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涵幽幽地道:“牛肉是我吃的,但不是当天。我前一天给李叔送过一次瓶装水,牛肉是前一天吃的。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李叔已经死了。我没有杀人。”
江小白一怔,瞬间有些无措,下意识看了一眼玻璃墙外。他顿了顿,强作镇定:“那你为什么要谎称和李文正不熟?”
王一涵笑道:“我当时吓傻了,就怕解释不清,怕摊上事儿。但人真不是我杀的。”随后他看着江小白,目光诚恳:“你们抓错人了。”
江小白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不知说什么。
王一涵此时说道:“警察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小白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而王一涵却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江小白一时语塞,噎住了。
此时,讯问室的门突然推开。明川进来道:“当然不可以。”
江小白和王一涵都是一愣,回头看去,明川站在门口,他将一张纸条放到王一涵面前问道:“这个你认识吗?”
王一涵看了一眼,猛地脸色大变。此时,明川继续都道:“这是刚在你家找到的李文正留给李乔的纸条。原本是放在钱盒里的吧?如果你看到尸体就去报警了,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你那?”
王一涵愣住了,神色忽喜忽悲,不断变化。明川笑道:“你和李文正感情确实很好,即使到了最后,你也只拿走了你需要的钱,说明你不是为了图财。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王一涵身子一震,双目有些失神,片刻才轻声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小白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等了片刻后,明川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吧。你还年轻,好好悔过你还有生路。如果等我们零口供定你罪的时候,恐怕一切就都晚了。”
王一涵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那天我去李文正家送水。在楼道口就听到他们父子两个人吵架。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也就没进去。等他儿子走后,我担心李叔的身体,就赶忙进去想安慰安慰他。结果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地上到处散落着钞票,笤帚扔在一边,满地狼藉。李叔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估计是被气的够呛。他们父子两个人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他一手捂着心脏,缓缓蹲下身去,一张张捡起地上的钱,看上去十分难过。然后我就看到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旁边带锁的铁盒中,那个盒子里里已经整齐码放了好几摞钱,几乎装满。”
江小白问道:“所以你就起了杀心?”
王一涵赶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等他把钱藏好了后才进去的。老爷之见到是我来送水,赶忙从冰箱里拿出酱牛肉给我吃。我跟他进了厨房。你们也知道,我新开了一个按摩店。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送水不是吗?老李平时一直鼓励我创业,我看到他存有钱。就动了跟他借钱的心思。一开始我们聊的都挺好,可一听到我要借钱,他就不干了。我当时也有些激动,就把他藏钱的事情给说漏嘴了。他就让我滚。结果推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跌倒在地上,头撞到了橱柜上。我过去一看,发现他,他竟然已经没气了。当时吓的我魂飞魄散。我本来打电话想报警,可是我又怕说不清楚。我就用麻绳把他吊了起来,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说完,他就低下头,低声的啜泣了起来。
明川等他情绪稳定了一些后道:“我想你得知道。李文正的死因不是后脑磕伤。”
王一涵一愣。
明川继续道:“他真正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王一涵猛然一惊道:“什么?”
明川解释道:“你推他那一下造成的磕伤并不重,完全不会致死。但你把他吊起来,让他没法呼吸,却是致命的。”
王一涵满眼震惊,呢喃:“不可能。”
明川抬头偶倒:‘李文正,是被缢死的。”
王一涵陷入慌乱之中,语无伦次:“我明明摸了不对,我摸过他的鼻子,没有呼吸了死了,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
明川怜悯地看着他:“他刚和李乔大吵一架,紧接着又和你起了争执,情绪激动,被你推那一下之后,发生了心肌梗塞。所以你摸他鼻息的时候,他并没有死,只是休克了。”
王一涵震惊说不出来话来。明川淡淡地道:“你本来有机会救他。可是你害怕了,逃避了。你把他吊了起来。是你杀死了他。”
王一涵眼泪夺眶而出,不愿相信:“不——!”
明川望着王一涵,神色复杂地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王一涵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傍晚,明川端着一盘龙虾三吃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罗笔芯坐在餐桌上,看着明川端菜的样子,顿时感到有些恍惚。她第一次来六合居,明川做了龙虾三吃从厨房里端出来的画面。等她回过神来就说道:“吃吧,别忙了。”
明川看着满桌的菜。搓了搓手道:“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总得吃得好一点。”
听明川这么一说,罗笔芯的笑容在脸上凝固。顿了顿,她低头吃菜,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国外的朋友,给你消息了吗?”
明川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罗笔芯气道:“你都辞职了,还不准备告诉我么?”
明川黯然:“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觉得我接受不了吗?”
明川摇摇头道:“笔芯,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罗笔芯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查清楚,是不会罢手的。”
明川又愣住了。她笑了:“怎么,我没猜错吧?真有消息,你就去吧。每天给我打电话就行。”
明川笑道:“笔芯,我在国外,不知道当地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太委屈你了。”
罗笔芯故作大度:“明川老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哪怕去了月球,都能给家里打电话通视频,我要是想你,一张机票就来了。你担心什么呢?”
明川感动,握住了罗笔芯的手:“我以为你会接受不了。”
罗笔芯笑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明笑说道:“现在我不在队里了,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我知道你的毛病,办起案子来不管不顾的。但我会担心你,懂吗?”
罗笔芯满眼感动地看着明川点了点头。
这时,老李走了过来笑道:“哟,难得啊,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
罗笔芯说道:“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点,这么多菜我们俩根本吃不完。”
老李看了看明川,又看了看罗笔芯,顿时明白了。他起身道:“这个电灯泡我还是不当了。”
明川皱眉道:“对,赶紧走。”
老李倒不干了,他笑道:“你小子居然轰我,我还偏不走了!”
说罢,老李一屁股在罗笔芯身边坐了下来。罗笔芯和明川与老李有说有笑地吃起了饭来。
第二天一早,办公室里江小白拿起桌上堆着的一瓶矿泉水,掂了掂问道:“罗队,这几瓶水怎么办?”
丁春秋扫了一眼,开玩笑道:“这么贵的水,要不咱喝了吧?”
江小白愣了一下,罗笔芯白了老丁一眼道:“别逗小孩子了。”然后从江小白手里接过矿泉水:“喝什么喝,封存。”
江小白小声嘀咕道:“我不是小孩子。”
罗笔芯正要将水放入箱中,突然一顿,将水瓶拿近了仔细观察。只见瓶口处连接的细点微微错位,已经被人打开过了。
罗笔芯皱眉问道:“老丁,你不会已经喝了吧?”
丁春秋不屑道:“开什么玩笑。这是证物,我干了几十年刑警了,能那么嘴贱?”
罗笔芯有些怀疑的看了看丁春秋,蹲下身继续检查箱中其他的水瓶。丁春秋见状,也跟着罗笔芯一同检查箱中其余的矿泉水。一番检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迟疑了下来。
丁春秋问道:“这些水怎么都被动过?”罗笔芯偏头望着被打开过的水瓶,若有所思。
随后罗笔芯到了技侦的实验室,刚进门就看到胡曼用实验钳夹着一片面包放在酒精灯上慢慢翻转。罗笔芯从她身后探头出来,盯着面包道:“这烤出来能吃吗?”
胡曼吓了一跳,看清是罗笔芯才松了口气道:“笔芯姐,你们干刑侦的走路都不出声嘛!”
罗笔芯笑:“又不去食堂吃,你干脆长在实验室算了。”
胡曼笑道:“你不懂,这是乐趣。说吧,又要我干什么?”
罗笔芯将那瓶矿泉水递给胡曼道:“帮我验一下这水。”
胡曼接过水看一眼:“哟,这水可不便宜啊。”
罗笔芯笑道:“李文正买给儿子的。”
胡曼惊讶道:“李文正?那案子不是结了吗,又出岔子了?”
罗笔芯摇头道:“没有,就算我私人请你帮个忙吧。”
胡曼看了看罗笔芯,却什么都没问:“行,放这吧。”
罗笔芯嘱咐道:“尽量快啊,我急着要。”
胡曼摆手道:“知道啦!小祖宗,我这就给您做。”
罗笔芯忍不住笑了。此时她手机响了,罗笔芯接起来听了几句,马上出了门。
片刻后,罗笔芯快步走来,李乔正等在太平间外间。他一反常态地穿了一身普通的T恤牛仔,不花哨,也没有配饰,手臂戴着孝章。罗笔芯都快认不出他了。
李乔见到她就笑道:“罗队长。真不好意思,其实不用您亲自跑一趟的。”
罗笔芯摇头道:“没事。现在午休,我正好也在附近。”
李乔点点头,回头看向里间的大门,有些局促,也有些紧张。铁门滑开,警察小赵将李文正盖着白布的遗体推了出来。李乔的眼睛立刻直直望向遗体,目光一瞬不瞬地随着轮床移动。
小赵将轮床停在太平间外间,将白布掀开一点,回头看向罗笔芯,罗笔芯冲他点点头。小赵转身出去了。
李乔仍站在原地,怔怔望着李文正的面容,不敢上前。
罗笔芯轻声:“去看看吧。”
李乔点头,慢慢走到床前刚喊了一声爸,他就颤抖着跪了下去。在李文正的床边哭了起来。罗笔芯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出去,替他关上了门。
一出门她就看到小赵正等在门口。
罗笔芯问道:“他还需要办什么手续?”
小赵笑道:“就差办公室那边盖个章了。”
罗笔芯回头看一眼屋内的李乔道:“我去吧。”
小赵赶忙道:“那哪行啊!我去跑一趟。”
罗笔芯笑道:“不用,你快去吃饭吧。等会儿没菜了。”
等她到了办公室,把文件递给了小张。小张翻出文件看了看:“哟,这遗体还没法送去殡仪馆火化,还缺张单子。”
罗笔芯问道:“还差什么?”
小张道:“单位证明。李文正的人事关系一直在以前的单位,他退休前的单位签字没用,得人事关系在的那个单位签。”
罗笔芯起身道:“行,那我去跟家属说。你们忙。”说完她挥挥手,转身离开,一旁的民警小周凑到小张身边小声嘀咕道:“哎,这位是什么人啊,罗队亲自过来跑一趟?”
小张摇头道:“不知道。这事儿还有点复杂,死者人事关系在的单位好像已经关门了,估计还得去档案局办。”
小周问道:“什么单位?”
“叫什么什么村福利院的,好像。”
已经走到门口的罗笔芯脚步一顿。小周道:“怪了,你说他单位都换了,关系干嘛不一起回来?”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罗笔芯又回到了。赶忙他笑道:“罗队,还要帮什么忙吗?”
罗笔芯皱眉道:“帮个忙,给我调一下李文正以前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