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日头偏西,宋武杨还没有回来,房若虚心头着慌,道:“拔野古见到了溃败的唐军,那安禄山叛军应该就不远了!老宋他们莫非是遇上了叛军,遭遇不测?这常岭村不安全了,咱们还是先出村避一避吧。”
“再等等!”步云飞脸色铁青,顺势扫了仇阿卿一眼。
秦低声对仇阿卿道:“仇姐姐,咱们还是出去走走。”
秦已然看出,步云飞动了狠心,她怕仇阿卿吃亏,想把仇阿卿拉走。
“我看谁敢走出这个院子!”步云飞冷冷道。
仇阿卿悻悻道:“不走就不走!难不成他还要把我吃了!”
仇阿卿也看出步云飞脸色不善,知道今天这祸闯大了,却仗着自己头上着个公主的名号,还在嘴硬,只是心里发虚,把手里的针钳握得更紧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听门外马蹄声响,宋武杨气喘吁吁,神情慌乱,匆匆跑了进来。
“老宋,你他妈的跑哪里去了!张通幽呢?”房若虚急急问道。
宋武杨喘息未定:“大哥,我带着人马向南搜出二十里地,没发现张通幽,可我们玉皇岭以南的官道上,遇到了安禄山的队伍,前后相连,足有十里长,数也数不清,弟不敢与他们硬拼,只得伏在山林中,等他们的队伍过完了,这才带着人赶回来,大哥,叛军势大,咱们不是对手,如果他们到了常岭村,无法抵挡,还是快走吧!”
“怕个屁!”拔野古握着金刚杵,喝道。
房若虚斥道:“老三,你他妈的给老子住嘴!”
拔野古冷笑一声,不再做声。
“不用走,也不能走!”步云飞淡淡道:“看这情形,唐军新败,叛军新胜。溃败的唐军要逃到陕郡城中保命,叛军更要乘胜一鼓作气拿下陕郡,不管是唐军还是叛军,都只盯着陕郡,哪里会顾及一个的常岭村。这个时候,常岭村是最安全的。如果离开了村子,进入野地,在这大山里乱打乱撞,才是危机四伏。”
房若虚想了想,头道:“大哥的没错。至少三天之内,常岭村应该没事。不过,三天后,一旦两军在陕郡城下分出了胜负,情形就不同了,不管是哪一方败了,溃败一方的散兵游勇都会血洗陕郡周边地区。大哥,咱们得赶紧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啊,是该想一想了!”步云飞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仇阿卿面前。
仇阿卿顿时慌了手脚,双手紧紧握着针钳,一声呵斥:“步云飞,你要干什么?”声音里却是带着颤音。
“本将军亲自伺候公主!”步云飞一声冷笑。
仇阿卿见势不好,慌忙叫道:“不劳步将军,本公主自有下人伺候。”嘴里着,手上却是没闲着,举起针钳劈头盖脑对着步云飞砸了过去。
步云飞一抬手,一把夺过针钳,一手拽住仇阿卿的胳膊,不由分,连拖带拽,把仇阿卿拖进那堂屋里,却见堂屋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步云飞把仇阿卿按倒在八仙桌上,操起针钳,对着仇阿卿的屁股就是一顿抽打。仇阿卿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
那仇阿卿趴在八仙桌上,刚开始还嘴硬:“步云飞,你敢打公主,皇上杀你全家,哎呀,哎呀……呜呜呜呜……”到了后来,只剩下嚎哭的份了。
秦和钱恩铭急急跑了进来,钱恩铭脸色发白,急的大叫:“步将军、步大人,公主打不得,打不得!”
“谁都不准拦着我,谁拦着我我跟谁急!”步云飞喝道,顺手又给了仇阿卿屁股一针钳。
秦冲上来,一把拽住步云飞的胳膊:“步云飞,你当真要发疯!”
“丑丫头,你他妈的少管闲事!”步云飞瞪着眼睛喝道。
“我就管了!”秦眼睛含着泪花:“步云飞,你想想,仇姐姐固然有不对的地方,可她那么做,还不是因为挂念你!”
“她挂念我?”
“你带着人马出去打打杀杀,谁不为你担心!”秦哽咽着道:“仇姐姐心里担心你,只是她不出口,就只能使些性子。仇姐姐是把你当亲人,你却对人家下手这么重,你算什么男人!仇姐姐现在落得个无依无靠,还不都是因为你!”
那仇阿卿自从在阳泉关受了县令黄日春的惊吓,愈发把步云飞当做依靠,只是一时半会,她那大姐脾气转变不过来,又仗着有个金瑶公主的名头,明明是依赖步云飞,却要处处表现得极为强势。在路上,被步云飞打了屁股,姐脾气暂时收敛了许多,今天步云飞突然带着人马离开,仇阿卿顿时觉得身边没了依靠,那种失去依靠的恐惧感一旦涌上心头,便难以自控,又把那泼妇脾气使将出来。
“呜呜呜呜……”仇阿卿趴在八仙桌上,哭着头。
步云飞举着针钳,咬牙切齿,听秦如此一,只得怏怏放了下来:“丑丫头,她平日里欺负你,你还替她话。”
秦叹道:“我和仇姐姐都是从翠云村里出来的,我们两个也只有相依为命!仇姐姐只是脾气不好,其实她没有坏心眼。”
“呜呜呜呜……”仇阿卿狠狠地头。
步云飞怒道:“陕郡已然不太平,安禄山叛军随时可能到达,而被打散的散兵游勇,也是沿途烧杀掳掠。拔野古一个人去了伏牛山与歹人厮杀,吉凶难料,我才带着大队人马前去接应,留下宋武杨带着几十个人保护你们的安全,这样做,本来就极其冒险。你们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不要惹事,老子就谢天谢地了!可仇阿卿实在是不知好歹,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宋武杨支出去不,还逼着看守张通幽的士卒全都给她下跪!让张通幽跑了!”
钱恩铭也是叹道:“步将军的有理,两位公主,这事不怪步将军生气,步将军侠义,要为颜杲卿伸冤,这一路上千难万难都过来了,好不容易快进潼关了,却让张通幽跑了!金瑶公主,你今天这事做得的确是不对!”
“呜呜呜呜……”仇阿卿急急头认错。
钱恩铭道:“金瑶公主已然知道错了,还请步将军息怒。”
秦也道:“云飞哥哥,那张通幽跑了,你心中有气,可人已经跑了,你就是把仇姐姐打死了,他也回不来!”
步云飞却是愈发恼怒:“张通幽跑了也就罢了,仇阿卿,实话告诉你,老子最看不得的,就是丑丫头给你下跪!丑丫头处处护着你,你他娘的当真是不知好歹,动不动就逼她给你下跪!你给老子记住了,今后,若是老子再看见秦给你下跪,老子就打烂你的屁股!”
“不敢了……”仇阿卿终于可以开口话了。
步云飞吐了口气,放开仇阿卿,手里掂了掂那针钳,叹道:“老子当初干嘛要给你做这把针钳!妈的,拔野古,给我拿去毁了!”
拔野古答应一声,正要接,却被秦抢先一步,抓在了手里。
“丑丫头,你要干嘛?”步云飞怒道。
秦不理步云飞,而是把针钳递到了仇阿卿手里,那仇阿卿原本已经停止了哭泣,一拿到针钳,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再次滚涌而出。
步云飞喝道道:“丑丫头,这母夜叉手里有了针钳,又要胡乱打人!”
秦却是含泪道:“你们男人可以使刀弄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带着一把针钳。仇姐姐孤苦伶仃一个人,身边就只剩下这把针钳了!”
秦明白仇阿卿的心思——这把针钳,就是仇阿卿的命!
离开翠云村,仇阿卿的性情愈发暴戾,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依靠,她一直生活在恐惧当中,恐惧可以迫使一个人变得暴戾,而仇阿卿性情暴戾,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虽然表面强悍,其实内心十分脆弱,暴戾其实是她掩饰脆弱的手段,而这把针钳,成了她唯一的精神依托,如果没有了它,仇阿卿就彻底崩溃了!
秦含泪道:“仇姐姐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还是因为你当初拒绝了那门亲事!”
秦起往事,步云飞沉默半晌,摇头叹道:“仇阿卿,你给老子记住,不能再用这针钳打人!”
“我保证不打人了!”仇阿卿抱着针钳,如同是抱着身家性命,含着眼泪道。
秦却是叹道:“仇姐姐,其实也不是不打人,坏人还是要打的。”
仇阿卿可怜巴巴地看着步云飞,不知该头还是摇头。
这俏夜叉,今天算是彻底服了气,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刁蛮,变成了一个受尽委屈逆来顺受的灰姑娘,搞得步云飞反倒是心生愧疚。
“行!可以打坏人!”步云飞头道。
“嗯!”仇阿卿双手抱着针钳,就像抱着天下至宝一般,忙不迭地头,生怕步云飞又把针钳夺了去。