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刘温离别方胜男,在凌峰的陪伴下走出家门,怅然若失吟诵着清照词……
他带着压抑多年的灵魂走出水泥森林的城市,虽然有种久违的放松与解脱,可是想想方胜男母子,一种深深的愧疚仍如缭绕的迷雾萦绕心头。
走在如鸟出笼的路上,虽然走向了曾经期望的方向,可是当真正踏上路途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生命早已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身边所有的人……
一路忧思,一路茫然,他时如一只迷失于大自然的鸟儿一片茫然。
直到在凌峰的陪伴下来到九寨沟之时,仿佛一番世外桃源的气息才让他忘情于天地之间……
刚刚步入秋天的日子,依然有几分难以抹去的炎热,但九寨沟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却显得格外凉爽。
二人游离山涧,发现眼前的翠海之水似如精灵,碧蓝澄澈明丽见底。随着光照时而呈现出不同的色调与水韵。
秀美玲珑,雄浑而碧波不倾的湖面更让人神往。尤其风平浪静之时,蓝天白云,远山近树,倒映湖中让湖水虚实难辩如梦如幻。
一湖之中的鹅黄,黛绿,赤褐,绛红,翠碧等色彩组成不规则的图形相互浸染,随着视角的移动色彩相互变幻而现。
其间古树环绕,奇花簇拥。随风飘荡的花香鸟叫处处弥漫浓郁着原始的气息……
他们穿越林间抬头望去,只见面面瀑布犹如从密林狂奔而出,悬挂在高高的翠岩上凌空飘落,显得雄浑壮丽。
有的瀑布从山岩上腾越呼啸,犹如一群银龙溅起无数雾珠,在阳光照射下如雨后彩虹赏心悦目……
六绝之一的彩林更是争奇斗艳,色彩绚丽的奇花异草浓绿阴森而又神秘。
林地上厚厚苔藓与散落的鸟兽翎毛,时时展现着原始森林的风貌,让人心驰神往驰纵于浩然幽远的天地间……
二人沉浸于世外美景犹如孩童,红尘往事好像早已似梦如烟……
随着林风阵阵,二人如玩累的孩子坐在一处岩石上遥望山林……
凌峰傻乎乎的学着鸟叫抽着香烟,刘温却如一个放羊的孩子,嚼着茅草,望着鸟儿飞来飞去……
二人置身世外,遥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见灵山之处的湖水泛滥幽光,一层薄薄的水雾犹如仙子遥相呼应着山野的一切。
灵山湖的建筑在自然基础上修建的走廊,几乎清一色的欧洲风格让古老的森林洋溢着现代气息!
悠悠然然的原始山野,沉浸在虫鸣鸟叫的天籁中静如池水。
当一只只鸟儿飞过的那刻,凌峰轻轻弹出手中烟蒂,神情飘渺的说道:“人生如梦,也许我们从来没想过,好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似乎回到了理想的童年……”
刘温一听,呵呵一笑,吐出嘴里的茅草说道:“理想的童年?如果生命有过如此真实的童年,今天的你我也许又是一番景像……”
凌峰听他如此一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刘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三句话不离本行。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人的命运和他的童年息息相关……”
说罢,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说说彼此童年世界最悲催的事吧!我们就当自我释放,自我疗伤。你是谦谦君子又是心理学精英,你先说吧!”
刘温听他如此一说,沉默片刻,像说故事一样静静的说道:“我童年最痛苦的一件事,无意中决定了我的一生。六岁那年,父亲把母亲按在地上打的头破血流,见此情景,我很恐惧,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不敢接近父亲。后来母亲带我去找神婆,神婆说:“带着他爸爸的衣服到山的最高处把它烧了,你的孩子就会没事的!”
刘温说到这里,转过头望望凌峰问道:“你相信神婆的话吗?”
凌峰一听,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相信,别人看来也许是迷信,但从心理学角度而言,你的恐惧来自于父亲,而父亲的衣服在你的潜意识里代表了现实的父亲,你烧了现实中父亲的衣服,那么在你的潜意识里就等于燃烧了父亲,父亲都烧了,你的恐惧感也自然会减弱许多……”
“是啊,那时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烧完衣服我发现自己的确没有那么恐惧了。这件事引起了我的好奇,诱发了我思考,也许正因如此,让我选择了心理学专业走到了今天……”
刘温说到这里,一丝苦笑,望着凌峰说道:“凌大师,该轮到你了……”
凌峰听了,犹豫了半天,开口问道:“可以说吗?有件关于母亲的事在我心里埋藏了好多年,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本来准备把它带到坟墓里,但走到今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活在坟墓里……”
刘温听他如此一说,好像已经猜到几分,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说出来吧,天地万物最喜欢聆听发自内心的声音,我们只有具备释放心灵的勇气,才能重新获得光明……”
凌峰一听,眼眶一热,喃喃而道:“但愿如此!几岁的时候我发现了母亲的秘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和家人,直到成年依然迷茫困惑,甚至鄙视仇恨自己的母亲。多少年来,我希望能把它从记忆中抹去,我努力过,但最后的结果总是失败……”
凌峰说到这里,刘温开口说道:“恋母与恨母情节同在,如同我面对父亲那样,想爱不能爱,想恨也不能恨,那种难以解脱的痛苦我深有体会……”
凌峰听他如此一说,意外的问道:“难道你猜到我母亲的事了?”
刘温见他惊讶的样子连忙说道:“我只是猜测而已。还是你自己说吧,就算我猜对了,就算我帮你说出来也没多大效果。只有你亲口说出来,才能让自己的潜意识获得一定程度的解放……”
凌峰一听,抽口香烟说道:“好吧!五岁左右,我发现母亲有其他男人。那时虽小,虽然不懂事,但却有种被侮辱与被欺骗的感觉。我出门不敢正视别人,生怕他们也知道此事。结果后来我发现,原来母亲的事不但父亲知道,而且连哥哥姐姐们也知道。从那时起,我体验到一种自卑的感觉。这种自卑压抑的感觉伴随着成长,直到成年投射在其他女孩身上。也正因如此,每当我面对女孩之时,心中都有种难以摆脱的纠结。一方面出于本能喜欢她们,一方面因为恨母的负面影响,在投射效应下挥之不去。面对她们很容易想起母亲,诱发潜意识冲突。当明白这一切是来自母亲的影响,在既不能爱又不能恨的绝望中,我带着逃婚的心态离开了家人。走出家门的路上泪流满面,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可以贫穷,可以孤独,可以马上死去,但我要在死去之前搞明白我之所以成为我的原因。那一刻,我似乎体会到了老子说过的一句话,早知大道晚死足唉!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没有更好的解脱,反而更加迷茫……”
刘温听到这里,担心他陷入思念云儿的痛苦中,立刻转移话题安慰道:“佛陀说,过去心不可得。既然如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我已经离开心理行业,我们就听从佛陀的教导一切随缘吧……”
“是啊,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哦对了,你以后有何打算?你现在有了方胜男和明瑞,就算想出家也要慎重考虑!”
凌峰想起方胜男母子,担心的说道!
刘温一听,悠悠而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我想先游历一番再说。就算出家,最起码也要等明瑞长大,这样他们母子彼此相伴我才能心无挂碍……”
凌峰等他说完,开口说道:“这样也好,方胜男虽然把你推出家门,但她心里比谁都苦。也许我比你幸运,也许比你悲哀,但不管将来如何,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父母能安度晚年。他们归西之时,也是我了却牵挂之日。那时不管是出家还是流浪,哪怕做个乞丐我想也会很潇洒……”
凌峰正说着,电话却响了起来……
凌峰接通电话,意外中一听是个陌生的女孩,便开口问道:”你好,哪位?”
然而,女孩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同样意外的说道:“不好意思,听到你的声音我才知道,原来我拨错号码了,我是打给表姐的……”
凌峰一听,哑然失笑,哦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打错电话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没想到那女孩又发来信息问道:“在干嘛呢?可以聊聊天吗?我叫宸卉淓……”
凌峰见此信息本不想回复,可是想想她电话里幼稚甜甜的声音和出于礼貌,竟然鬼使神差的回复道:“哦,没事。怎么了?有事吗?”
“哦,我们刚军训结束,无聊就想起你了……”
凌峰见她如此回复,心想此时正值开学季节,既然军训,也许她刚上大学。
一句“就想起你了”更让人觉得单纯幼稚。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孩本该海阔天空,哪有这份闲情逸致和一个陌生人聊天?
凌峰鬼使神差想了半天,直到脑海里出现云儿之时,才带着几分忧伤和刘温回到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