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那个负责人所说,没过多久就有人赶到了医院,她们先是再三道歉,之后又拿出了视频证据,证明鹿月是独自离开的,而且鹿月离开的时候模样看着很正常。
疗养院没有看好病人,这是她们不可推卸的责任,但鹿月出门之后遭遇了车祸,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当然此事我们也一定会负责的,我们一定会给您和小周总一个满意的答复,您看可以吗?”
被鹿月的事情攥住了全部的心魂,鹿一白暂时没有时间去想周怀幸,然而这会儿,对方提起了周怀幸,也让鹿一白才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鹿一白掐着手心,声音轻飘:“这事情,不用跟小周总商量,你们给我答复就可以了。”
她这时候还能分出神想,他正春风得意的好日子,大概不想理会自己这些破事儿吧。
那人见她这模样,讪讪地笑:“好,那我们会尽快给您一个交代。”
……
傍晚的时候,鹿一白回去拿衣服。
盛夏的天变脸快,下午还是晴好的,这会儿就阴沉的刮起风。
风雨欲来。
鹿一白拦了一辆车,只是上车的时候,又临时改了地址。
她报了周怀幸的住所,从上车后手机的屏幕就一直亮着,停留在她跟周怀幸的对话界面。
手机被调了静音,视频也没有打开,但她的脑子里却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细节。
“您好,到了。”
鹿一白这才回过神,付了钱下车,进了小区后,她在楼下面站了很久。
有水滴在脸上,鹿一白恍忽了一瞬,才发现是下雨了。
夏天的雨来的快,一会儿就湿了地面,鹿一白深吸一口气,刷卡进了楼道。
屋子还保持着她走之前的模样。
家里空无一人,桌上的饭菜都凉了,那一锅没有炖好的汤还在灶上放着。
鹿一白自嘲的想,幸好她当时还记得关火,不然这会儿家里恐怕要出事了。
家……
她无声的笑,这里不是她的家了。
大概也不会是别人的家。
周怀幸不缺住处,这里作为曾经养过“情人”的地方,齐蓝雪大概是看不上的。
客厅的钟表指向了九点半,饿过头的胃里抗议着绞痛,鹿一白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满桌的饭菜,和那一个已经融化不成型的蛋糕。
回来时忘记放冰箱,这会儿已经看不出她当时画的图桉了。
不过也没关系,她无声的想,反正周怀幸也不会想吃的。
毕竟,他从来都不缺给他过生日的人,今后更是。
手机被放在桌上,鹿一白不小心碰到,视频就开始播放。
男人带着笑容把戒指戴在齐蓝雪的手上,画面和谐的像是天作之合。
她几乎是匆匆的去点视频,可关上之后,再次看到了那张照片。
女人趴在男人怀里,亲密无间。
还有那一抹口红印。
鹿一白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抿了抿唇,把蛋糕切开。
她一口一口的把蛋糕塞在了嘴里,然后……
跑到了洗手间,吐了昏天黑地。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出医院的时候,想着要把她在这里残存的痕迹打扫干净,可来了之后,却又不舍得。
蛋糕是她的心意,饭菜也是她的心意。
可她注定是吃不下的。
就算是吃进去,也要原样的吐出来。
鹿一白跪在马桶前,吐到眼前一片昏沉,手脚虚脱。
她缓了半天才撑着身体站起来,在洗手台前洗漱完,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眼眶是红的,衣服被秽物沾染,肮脏又可怜,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这场景,和七年前的自己渐渐重合。
七年前的时候,她被人灌酒,吐得一塌湖涂。
那时候她惊吓逃跑,满身酒气的撞进他怀里。
那天是七月十二。
二十二岁的周怀幸,在生日当天,英雄救美,从此成了她的枕边人。
而今天,也是七月十二。
二十九岁的周怀幸,在生日当天,扔下了她,从此会是别人的枕边人。
鹿一白擦了一把脸,去餐厅拿了手机。
画面定格,她凌虐似的让自己看清,无声的想。
那时候,他是救赎。
但现在,是结束。
她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点了几下,又看了半天,删删减减,终于给周怀幸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发完信息,鹿一白长出一口气。
那一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仓惶的落了下来。
滴在手机界面上,模湖了她的视线。
只有那条消息,醒目的刺眼——
“感谢周总多年照顾,祝您新婚快乐,后会无期。”
……
房门打开的时候,周怀幸和鹿一白四目相对。
鹿一白心头一跳,眼中的慌乱瞬间被压了下去,换上了镇定的神色。
“小周总。”
她语气矜澹的打招呼,一面将行李箱的锁给合上。
她没想到周怀幸会回来。
发完信息后,鹿一白就给自己洗了个澡,她身上沾染了秽物,这模样没办法出门。
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服,把饭菜和蛋糕都收拾到垃圾桶里,最后又把行李都打包好。
鹿一白本来以为,她可以走的很体面——清除自己一切存在的痕迹,归还所有属于他的东西,给自己留最后一分脸。
可她没想到,周怀幸连这点脸面都不肯给她留。
鹿一白捏着行李箱的提手,努力的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您回来的正好,门禁卡和钥匙我都放在桌上了。”
周怀幸从进门就看到了房间里的不同。
她最喜欢花,只要她回来住,餐桌茶几墙角,肉眼可见的地方,都会被鲜花点缀。
现在它们都消失无踪,连同墙上那一副照片。
那是鹿一白曾经缠磨着要挂上去的,还说:“反正这屋子只有我会来,小周总还不许我自我欣赏?还是说,你想带别的女人来这里?”
那时周怀幸烦的很,觉得她黏人,又被她祈求的模样吸引,最终准允了这件事。
但现在,照片也被取下了,只剩下了相框,规规矩矩的放在地上,却显得冷清又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