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人马有一百多人,从山阙间冲进了稻田里,肆意践踏,横冲直撞,田地里忙碌的村民庄客们,如炸开的羊群,四处乱窜。
人群当中,一匹深黄色的汗血宝马呼啸而来,马背上骑着一个身着黄色披风的美色妇人,一手挽着马僵,一手挥动马鞭,汗血宝马撒开蹄子在成熟的稻田间狂奔。所过之处,成熟的稻谷被践踏得一片狼藉。
一群身着皂衣的家奴簇拥着那美妇骏马,挥舞长鞭,一路抽打,稻田中的村民躲闪不及,长鞭落处,要么被皮鞭打得皮开肉绽,要么被那汗血宝马撞得连滚带爬,一片哭喊声。
一眨眼的功夫,那群家奴已经冲到了村口槐树下,
步云飞见势不好,正要躲避,却见仇阿卿不仅不让,反而迎向那群家奴,瞪着一双杏眼一声呵斥:“谁敢在翠云村撒野!”
“不知死活的贱人!”家奴怒道,挥动长鞭,向仇阿卿劈头盖脑抽了过去。
步云飞不及多想,一抬手,把手里的纸扇抛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纸扇被长鞭凌空抽成了两截,鞭梢撩在步云飞肩膀上,留下一道血印,火辣辣地痛。
那鞭子落到仇阿卿脸上,她那张花容月貌就保不住了!
家奴不提防手中的鞭子被纸扇一带,脚下一个趔趄,差栽倒,指着步云飞破口大骂:“大胆狂徒!竟敢阻拦虢国夫人的銮驾,一定是刺客!给我往死里打!”
众家奴一拥而上,围住了步云飞。
转眼间,汗血宝马冲到了眼前,马背上的美色妇人一带缰绳,汗血宝马一声长啸,停在了步云飞身前。
“是谁要刺杀本夫人啊!”美色妇人面带桃花,发出一声娇喝。
“就是他!”家奴指着步云飞。
“哟!还是个白脸!”美色妇人冲着步云飞一阵媚笑,这一笑,千娇百态,风情万种。
步云飞心头骇然。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撞上了虢国夫人的马头!
那虢国夫人的媚笑,是要人命的!
虢国夫人是当今皇上的大姨子加情人,仗着皇上宠爱,骄纵不法,长安城里,无人敢惹。她那一家人,包括他的儿子,也是横行霸道。三个月前,她的三公子裴叔宝就在大慈恩寺前公然欺负一对猎户父女,要不是步云飞出手阻止,只怕那对父女就横尸街头了!
这虢国夫人喜好奢华,举止张扬,而且酷爱骑马野游,前些日子,皇上赏赐他一匹汗血宝马,她就公然骑着汗血宝马在长安城里城外四处驰骋,若是撞了人,心情好的时候,扔下些许散碎银子,心情不好,便自顾扬长而去,被撞之人只能自认倒霉。
要是有人敢阻拦虢国夫人,家奴们便一拥而上,当场打死,当地官员前来收尸,草草送到乱坟岗埋了了事。久而久之,虢国夫人在骑马撞人,反倒成了天经地义的事,百姓被撞受伤甚至丧命,只能怪自己没长眼。
长安百姓早已习惯了虢国夫人纵马驰骋。每次虢国夫人出游,百姓都是自顾逃命,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今天,这位虢国夫人大概是在别的地方玩腻了,跑到了翠云村。
翠云虽然距离长安城不远,但因为是在终南山脚下,地势偏僻,很少有达官贵人光临此地,要,来这里最大的官,就是仇阿卿的哥哥,官拜神策军校尉的仇文博,而仇文博回家乡,却也规矩,从不撒野。
仇大姐娇生惯养脾气暴戾,一向是唯我独尊,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想到是虢国夫人驾到,不知好歹,竟然前去阻拦,要不是步云飞出手拦了一下,她那张脸已经被家奴的鞭子抽开了花。这还不,阻拦虢国夫人的马头,还得担上一个犯上之罪,连她的父亲哥哥都脱不了干系!
步云飞也是合该倒霉。他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虢国夫人,但也知道来者不善,原本想要躲避,却又不忍见那仇阿卿挨鞭子破相,一时冲动出手,本来也就是扔了个纸扇,遮挡鞭子,可那些家奴霸平日里道惯了,鞭子被人阻拦,便是大大丢了面子,心中恼恨,硬步云飞是谋图行刺!
给步云飞加上个行刺虢国夫人的罪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当场打死步云飞!
“,为什么要刺杀本夫人啊!”虢国夫人瞪着一双凤眼,盯着步云飞。
步云飞暗暗发慌,三个月前,他在大慈恩寺戏耍了一把虢国夫人的三公子裴叔宝,整得那呆霸王当街啃烂肉,出尽了丑。原以为,后会无期,哪里想到,裴叔宝倒是没见到,却见到他老娘虢国夫人!
这虢国夫人一家像是与步云飞耗上了!
却见那虢国夫人年纪在三十七八岁,面容娇媚,身材丰满,骑在马背上,当真是个放浪无羁的绝色熟妇。只是,这等美貌,偏偏却生了裴叔宝那么个活宝!
步云飞暗暗恼恨仇阿卿胸大无脑,不知好歹,害得自己撞上虢国夫人的马头。幸好,虢国夫人不认得步云飞,也不知道他曾经戏耍过她的宝贝儿子,要不然,她非把步云飞活剐了不可!
步云飞强打精神,俯首道:“夫人明鉴,人哪敢刺杀夫人,只是一时躲避不及。”
家奴一声怒喝:“还敢强辩,我早就看见你了!你一双贼眼一直盯着夫人不放,明明就是谋图不轨!”
杨氏五家骄横跋扈,出行的时候耀武扬威,百姓生怕惹祸,纷纷低头,不敢仰视。久而久之,成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杨氏五家路过,行人都要低头回避,就如同是见到皇上御驾一般,这本来是僭越,只是皇上概不过问,杨家愈发肆无忌惮。
步云飞在翠云躲了三个月,见到的都是村妇民夫,猛然见到骏马配美女,一时好奇,抬头多看了两眼,成了他谋刺虢国夫人的证据!
步云飞大为惊恐,眼前这处境,要是一言不合,立马就会横尸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