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秦和仇阿卿应该先在皇宫中住些日子,一则,她们是假公主,要掩人耳目,二则,这两位民间女子也需学一些宫廷礼仪。她们二人入宫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是时候该上路了!
步云飞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押解他们的兵丁,个个雄壮魁梧,纪律严明,与京城禁军那些纨绔子弟截然不同,原来是安禄山的范阳精兵!
那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虽然他们的装备不如禁军,但是,其战斗力比长安禁军要高出百倍来!
同罗和契丹尚未立国,部族散布在大唐东北部边境一带,其中,尤以辽东为盛。这些蛮族虽然没有形成统一国家,但民风强悍,游走于白山黑水之间,对大唐边境形成不的威胁。所以,大唐朝廷会选择其中较为强大的部落,实施和亲,同时,驻守强大的边军,对其恩威并重。
辽东与范阳镇毗邻,唐朝公主前往辽东和亲,必然要经过安禄山的防区,按规矩,安禄山应该派出自己的部下前来接送。当然,他不能派出大队人马,步云飞估计,刚才押送他们的百十来号人,应该就是安禄山派进京城来的全部人马。
“大哥,我怎么成了陪嫁了!”房若虚满脸沮丧。
满大厅的人,只有房若虚对于做陪嫁不满意。其他人都是手艺人,原本就是社会底层,做个陪嫁倒也没啥心里落差。房若虚骨子里还把自己当成个秀才,秀才做陪嫁,出去,很是丢人。
“你就知足吧!”步云飞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做陪嫁或许是一件幸事!”
房若虚苦着脸道:“大哥,你和秦又走到一路上了,当然是好事,我又有什么幸运的!”
步云飞低头不语。
步云飞知道,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大唐就将陷入一片战乱之中,到时候,中原大地战火熊熊,血流成河。能给和亲公主做陪嫁前往辽东,远离战火,虽然,辽东是苦寒之地,但比起呆在中原遭受兵火之灾,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只是,步云飞隐隐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是做陪嫁,更不是去辽东!
从杨国忠的手心里转到了安庆宗的手心里,这太过匪夷所思!
况且,步云飞发现,大殿里这些囚徒或者陪嫁的身份,很是蹊跷!
流配变成了陪嫁,坏事变成了喜事,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火朝天,众人放开手脚,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热闹。
房若虚还在喋喋不休:“老三,你是有本事的,你就愿意做陪嫁?”
“嗯!”拔野古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
房若虚压低了嗓音:“老三,做陪嫁要去辽东,离你老家吐火罗越发远了!我,咱们干脆想法逃出去!”房若虚不愿意做陪嫁,想逃,可他是个秀才,没啥本事,得拉上拔野古。
拔野古双眼盯着安庆宗的背影,却是脸色茫然,对房若虚的问话无动于衷。
“老三……”
“二哥你就少两句!”拔野古突然一声爆喝,惊得房若虚一个哆嗦。
“你子吃呛药了!”房若虚嘟囔了两句,却再也不敢出声。那拔野古虽然性情憨厚,可要是动起怒来,房若虚也不敢争锋。
房若虚无可奈何,低头吃些东西,却是滴酒不沾。
拔野古也是低着头,喝着闷酒,对周围的人不理不睬,似是心事重重。
“老三,你怎么了?”步云飞问道。房若虚提议逃出去,却也是条路,可拔野古却不肯不接招。
“没啥!”拔野古嘴里蹦出两个字,只顾低头吃肉,不再言语。
步云飞知道,拔野古是个倔脾气,他不想话,你就是用十头牛,也撬不开他的嘴。
大殿里,囚徒们都是喜气洋洋,只有步云飞兄弟三人,各有各的心思,提不起兴致。
“步先生!”宋武杨端着酒碗道:“我知道,三位都是能人,不甘心做奴隶陪嫁,可常言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至于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吉人自有天相,何必苦恼!步先生,喝酒!”
“宋兄见笑了,到了这个地步,能做公主的陪嫁,已是天大的幸事,步某岂敢妄想!宋兄,干!”步云飞端起酒碗,与宋武杨对饮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众囚徒如风扫残云,把送上来的酒肉吃得一干二净,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步云飞也喝得有些过量,头脑有些发晕。
守在四周的渔阳兵喝令众人起身,前往厢房就寝。
步云飞晕晕乎乎,被房若虚和拔野古搀扶着,随着众人,来到厢房。厢房里烧着火炕,暖融融的,大家辛苦了一晚上,此时酒足饭饱,正好是瞌睡遇上枕头,挤上了大炕,没多久,鼾声此起彼伏。
步云飞心中有事,虽然头晕,却是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就觉身边一动,步云飞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窗台处,一个身影一晃跃出了窗户,紧接着,窗门悄无声息地从外面关闭了。
躺在左边的房若虚,嘴角流着口水,睡得如死猪一般,而右边的拔野古,却是没了踪影。
不用,从窗户跳出去的人,是拔野古!
步云飞心头一惊。吃饭的时候,拔野古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而现在,突然离开,这子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步云飞悄悄坐了起来,大炕上,并排躺着二十几个囚徒,个个睡得如死猪一般。步云飞悄悄下了炕,蹑手蹑脚来到窗边,轻轻挑开窗户。
借着远处的灯火,只见厢房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树林,窗台下的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积雪上留着一串脚印。
天气寒冷,守在前门外的渔阳兵都跑到对面亭子里烤火。
步云飞轻轻掀开窗户,爬了出去,在雪地上站稳了脚跟。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步云飞打了个寒战。
雪地上,拔野古留下来的脚印,没入树林中。
步云飞深一脚浅一脚,沿着脚印走去。走到一株大树下,脚印却消失了。抬头四望,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东南方向,隐隐有些灯火。
步云飞只得朝着灯火方向,摸索着走了过去,不一会,走出了树林,眼前出现了一座装饰精美的歇山大屋,灯火就是从那大屋里照出来的。
几个兵丁站在门前,大屋透着殷红的灯火,透过窗户,隐隐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步云飞四下张望,只见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大屋黑漆漆的轮廓,拔野古渺无踪影。
大殿前有一条通向前院的径,径尽头的黑暗处,传来“擦擦”的塌雪声。
步云飞急忙闪到一座假山背后。
一会儿,径上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影。黑影走到了大殿门前,站在门前的兵丁慌忙施礼。
那黑影冲着屋门道:“公子,末将李归仁求见。”
这座大歇山大屋,原来就是太仆卿安庆宗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