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去……
这不是腰?
哈……抱错地方了!
怪不得何安邦和吕本之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李定安飞快的松开了手。
陈静姝也不动,站在原地,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
神情依旧冷冷清清,但脸颊渐渐粉亮,眼睛里好像生了水气,氤氤氲氲。
李定安有些心虚的错开了目光。
我又不是故意的……
就在一刹那,耳边传来“咣啷”的一声,然后又听何安邦一声急吼:“小心!”
猝然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壮汉站了起来,甩着脑袋,又捡起了不锈钢支架。
还来?
安保终于不看戏了,冲过来了几个人,将壮汉按倒在地。
直到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
大汉被摁到了一边,李定安叹了口气。
人心不足蛇吞像,要是不这么贪,他少些也能赚上千万,也更不可能是这个下场……
唏嘘了一阵,他摇摇头,又蹲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看向了一地的碎瓷片。
何安邦兴冲冲的冲了过来,身后跟着吕本之、十位馆员,以及保力的三位鉴定师。
然后,苏付彼的人也围了上来,包括洛根总裁。
李定安也有些兴奋。
至少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只要将大缸砸烂,古董小白也能看出不对。
“何馆长、吕教授,你们看……”
他捡起一块瓷片用力一掰,“啪”的断成了两半。断口的地方乌漆黝黑,与灰白的瓷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安邦瞪着眼珠:“这是……胶?”
“对,而且是特殊材质,所以X光机才测不出来……”
李定安又指了指断茬的边缘:“你们仔细看,是不是有细小的空隙?”
有人问:“这是什么?”
“是气泡……”
李定安站了起来:“不管什么胶,又加了什么材料,但必然是液体。不管是什么液体,受高温后就必然会有气体挥发。
但因为烧的太急,气没有完全挥发出来,所以就在断茬的空隙间形成了气泡……这也是研究员鉴定的时候,会觉得缸体表面有细微凸起的原因……”
“为什么会烧的急?”
“因为烧的时间一旦过长,瓷片原来的釉质就会氧化……”
李定安将瓷片举高了些,“各位请看,灯光一照,是不是就会觉得这块瓷片稍有些新?这其实和出土的时间长不长没关系,而是原来的釉面轻微氧化后形成了二次结晶,但因为烧的快,氧化的不多,所以不明显……”
“还有没有?”
“有!”
李定安点了点头,又指了指瓷片表面上一些细细的纹路:
“这是横纹,也是断纹……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应该写错过字,擦不掉怎么办?要么用涂改液,要么用修改贴纸,但不管怎么改,总归和其它的字格格不入……
同样的道理,造假者的能力再高,修复的再逼真,但只要重新补描、重新上色,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这些断纹就是……”
“还有没有?”
这些还不够?
真跑来了个古董小白?
李定安认真了的想了想,又重重点头:“有!”
他又用指甲抠了抠有气泡的地方,发现竟然抠不动。低头瞅了瞅,又捡起另外一块瓷片刮了两下。
“呲呲”两声,李定安的手心里多了许多蓝色的粉末,但奇怪是,瓷片表面的青花并没有被破坏……
不……不是没破坏,而是刮掉一层青花之后,底下竟然还有一层青花?
而且两层青花一模一样……反正只凭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别……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oh my god……”
李定安下意识的抬起头。
洛根总裁瞪着眼睛,还张着嘴,塞一个鸡蛋都绰绰有余。
旁边站着翻译,抱歉似的朝着李定安笑了笑:“不好意思……有些词汇,不是很好翻译……”
刚才问“这是什么”,以及后面“还有没有”的,就是这个声音。
就说谁这么小白,讲这么清楚都听不懂,原来是翻译水平的问题。
要是叫雷阿珍来,他连比划带胡扯,蒙也能给你蒙明白了……
正在腹诽,旁边传来一阵动静,扭头一看,壮汉像疯了一样的挣扎,两個保安险些按不住。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系条子?对,卧底……绝对系卧底……”
这是被打傻了,还是气傻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我卧个毛?
我要是卧底,你早被抓了,还能等到现在?
“他说的对……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跟谁学的?”
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就站在何安邦身后,之前李定安讲到“溥雪斋”的画时,就是他想冲上台,问个究竟。
他满脸思索和回忆的表情:“吴教授……好像没这些课题?”
又是他?
李定安的眼皮稍跳了跳,看着何安邦。
何安邦没说话,怅然若失,又转头看了看吕本之。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研究员和馆员也是人,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吕本之扶了扶眼镜,“乾隆御笔、金印,包括这只大缸上面的气泡、断纹、新釉等等等等……经验老道的馆员,比如我,仔细些也能看出点问题……
但要说分析的这么透彻,更是将造假者的手法和过程也推断的这么准确?”
他稍一顿,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不大可能……反正我就做不到……”
李定安愣了愣,随即一脸苦笑。
这下算是……彻底爆光了?
“吕教授,我都是乱猜……”
吕本之指了指还在大骂的壮汉:“要是没猜准,他能说你是卧底?”
李定安哑口无言,看着壮汉。
你说你,再懵一会儿多好?
感觉不对劲,他又抬起了头,发现不管是那边的,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中国还是外国的,全都直愣愣的盯着他。
眼珠贼亮。
像是夜里跳了闸,又突然来了电的大楼,几十盏灯齐齐的一亮。
脸上全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明白了!
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我馆的研究员”、什么“共同研究、共同讨论的结果”,全是托词,全特么是扯鸡儿淡。
所有的问题,都是这个解说员发现的……
但问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不,妖孽?
“他是谁?”
“听说是北大吴教授的学生!”
“吴湘有这么厉害……不是……我的意思是,只是吴教授的学生,就厉害到了个份上?”
“可能吧……吴教授的近代文学和文物研究确实很权威……”
“扯什么淡?那幅画就不说了,恭慈金印也能沾点边,但这只大缸可是明朝的,算哪门子的近代?”
彻底没人说话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了头,然后……
然后迎上了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还在瞪?
这是有多记仇……
其实并不是,陈静姝只是在走神。
学者说,李定安不知比关德海高了几层楼。
但又何止是关德海?
看看那些馆员的表情就知道了。
满脸都是求知若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
失神间,门口进来一位穿着制服、戴着帽子的身影,然后是两位,三位……
警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