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乾佑让冯子乔镇守陕郡,不仅是因为冯子乔是他的心腹幕僚,也是因为,这个冯子乔颇有才学,为人精明,办事得力。凡事如果他不认真也就罢了,一但认真起来,便是蛛丝马迹也不肯放过。
冯子乔很快就查出,房若虚与帅府押司曲大言会过面,急忙将曲大言拿来一问,曲大言开始还要抵赖,却被冯子乔三言两问出了破绽,知道瞒不过去,只得一五一十,将他和房若虚会面的事,说了出来。却是痛哭流涕,不说自己贪财枉法,直说是被人蒙蔽。
冯子乔这才知道,那曲大言为宋武杨开脱,原来受人之托!所托之人,正是那个在翠花楼里风流逍遥的酸秀才!
冯子乔立马警觉起来,那宋武杨冲撞的是崔乾佑的马头,胆子如此之大,岂是普通毛贼。如今还有人替他开脱,眼见来路非同一般!随即派人前往城外一打听,倒是真有一个大里村,但村中绝无姓房的!那酸秀才必是冒名!
冯子乔心中冷笑,立即派出兵卒,将翠花楼包围起来。那房若虚在白牡丹的怀中睡得正酣,丝毫也不知道已经落入天罗地网。
冯子乔布置妥当,并不急于下手,而是把宋武杨从大牢中提出来,一顿大刑伺候,这一次,冯子乔再不留情,下手极为凶狠,那宋武杨熬刑不过,把个伏牛山全都招了。
冯子乔这才知道,原来陕郡境内,还藏着一支人马,而且,竟然就是在苍岩山上不翼而飞的步云飞的部下,号称苍炎都!
因为步云飞在常山城内宝轮寺设伏,全歼了曳落河,安禄山也差点丢了性命,那安禄山对步云飞恨之入骨,派出蔡希德追杀步云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蔡希德将步云飞所部六百人围困在苍岩山,却是久攻不下,最后,搬出三弓床弩来,发射火箭,这才一举攻克桥楼殿,冲上山顶。可山上守军却是如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 蔡希德害怕安禄山震怒,只得谎报说步云飞已经死于大火之中。
后来,安禄山死了,安庆绪登基做了皇帝。步云飞不翼而飞的事,便渐渐传开了。冯子乔也是早有耳闻。如今,听说这支人马就在陕郡城外伏牛山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步云飞、房若虚、拔野古三人围歼曳落河,击杀阿史那铁勒,已然传遍四方,不管是燕军还是唐军,都是闻者惊心,被世人视为天神一般的人物。如今,这伙人就在陕郡地界上,那是对陕郡莫大的威胁!冯子乔暗自庆幸,一则,那匪首步云飞不在山上,二则,幸好发现得早,若是迟了,只怕这陕郡城就要易主了!
冯子乔不敢怠慢,立即下令擒拿房若虚。
就这样,房若虚风流一场,却是害了自己!营救宋武杨不成,却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冯子乔审问清楚,命人将房若虚宋武杨押入大牢中,派出三百军卒严加看守,然后,一边派出人马加强城防,城中戒严,以防伏牛山前来攻城,一边派出快马,连夜赶往长安,向崔乾佑禀报。
且说,曹孟璘在翠花楼后院中,十分警觉,独自一人不敢招妓,听见楼上声响,急忙出门观望,就见房若虚衣冠不整,被燕军捆了出去。曹孟璘大惊失色,却是不敢用强。好在燕军的注意力都在放若虚身上,曹孟璘趁乱翻墙而出,一口气逃出了城,上了伏牛山。
房若虚下山前,将寨中事务交于钱恩铭暂管。钱恩铭正在观云堂中,听说房若虚被抓,如同五雷轰顶,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钱恩铭原本就是个在内侍省掖庭局当差的太监,就是因为人老实,不会来事,当了二十年太监,还是个九品典事,因为送公主去番邦和亲,才被破格提升当上个七品寺人,根本就没做过领导,平日里做的最好的,就是服侍人。从常山到伏牛山,就是尽心尽责将两位公主服侍好,别的一概不问。这一次,房若虚将山寨事务交给他,只是因为,他身上有七品官衔,算是个官,又是宫里的人,可以服众。钱恩铭原本不敢接,房若虚好说歹说,说是最多只让他管一天,一天之后,房若虚就回来了。钱恩铭无奈,这才应承下来。
哪里想到,房若虚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钱恩铭顿时傻了眼,坐在观云堂上,听曹孟德说起房若虚被抓之事,却是如同个泥胎一般。
曹孟璘见钱恩铭毫无反应,只得说道:“钱大人,寨主被抓,你便是山寨之主,还请钱大人拿个主意。”
“拿,拿,拿主意!”钱恩铭仿佛刚刚睡醒:“对对对,是该拿个主意!这个主意,我看,大家还是从长计议!”
白孝德喝道:“屁个从长计议!房寨主被抓,命在旦夕,等你从长计议,寨主就人头落地了!”
李摩柯说道:“事不宜迟,赶紧整顿人马,连夜杀进陕郡城去,将寨主抢出来!”
“对!钱大人,赶紧召集人马下山!”白孝德喝道。
曹孟德急忙说道:“使不得,陕郡城城高墙厚,又有三千巽雷都驻守,我等冒然攻城,便是飞蛾扑火!”
“放屁!”白孝德一握陌刀,厉声喝道:“巽雷都又如何,白某看来,不过是一堆大粪!”
李摩柯说道:“曹将军,我苍岩都也不是好惹的!”
“苍岩都虽然强健,却也只有一千人,内中还有一百多女兵,如何与三千巽雷都对战!”曹孟璘说道。
白孝德喝道:“曹孟璘,白某看你是贪生怕死!”
“胡说!”曹孟璘怒道:“曹某跟随步大哥在常山城里血战曳洛河,苍岩山上力战蔡希德,何曾后退过!伏牛山寨是房寨主一手创建,若是我等鲁莽行事,拼光了苍炎都不说,还要丢掉山寨!如何对得起房寨主!”
“房寨主师寻花问柳,咎由自取!”
“可若是没了苍炎都,步大哥回来,又如何交代!”
“曹孟璘,老子斗嘴斗不赢你!” 白孝德操起陌刀,大喝一声:“弟兄们,跟白爷去陕郡城救寨主!”说着,迈开大步向外便走。
李摩柯也是跟着白孝德走去。
曹孟璘快走两步,拦在白孝德身前:“白爷,你若要下山,须过曹某这一关!”
白孝德冷笑:“曹孟璘,你要拦白爷的路,只怕老子手里的陌刀不好说话!”那白孝德手中陌刀足有五十斤重,便是一匹烈马,也能一刀两断!
“白爷若要毁了苍炎都,曹某就只有拼死一战!”曹孟璘拔出宝剑。
曹孟璘与白孝德刀剑相向,钱恩铭吓得脸色苍白,慌忙拦在两人中间:“白将军,曹将军,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钱恩铭你给老子让开!”白孝德有些愣,性子一上来,便是六亲不认,这一声怒吼,震得钱恩铭一个趔趄。
那白孝德是伏牛山上第一猛将,手中一柄陌刀所向无敌,性子又很是火爆,就是房若虚野让他三分。
曹孟璘冷笑:“白爷连钱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也忒嚣张了些!这伏牛山上,别人怕你,曹某偏不怕你!”
“老子宰了你!”白孝德一把推开钱恩铭,挥起陌刀直奔曹孟璘,就要火拼,李摩柯见势不好,拦腰抱住白孝德。曹孟璘也是举剑向前,却被钱恩铭抱住。
观云堂上,顿时乱作一团。堂上堂下军卒见四人乱作一团,知道那白孝德的陌刀不好惹,谁也不敢上前来劝解,只是远远看着。
伏牛山上这帮草莽,若是房若虚在,还能招呼得住,如今没了房若虚,钱恩铭镇服不住,大家便是群龙无首。
那白孝德被李摩柯缚住手脚,气得大骂:“李摩柯你个小兔崽子,把老子放开……啊……”
就听一声脆响,白孝德脑门挨了一击重击,只打得白孝德眼冒金花,剧痛无比,只得扔了陌刀,捂着脑门破口大骂:“哪个混蛋偷袭老子……”
就听一声娇喝:“本公主偷袭的,你要咋地!”
就见金瑶公主仇阿卿剑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手持一尺长的针钳, 指着白孝德喝道:“白孝德,你他妈的敢造反!本公主家法伺候!”说着,挥动针钳,劈头盖脑,一连敲了白孝德七八下。那白孝德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只得硬生生承受。脑门上顿时起了七八个大青包,这家伙也是皮糙肉厚,挨了几针钳,却没趴下,兀自大叫:“狗日的李摩柯放开老子!”
李摩柯见白孝德凶狠,生怕他伤了仇阿卿,越发用力抱住白孝德,不敢松手。
却听仇阿卿喝道:“李摩柯,放开他,本公主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他妈的,当初在阳泉关,他就想杀我,现在本公主让他杀!”
李摩柯见白孝德凶狠,哪里敢松手,那白孝德大喝一声,腰身一挣,李摩柯立脚不稳,硬生生摔了出去。白孝德松开了手脚,张牙舞爪,冲向仇阿卿。
钱恩铭吓得脸色苍白,却是阻拦不及,只得扯着嗓门大叫:“不要伤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