幸点头,鹿一白回过神儿,诧异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讽刺的笑:“订婚三年还不结婚呢,周先生不愧是人中龙凤。”
她眼中满是笑意,可那笑意里浸染了恶毒和幸灾乐祸。
唯独没有欢喜。
周怀幸便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个女人,唱念做打都是戏,一举一动都有目的。当年他错信了她有那么点真心,现在看来,分明是她将演戏的功力,都用到了自己身上。
“不及鹿小姐。”
周怀幸再不愿看眼前人,拂袖便走。
鹿一白见他转身,顿时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不等落下,就见周怀幸勐地转身,朝着她快走两步,一把掐住了鹿一白的下巴。
鹿一白不妨他突然变脸,整个人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先前强撑出来镇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慌失措:“放开!”
周怀幸没放人,居高临下的问她:“你是不是早就勾上了时宴?”
那夜跟他争吵,所谓的愤然离开,不过是预谋已久的一场戏吧。
不然,她怎么走的那么决绝,连半点退路都不留。
还有那套房子。
“时宴说那是他的,我怎么不记得,当年你买的时候,你那位未婚夫出过钱呢。鹿一白,你可以啊。”
这人颠倒黑白,往她的身上泼脏水,鹿一白顿时气红了眼,骂他:“你混蛋!”
她抬手要打周怀幸,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牢牢的锁着她:“我混蛋,鹿小姐难道好到哪儿去了?”
他伤口崩开,纱布浸染了鲜血,周怀幸半分不理会,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当初我想不通,你怎么能走的一干二净,现在倒是明白了——你是早攀上了人,蓄谋已久的离开我,是吧?”
那一层镇定的伪装终于被撕扯殆尽,露出他三年来潜藏的阴暗与暴虐。
当初他告诉鹿一白,今日敢走就不要回来,他笃定她不敢。
可她不但干脆利落的离开,还一别三年,再也不曾出现。
周怀幸曾反思过自己的过错,如今才发现,分明是她早就琵琶别抱,只有他竟还真心实意的觉得,是他错了。
“鹿一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一点,倒是半点没变。”
话音未落,他便挨了一巴掌。
声音清脆,落在了周怀幸的脸上。
女人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开,一双眼里满是憎恶:“我如何,倒也不用周先生来指教。更何况——当初要娶别人的是你,现在怎么好意思回来惺惺作态质问我,难道您不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典范么?”
她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了周怀幸的?
他的脸迅速浮起红痕,这一巴掌,鹿一白半点没留情。
周怀幸顶了顶上颚,笑的火气横生:“鹿一白,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位置?一个情妇,也敢指摘我左拥右抱?”
他气急了,说话口不择言。
鹿一白一颗心迅速坠入谷底。
“周先生误会了。”
她死死地掐着掌心,神情里满是厌恶:“我不过是看在您是过往金主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一句——您想当八爪鱼,记得绕开我,毕竟我如今,是改过自新的人。跟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