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李氏夫妇的担忧
桃实仙笑道:“桃谷六仙跟人动手,极少使用兵刃,你既说仰慕我们的武功,此节如何不知?”
李夫人只道他这句话又是辱人之言,道:“我便是不知!”
长剑陡地刺出。这一剑出手既快,剑上气势亦是凌厉无比。桃实仙对她没半分敌意,全没料到她说刺便刺,剑尖在瞬息之间已刺到了他胸口,他如要抵御,以他武功,原也来得及,只是他胆子实在太小,霎时间目瞪口呆,只吓得动弹不得,噗的一声,长剑透胸而入。
桃枝仙急抢而上,一掌击在李夫人肩头。
李夫人身子一晃,退后两步,脱手松剑,那长剑插在桃实仙胸中,兀自摇晃。
桃根仙等五人齐声大呼。桃枝仙抱起桃实仙,急忙退开。余下四仙倏地抢上,迅速无伦的抓住了李夫人双手双足,提了起来。
李无二知道这四人跟着便是往四下一分,将李夫人的身子撕成四块,饶是他临事镇定,当此情景之下,长剑向桃根仙和桃叶仙分刺之时,手腕竟也发颤。
诸葛无极身在担架,眼见师娘处境凶险无比,急跃而起,大叫:“不得伤我师娘,否则我便自绝经脉。”
这两句话一叫出,口中鲜血狂喷,立时晕去。桃根仙避开了李无二的一剑,叫道:“小子要自绝经脉,这可使不得,饶了婆娘!”
四仙放下李夫人,牵挂着桃实仙的性命,追赶桃枝仙和桃实仙而去。李无二和李灵珊同时赶到李夫人身边,待要伸手相扶,李夫人已一跃而起,惊怒交集之下,脸上更没半点血色,身子不住发颤。
李无二低声道:“师妹不须恼怒,咱们定当报仇。这六人大是劲敌,幸好你已杀了其中一人。”
李夫人想起当日成无忧被这桃谷六仙分尸的情景,一颗心反而跳得更加厉害了,颤声道:“这……这……这……”
身子发抖,竟尔再也说不出话来。李无二知道妻子受惊着实不小,对女儿道:“珊儿,你陪你娘进房去休息休息。”
再去看诸葛无极时,只见他脸上胸前全是鲜血,呼吸低微,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见难活了。李无二伸手按住他后心灵台穴,欲以深厚内力为他续命,然一运气,突觉他体内几股诡奇之极的内力反击出来,险些将自己手掌震开,不禁大为骇异,随又发觉,这几股古怪内力在诸葛无极体内竟也自行互相撞击,冲突不休。
再伸掌按到诸葛无极胸口的膻中穴上,掌心又是剧烈的一震,竟带得胸口也隐隐生疼,这一下李无二惊骇更甚,但觉诸葛无极体内这几股真气逆冲斜行,显是旁门中十分高明的内功。每一股真气虽较自己的紫霞神功略逊,但只须两股合而为一,或是分进而击,自己便抵挡不住,再仔细辨认,察觉他体内真气共分为八股,其中两股温和,相似,但是其余六股很是怪异,每一道都甚是怪诞。李无二不敢多按,撤掌寻思:“这真气共分八道,其中怪异的自是那六个怪人注入无极体内的了。而另外两道,应该是无极自己的和一位好心的高人所为,然这六怪用心险恶,竟将各人内力分注六道经脉,要无极吃尽苦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皱眉摇了摇头,命高根明和陆大有将诸葛无极抬入内室,自去探视妻子。李夫人受惊不小,坐在床沿握住女儿之手,兀自脸色惨白,怔忡不安,一见李无二,便问:“无极怎样?伤势有碍吗?”
李无二将他体内有八大道旁门真气互斗的情形说了。李夫人道:“须得将这八道旁门真气一一化去才是,只不知还来得及吗?”
李无二抬头沉吟,过了良久,道:“师妹,你说这六怪如此折磨无极,是甚么用意?”
李夫人道:“想是他们要无极屈膝认输,又或是*问我派的甚么机密。无极当然宁死不屈,这六个丑八怪便以酷刑相加。”
李无二点头道:“照说该是如此。可是我派并没甚么机密,这六怪和咱夫妇并不相识,并无仇怨。他们擒了无极而去,又再回来,那为了甚么?”
李夫人道:“只怕是……”随即觉得自己的想法难以自圆其说,摇头道:“不对的。”夫妇俩相视不语,各自皱起眉头思索。
李灵珊插嘴道:“我派虽没隐秘,但华山武功,天下知名。这六个怪人擒住了大师哥,或许是*问我派气功和剑法的精要。”
李无二道:“此节我也曾想过,但无极内力修为,并不高明,这六怪内功甚深,一试便知。至于外功,六怪武功的路子和华山剑法没丝毫共通之处,更不会由此而大费周章的来加*问。再说,若要*问,就该远离华山,慢慢施刑相迫,为甚么又带他回山?”
李夫人听他语气越来越是肯定,和他多年夫妇,知他已解开疑团,便问:“那到底是甚么缘故?”
李无二脸色郑重,缓缓的道:“借无极之伤,耗我内力。”
李夫人跳起身来,说道:“不错!你为了要救无极之命,势必以内力替他化去这六道真气,待得大功将成之际,这六个丑八怪突然现身,以逸待劳,便能制咱们的死命。”
顿了一顿,又道:“幸好现在只剩五怪了。师哥,适才他们明明已将我擒住,何以听得无极一喝,便又放了我?”
想到先前的险事,兀自心有余悸,不由得语音发颤。李无二道:“我便是由这件事而想到的。你杀了他们一人,那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但他们竟怕无极自绝经脉,便即放你。你想,若不是其中含有重大图谋,这六怪又何爱于无极的一条性命?”
李夫人喃喃的道:“阴险之极!毒辣之极!”
寻思:“这四个怪物撕裂成无忧,下手之狠,武林中罕见罕闻,这两天想起来便心中怦怦乱跳。他们这么一扰,封无平要夺掌门之位的事是搁下了,随同陆柏等扫兴下山,这六怪倒为华山派暂时挡去了一桩麻烦,哪想到他们又上华山来生事挑衅。师哥所料,必是如此。”说道:“你不能以内力给无极疗伤。我内力虽远不如你,但盼能暂且助他保住性命。”说着便走向房门。
李无二叫道:“师妹!”
李夫人回过头来。李无二摇头道:“不行的,没用。这六怪的旁门真气甚是了得。”
李夫人道:“只有你的紫霞功才能消解,是不是?那怎么办?”
李无二道:“眼下只有见一步,行一步,先给无极吊住一口气再说,那也不用耗费多少内力。”
三人走进诸葛无极躺卧的房中。李夫人见他气若游丝,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伸手欲去搭他脉搏。李无二伸出手去,握住了李夫人的手掌,摇了摇头,再放了她手,以双掌抵住诸葛无极双掌的掌心,将内力缓缓送将过去。内力与诸葛无极体内的真气一碰,李无二全身一震,脸上紫气大盛,退开了一步。
诸葛无极忽然开口说话:“华……华师弟呢?”
李灵珊奇道:“你找小华子干么?”
诸葛无极双目仍然紧闭,道:“他父亲……临死之时,有句话要我转……转告他。我……我一直没时间跟他说……我是不成的了,快……快找他来。”
李灵珊眼中泪水滚来滚去,掩面奔出。
华山派群弟子都守在门外。华宇平一听李灵珊传言,当即进房走到诸葛无极榻前,说道:“大师哥,你保重身子。”
诸葛无极道:“是……是华师弟么?”
华宇平道:“正是小弟。”
诸葛无极道:“令……令尊逝世之时,我在他……他身边,要我跟……跟你说……说……”
说别这里,声息渐微。各人屏住呼吸,房中更无半点声音。过了好一会,诸葛无极缓过一口气来,说道:“他说向阳……向阳巷……老宅……老宅中的物事,要……要你好好照看。不过……不过千万不可翻……翻看,否则……否则祸患无穷……”
华宇平奇道:“向阳巷老宅?那边早就没人住了,没甚么要紧物事的。爹叫我不可翻看甚么东西?”
诸葛无极道:“我不知道。你爹爹……就是这么两句话……这么两句话……要我转告你,别的话没有了……他们就……就死了……”
声音又低了下去。四人等了半晌,诸葛无极始终不再说话。李无二叹了口气,向华宇平和李灵珊道:“你们陪着大师哥,他伤势倘若有变,立即来跟我说。”
华李二人答应了。李无二夫妇回入自己房中,想起诸葛无极伤势难治,都是心下黯然。过了一会,李夫人两道泪水,从脸颊上缓缓流下。
李无二道:“你不用难过。无极之仇,咱们非报不可。”
李夫人道:“这六怪既伏下了这条毒计,定然去而复来,咱们若和他们硬拚,虽然未必便输,但如有个闪失……”
李无二摇头道:“‘未必便输’四字,谈何容易?以我夫妇敌他三人,不过打个平手,敌他四人,多半要输。他五人齐上……”说着缓缓摇头。李夫人本来也知自己夫妇并非这五怪的敌手,但知道丈夫近年来练成紫霞神功后功力大进,总还存着个侥幸之心,这时听他如此说,登时大为焦急,道:“那……那怎么办?难道咱们便束手待毙不成?”
李无二道:“你可别丧气,大丈夫能屈能伸,胜负之数,并非决于一时,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李夫人道:“你说咱们逃走?”
李无二道:“不是逃走,是暂时避上一避。敌众我寡,咱夫妇只有二人,如何敌得过他们五人联手?何况你已杀了一怪,咱们其实已经大占上风,暂且避开,并不堕了华山派的威名。再说,只要咱们谁也不说,外人也未必知道此事。”
李夫人哽咽道:“我虽杀了一怪,但无极性命难保,我们不能留下无极,无极……无极……”
顿了一顿,说道:“就依你的话,咱们带了无极一同走,慢慢设法替他治伤。”李无二沉吟不语。
李夫人急道:“你说不能带了无极一齐走?”
李无二道:“无极伤势极重,带了他兼程急行,不到半个时辰便送了他性命。”李夫人道:“那……那怎么办?当真没法子救他性命了么?”
李无二叹道:“唉,那日我已决意传他紫霞神功,岂知他竟会胡思乱想,误入剑宗的魔道。当时他如习了这部秘笈,就算只练得一二页,此刻也已能自行调气疗伤,不致为这六道旁门真气所困了。”
李夫人立即站起,道:“事不宜迟,你立即去将紫霞神功传他,就算他在重伤之下,无法全然领悟,总也胜于不练。要不然,将《紫霞秘笈》留给他,让他照书修习。”
李无二拉住她手,柔声道:“师妹,我爱惜无极,和你毫无分别。可是你想,他此刻伤得这般厉害,又怎能听我口授口诀和练功的法门?我如将《紫霞秘笈》交了给他,让他神智稍清时照书自练,这五个怪物转眼便找上山来,无极无力自卫,咱华山派这部镇山之宝的内功秘笈,岂不是一转手便落入五怪手中?这些旁门左道之徒,得了我派的正宗内功心法,如虎添翼,为祸天下,我李无二可真成为千古罪人了。”李夫人心想丈夫之言甚是有理,不禁怔怔的又流下泪来。
李无二道:“这五个怪物行事飘忽,人所难测,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动身。”李夫人道:“咱们难道将无极留在这里,任由这五个怪人折磨?我留下保护他。”
此言一出,立即知道那是一时冲动的寻常妇人之见,与自己“华山女侠”的身份殊不相称,自己留下,徒然多送一人性命,又怎保护得了诸葛无极?何况自己倘若留下,丈夫与女儿又怎肯自行下山?又是着急,又是伤心,不禁泪如泉涌。李无二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翻开枕头,取出一只扁扁的铁盒,打开铁盒盖,取出一本锦面册子,将册子往怀中一端,推门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