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怎么也醒不了。梦里潮湿阴暗,冰冷刺骨。他向前摸索,鼻子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感觉自己行走在粘稠的血海之中,突然感觉大地一阵震颤,抬头就看到一尊面目狰狞的佛像从血海中缓缓的升起,巨大且布满绒毛倒刺的漆黑手掌突然从天而降,吓的他浑身一哆嗦,猛然睁开了眼睛。然而,他没有看到那尊狰狞的神像,而是看到老丁硕大的脸庞,吓的他顿时一个激灵。
“你醒了?”老丁望着他微微睁开的眼睛笑道。
明川用尽了全身力气嫌弃的扭过头,虚弱地说道:“离我远点。”
老丁一脸坏笑地说道:“一睁开眼就看到我,难道你不开心吗?”
明川懒得理他,老丁就抱怨道:“切,没良心。也不看看是谁拼了命地把你从那破地方给救回来,又不眠不休地守着你、照顾你,熬得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明川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左手还打着点滴。心里不由的长松了一口气,心里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那天自从被困之后饥寒交迫,又赶上感冒发作。好在溶洞里有水,不然这三天真不见得能熬过来。
此时,病房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罗笔芯探头进来看了一眼,一个老头推着罗笔芯冲了进来,头发蓬乱,下身还穿着睡衣短裤,上身随便套了件皱巴巴的西服,两只脚一脚穿的皮鞋,一脚蹬的却是一只凉鞋,竟是郎世明。他显然是一路跑来,因上了年纪,正在急喘着捯气儿,神情惶急,形容狼狈。
郎世明看到明川好像没大事,只觉得双腿一软,好在罗笔芯一把扶住了他。只见他扶着墙,半天脸上才有了一抹血色。随后两步扑到明川床前,急切地用手摸着明川,上下打量。
丁春秋赶紧安抚道:“没事了,叔。这家伙就是掉下去的时候骨头扭了一下,又有点缺氧。吸点氧,歇两天就啥事儿没有了。”
郎世明的手不自觉微颤,用力的握住了明川的手,感觉到了他手上有力道回馈,他又上下确认了一圈,长长地出了口气,腿一软,就地蹲到床边,将头埋在床边的阴影里平复呼吸,长久地沉默。
丁春秋和罗笔芯对视一眼,眼睛都红了。
明川虚弱地喊道:“爸……。”
郎世明低着头,半晌不语。片刻才声音极低地开口道:“你还是得赶紧找个媳妇了。”
老丁一听知道老爷子没事,于是就起身打算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时间。然而这个时候明川突然虚弱地说道:“把丁富民送医院做吸血虫检验。这个很重要。”
守在门口的罗笔芯知道这是明川拿命换来的线索,显然十分重要。她问道:“你是被人堵在下面吗?”
明川吃力的点了点头,罗笔芯马上恍然大悟,她说道:“你安心养好身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了。”说完就一瘸一拐的走了。老丁也马上跟了出去。
郎世明道问道:“这是不是上次来家的那个罗警官?”
明川微讶。郎世明撇了他一眼道:“别看我。我又不瞎,你刚才看她那眼神,绝对有问题。”
明川愣了愣,认真地:“我看她有什么不对吗?”
郎世明含糊地:“哪都不对,和上回可太不一样了。——不像看同事,像看女人。”
明川蹙眉。郎世明又道:“从小到大,你这眼睛里就不分个雌雄。我偷偷研究了好几年,还以为你有什么毛病呢。可刚才人家笔芯就进来一下,你就瞅了人家三回。”
明川微怔,很快又不当回事似地虚弱地苦笑道:“她救我回来的,还没来得及谢她。”
郎世明摇头:“感谢和喜欢,是两码事。”
明川愣住了。
郎世明轻叹一声道:“明川,我也是当爸的。”
郎世明端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后严肃地道:“这么多年,你一直自己一个,我从来没管过你。但是当爸的,没有不希望孩子幸福的。我也希望你能找到那么个人,这个人不是合适,不是将就。是你自己,真真正正喜欢的。知冷知热,一直走下去。”
明川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刚要说:“老头……。”
郎世明抬头看明川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个结,所以我不急。一辈子长着呢。但是今天……爸真的高兴。”
明川眼睛微红,却有些不解问道:“今天……?”
郎世明深深看着明川,片刻抬手,“粗鲁”地抹了把明川的头发:“小兔崽子。你这八成,是喜欢上人家了。”
明川怔了片刻,随即乐了,牵动着他伤口生疼,好半天才苦笑道:“喜欢?我?……她?……您最近也开始看言情小说了?你知道她叫啥吗?鹏海阎罗王。我要是喜欢她,不如出家算了。”
郎世明冷哼一声道:“好啊,我认识寒山寺的主持,需要我给你引见吗?”
明川无语,干脆闭上了眼睛。
专案组办公室内大家都在忙碌不停,厚厚的卷宗堆满了每个人的办公桌。伴随着除了五名失踪孕妇的身份被查明,大量的工作接踵而至。在明川失踪的这段时间内,在专案组的雷霆侦破下,一个长期潜伏在灵江市的儿童拐卖团伙因为黄忠发的落网,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经过这三天的侦查,黄忠发表面上经营者一家劳务中介,但是暗地里以代孕为借口,实际上进行儿童拐卖。而且,黄忠发只是这个团伙的其中一员,整个犯罪团伙已经遍布临海省各个市区。而且,从昨天开始,抓捕行动陆续展开,伴随着落网的嫌疑人的增加,工作也越来越繁忙。
夏滟扶着额头正在整理卷宗,这种文案工作对她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堆的高高的卷宗,她不由地露出了一抹惆怅。而更加让她焦急的是,明川师哥昨天就已经醒了,结果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他一眼。当然,她也抽空去看了一趟明川,不过那个时候明川还在ICU,她连人都没有看见。
老张此时将一份卷宗递给了她签字,夏滟问道:“丁富贵那边什么情况?”
老张默默的摇了摇头,夏滟不由地皱起秀眉。丁富贵现在涉及多个案子,第一宗是涉嫌故意杀害赵春梅,第二宗是涉嫌故意杀害五名孕妇,其余还有涉嫌拐卖妇女等等。如今他是咬死了不松口。不过,这也符合这种案子嫌疑人的特征,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招供将面临最严酷的制裁。
这个时候罗笔芯匆匆的走进了办公室,她将手里的一份检测报告递给了夏滟道:“这是丁富民的体检报告。”夏滟接过来看了一眼,在移交给看守所的时候就给丁富民做体检,当时她记得一切都正常。刚准备问就看到这是一份吸血虫的报告,报告上显示丁富民一切正常。她抬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罗笔芯道:“溶洞水潭的水样和发现明川的地方的水样都显示有大量吸血虫。但是丁富民没有感染吸血虫,这本身就不正常。”
夏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说道:“不是说这人有极高的反侦察意识吗?如果他防护做的好,确实不会被干扰。”不过她说道这里就愣了一下,抬头问道:“这是明川是个说的?”
罗笔芯点点头道:“明川说他是被人故意堵在隧道中的。而当时丁富民已经落网。也就说,这个案子还有第二个嫌疑人。这个嫌疑人看到明川在溶洞中寻找什么,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所以就干脆将明川堵在隧道里,企图杀人灭口。”
夏滟有些不解,她我问道:“当时明川师哥为何返回了溶洞里?”
这个时候有一个黄晓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明川进来,当下专案组的人纷纷起身围了上去。夏滟问道:“师哥,你不在医院好好养病,怎么跑到了这里来了。”
明川笑道:“医院实在呆着太难受了。刚才听我徒弟说丁富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所以就来看看。”
夏滟赶忙把体检报告递给了明川,明川看了一眼道:“孕妇案的嫌疑人,恐怕不是丁富民了。”
当下,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干活,就是想尽快找到丁富民的杀人的证据。如今明川这么一说,这简直是否定了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而且,这也说明他们从一开始侦查方向就是错的。当下有人问道:“明川老师,您确定吗?”
明川说道:“我那天回溶洞采样,其实是为了寻找水潭里的钉螺。”
“钉螺?”
当下,所有人都非常不解地望向了明川。
“血吸虫它们生活在水中,当人体接触到受污染的水源后,血吸虫就会刺破他们的皮肤。血吸虫会引起发炎、肿胀,继而损害宿主的器官。但在发作之前,宿主可能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我们在几具尸体上都发现了血吸虫。”明川解释道。
夏滟问道:“水潭的水有大量老鼠,有寄生虫不是很正常吗?这和钉螺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