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是没有保住安琅齐,他的皇兄把他当做了一枚弃子,永远的留在了青国。
但青国的臣民不会饶恕他,继他被降为男君打入冷宫后,桩桩件件通敌叛国罪名被坐实,绕是我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再做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押入天牢。
案子是良栖主着判的,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留了个全尸,定于秋后问斩。
我病了,一病不起。
安琅齐,你果然好本事,意图偷走我的青国不成,却偷走了我的心。
你为何,不将我也一并带走呢?
昨日,是自安琅齐入狱来,我第一次去见他。
狱中的他依旧,只是面容清瘦了许多。
我问他,“安琅齐,在你心中,我,到底算是什么?”
回应我的是沉默。
泪水从我的眼角划过,我说,“安琅齐,你知不知道,我病了。”
“照顾好自己。”他说,顿了下,又补充道,“我安琅齐,不值当你这么做。好好活着,好好做你的女帝,好好守着青国江山,再娶一个凤君,生个小殿下?我看良栖就很不错,他不是不关心你,只是方式有点难以让你接受罢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把着牢房的栏杆,我根本就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是反复的问他,“安琅齐,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安琅齐背过身去,天窗上透下阳光,稀稀点点,打在他蓬乱的头发上。
那年梅花初落,庭院中的青衣墨发男子,悠闲躺在那枝树干上,一双丹凤眼轻佻,一句“姑娘真是沉鱼落雁之貌”,便轻易夺走我的心。
安琅齐,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便是心已经死了,但我还得为着我所谓的使命,而活下去。
我会忘了你,好好活下去,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眼前的景象渐渐暗下去,东方琉璃心下一沉,知道这片回忆,是要结束了。
自袖中摸出自己的乾坤袋,捏了个诀,那看似缥缈无依的识海,化作一片白茫茫,在东方琉璃的指挥下听话的钻进袋子里。
无数画面闪烁着,紧跟着脚下的土地也不住的抖动,这是它的主人要醒过来了。
东方琉璃加把劲,用力一收,总算大功告成。
拉住身侧的人,顺着盘香的香味,纵身一跃,便由其中回到现实。
啪的一声,盘香熄灭,塌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来,眼角还带着残留的泪痕。
时间刚刚好。
东方琉璃上前取出借给她护体的内丹,吩咐姬宫涅可以出去叫外面的人进来了。
良栖早已按捺不住,若不是东方琉璃下了死命令,他早就冲进来了。
“东方神医,陛下她怎么样?”
塌上的人睁着眼,看着状态是比先前好了些,眼神却是一片空洞,良栖担心她,想向前几步查看,却被东方琉璃拦住。
“陛下需要休息,还请良相借一步说话。”
长廊之下,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相对而立,谈论着有关女帝的病情。
东方琉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良栖听了,那人皱着眉,不放心的问道,“这真是她的决定?”
“是的。”
良栖不知道是什么能让蓝烟下得了这样的决心,放弃她最难忘的一段回忆,但蓝烟的身体,确实是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
等到了完全入了秋,原本病入膏肓的人竟然也能简单的下床走走了。
这日里,阳光正好,蓝烟说要出去走走,良栖连忙张罗着人给她备着软轿,她却嫌烦,“只是出去走走,你那么紧张干嘛?就你扶着我,出去走走,累了就回来了。”
良栖拗不过她,便扶着她出了殿门。
阳光好啊,蓝烟眯了眼,穿过一道道长廊,在一处停了,舒舒服服的靠在良栖怀里,懒懒的晒着太阳。
忽然,她抬起头来,问他,“良栖,你怎么对寡人这般好?”
一阵微风吹过,良栖将怀中的人往里再揽了揽,脱口而出,“明德先皇——”
“你张口一个明德先皇,闭口一个明德先皇,那母皇现在要你不要再辅佐寡人了,你是不是也要听?”怀中的人将脑袋往上一挣,瞪大了眼睛不满的抱怨着。
“陛下说的哪里话,明德先皇在哪?怎么会要微臣不再辅佐陛下?”良栖替她拢了拢领口,他的陛下,似乎从病好后就变了一个人。
“寡人是说如果!”
“不会。”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良栖愣了一下,“陛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快说!”怀中的少女扬起头,霸道的不容他拒绝,“寡人命令你说!”
蓝烟大婚那日的场景自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良栖沉默了一瞬,答到,“有。”
“她是哪家的千金?说出来寡人为你赐婚。”
一样的对话,不一样的场景,良栖心中微动,开口道,“她不是哪家的千金,她也在宫里,她心气颇高,恐怕微臣难以入她青眼……”
“你说出来,寡人替你做主。”
“陛下真能为微臣做主?”良栖看着她,神色无比认真。
“当然!”蓝烟一脸得意的神色,“寡人可是一国之君,只要寡人下旨,没有办不成的事,若她敢反抗,那就是抗旨不遵,那可是要杀头的!你就尽管说,就算是天上的仙女,寡人也能给你绑下来!”
眼前的少女眸子亮的惊奇,大病初愈的脸蛋因为不停地说话而挣的通红。
良栖微微一笑,用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仙女就算了,微臣心仪的姑娘,她姓蓝,单名一个烟字,陛下可能做主?”
“你是在说寡人?”蓝烟一惊,一双眼睛睁的比先前更要大了。
“怎么?陛下做不了主了?原来微臣的陛下,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良栖心中一紧,面上却依然装的坦然,一本正经的与她调笑。
“谁说的?寡人,寡人只是没想到而已,良栖你这般鞠躬尽瘁——”
眼前的少女低下头去,那模样看着确实惹人怜爱。
“那都是为了陛下。”
长风拂动,蓝烟满心欢笑的抬头,目光却触及高台下走过的一位公子,只见他青衣墨发,双手上拷着一副枷锁。
“怎么了?陛下?”见怀中的人突然不说话了,良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正是侍卫们押着今日问斩的安琅齐路过。
“没有,寡人只是觉得,那人看着颇为眼熟。”蓝烟抬起手背,不知为何已是一片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